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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0章 宫闱之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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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哪里?”

  曹爽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

  孙刘二人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廉昭:

  “尚书郎,我们想起还有一些事没有向陛下上奏,所谓一事不烦二主,麻烦尚书郎替我们再去给陛下通报一声?”

  廉昭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个,陛下的诏令,让我去宣……”

  哪知还没有等廉昭说完,刘放就示意道:

  “尚书郎,请吧,麻烦回宫里,帮忙通报一声?”

  廉昭有些为难地赔笑道:

  “刘中书,可是陛下让我……”

  “哎,无妨的,我们现在有急事想要禀报陛下,这曹常侍之事,也不急在一时。”

  “就是就是,等尚书郎帮我们通报完了,再去寻曹常侍不迟,相信陛下也不会责怪。”

  孙资也接口说道。

  在两人看似请求实则强迫的进逼下,廉昭看似不大情愿,实则是却是暗松了一口气地转回头,重新向着宫里方向走去。

  正在等着曹肇入宫的曹叡,听到曹爽等人去而复返,不禁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廉昭。

  廉昭知其意,有些羞愧,又有吞吐地说道:

  “回陛下,臣刚走到宫外,哪知正遇两位中书,臣本想悄悄避开,哪知却是被曹将军发现……”

  他说得巧妙,没有提自己没有提前避开,让曹叡听了,只道刘放和孙资是故意守在宫外。

  再一听到曹爽,曹叡眼底就有些有阴郁:

  “你告诉他们了?”

  廉昭嘴唇动了几下,满面羞愧:“臣有罪,对不起陛下。两位中书一再逼问,臣……”

  曹叡叹了一口气:“算了,为难你了。”

  听到这句话,廉昭再一次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一关自己总算真正过去了。

  “两位中书和曹将军还守在门外,那陛下还见不见?”

  廉昭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两位中书去而复返,想来定是有要事,吾又岂能不见?”

  曹叡闭上了眼,语气飘忽,听不出是喜是悲。

  廉昭闻言,转身出去把刘孙曹三人请入室内。

  见礼过后,曹叡问道:

  “诸君此番,可是又有要事?”

  “陛下,”刘放第一个站出来,“臣等三人本欲在宫门道别,谁知忽闻一声雁鸣,原来是上空正有一队大雁飞过。”

  “那声雁鸣,正是头雁所发,召唤他雁,紧随其后,莫要落伍。”

  曹叡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透露出某种莫名其妙。

  大冬天的,你跟我说还有大雁?

  难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想着给我报祥瑞呢?

  然而事实是,曹叡想多了。

  只见孙资也跟前站出来:

  “陛下,飞禽尚知无头不飞,陛下既然已经决定由曹将军出任大将军,臣等便请陛下及早下诏,公告天下。”

  “如此,方可早日安诸臣之心,免得有人生出不该有之志。”

  听到这里,曹叡猛地睁大了眼。

  生出不该有之志?

  谁?!

  “陛下,此等大事,不可犹豫,更不可反复,为国家计,臣恳请陛下立刻下诏。”

  “恳请陛下立刻下诏!”

  孙刘二人说着,齐齐叩首下去。

  曹爽见此,连忙也跟着趴到地上。

  曹叡看着地上的三人,眼神复杂。

  他知道,这一场辅政大臣之争里,刘放孙资这是在表态,坚决站在曹爽这一边,而非曹肇。

  若是自己强行让曹肇出任大将军,将来若是没有孙刘二人的配合,曹肇想要掌控大局,又谈何容易?

  再想起大魏现在内忧外患的局势,曹叡终是叹了一口气:

  “罢了,去取黄纸来。”

  廉昭闻言,取来黄纸与笔墨。

  曹叡勉强写下诏令,正准备吩咐盖印的时候,孙资忽又说道:

  “诸外臣皆知陛下宠信燕王曹常侍等人,只怕有人会误会陛下欲让彼辅政,陛下,此事不可不防啊!”

  曹叡垂下了眼眸,似有昏睡之意,有气无力地问道:

  “那依孙中书之见,吾当如何?”

  “依臣之见,陛下可令燕王归国,解曹肇等人常侍之职,如此,诸臣自会明白陛下之心矣。”

  曹叡闻言,身子轻轻一抖,有些含糊地说道:

  “朕疲惫已极,难以执笔,且先睡上一会……”

  言毕,正欲弃笔,哪知刘放眼疾手快,踏步上前,握紧曹叡的手:

  “陛下,事不宜迟啊!”

  曹叡大惊:

  “卿欲何为?”

  “臣为陛下拟诏。”

  刘放说着,抓着曹叡的手,半是强迫着曹叡写下诏书,这才让廉昭扶着曹叡躺下。

  曹叡此时已是脸色灰白,也不知是当真用尽了力气,还是别的原因。

  他看向孙刘二人:

  “曹长思乃功勋之后,又是宗亲,不可薄待之,否则失臣下之心。”

  孙刘二人应之:

  “曹长思既承长平侯爵位,得授厚禄,岂曰薄之?”

  得到二人不会赶尽杀绝的承诺,曹叡这才放下心来。

  盖上皇帝印玺之后,终于算是把这件事定了下来。

  次日,孙刘二人以皇帝之名,召集众臣,宣读诏令,解除曹宇、曹肇等人朝中的一切职务。

  曹宇以王爵就国,曹肇以长平侯归第。

  同时正式册封齐王曹芳为太子。

  又封曹爽为大将军,假节钺,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

  再传诏大司马司马懿,迁进太傅,辅佐太子。

  曹叡虽然意属曹肇,但在病重之际,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掌控整个朝堂的局势。

  再加上了尽快稳定局势,减少朝争内耗,他不得不作出退让。

  在国家与私情之间,选择后者的皇帝可能会有,但是不包括曹叡。

  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一心想的,是如何稳定局势。

  朝堂未来权力构架的突然确定,不但让朝廷众臣震动,而且对后宫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就在宣布确立太子之后,毛皇后立刻前往曹叡病房前请求探病,未得到允许。

  她情急之下,便欲向曹叡身边的人打听病情。

  谁料到曹叡得知后,竟然直接下令处死当日服侍自己的十数个宫女和小黄门。

  如此之后,他仍不罢休,又以毛皇后“心有不轨”为借口,下诏缢死毛皇后。

  曹叡的这个举动,让后宫嫔妃大为惊恐。

  因为皇帝连皇后说杀就杀,那么谁又能知道,陛下将来会让多少人跟随他去黄壤之下?

  曹叡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心情去理会自己后宫数千女人的担心(仅许昌宫)。

  在杀了毛皇后之后,他立刻又让人召来贵嫔虞氏。

  虞贵嫔与毛皇后同是河内人。

  但两者的出身却是天差地别。

  毛皇后出身低微,其父不过是贱吏。

  而虞贵嫔却是真正的世家女,曹叡在被封为平原王时,曹丕亲自为他求娶的王妃。

  在曹叡被立为太子时,虞氏也跟着升为太子妃。

  谁料到曹叡登基后,却是把妾室毛氏立为皇后,身为正室的虞氏,满心欢喜却等来了一场空。

  后来魏国在西边战场接连败退,逼得原本有意削弱世家的曹叡,不得不越发地依靠中原的世家大族。

  在这种情况下,被曹叡贬往邺城的虞氏又被请回了洛阳,魏国败得越惨,虞氏的地位就越是高升。

  最后竟是升到了仅在皇后之下的贵嫔之位。

  “朕知道,这些年有些冷落了你,但你我好歹夫妻一场,且先帝让我娶你,想来你亦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对于虞氏,曹叡知道有些话,根本没有办法藏着掖着,只能是挑明了说。

  虞氏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也知道,这皇后之位,本就是属于你的,现在我把它还给你,如何?”

  虞氏看着榻上这位原本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如今不但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样,而且居然如此低声下气。

  她终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对于皇帝的无情,她早已看透。

  但正如皇帝所言,她知道自己其实就是个工具,一个联系曹魏皇家与河内世家的纽带工具。

  就算是再怎么怨恨,又能怎么样?

  这么多年都坚持下来了,难道反而要在这种关键时刻放弃?

  “陛下想让我做什么?”

  “太子才八岁,在外虽有辅政大臣辅佐,但他终究是个孩子,未识人间险恶,我放心不下,故欲在后宫寻贤良淑德之人抚养。”

  贤良淑德?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虞氏仍是有些想发笑。

  当年为了毛氏,此人曾一度把自己贬到邺城。

  如今毛氏年长色衰,又对太子没有帮助,竟是说杀就杀,冷酷薄情至此,竟对自己说什么夫妻之情?

  什么贤良淑德?

  难道不是因为自己身后代表的势力和资源?

  虞氏也懒得点破曹叡的虚情假意:

  “陛下所说的贤良淑德之人,莫不成是在说妾?”

  “正是。”

  “陛下过誉了,妾不敢当。”

  “后宫之内,再没有人比你更合适抚养太子。”曹叡定定地看着虞氏,“而且这个事情,对你也是大有好处的。”

  或者说,对河内虞氏,也是大有好处的。

  虞氏垂下眼眸:

  “陛下话已至此,妾若是再不答应,岂不是成了不知好歹之人?”

  虽料到虞氏大概率不会拒绝,但此时听到她亲口应下,曹叡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于是他立刻让人把太子曹芳带进来,让他对虞氏磕头。

  曹芳在磕完头后,只听得曹叡又吩咐道:

  “太子,我将册封虞贵嫔为皇后,从此以后,她就是你的嫡母,以后诸事须得听从嫡母吩咐,不得有违。”

  八岁的太子有些懵懂,他看了看虞氏,又看了看曹叡,不知如何开口。

  “还不喊母后?”

  曹芳在曹叡的连声催促之下,这才怯生生地喊道:“母后?”

  虞氏面对曹芳,神情终于柔和起来,她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得到虞氏被立为皇后的消息,孙资不禁有些后怕:

  “咱们这位陛下,果真是不简单啊,若非时机凑巧,吾等行事,怕是没有这般方便?”

  刘放点头:

  “陛下借口诛毛皇后,原来竟是为了立虞贵嫔为后。河内的虞氏与司马氏,怕是从此各怀心思。”

  “那等事情,与吾等本就没有多大关系,再说现在朝中大局已定,吾等只管看戏就好。”

  “也是。”

  关中,潼关。

  昔日被马超用来抵挡曹操大军的险关,此时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司马懿在大河彻底结冰前,领军退出了关中。

  临走前,他下令把潼关彻底摧毁,只给大汉留下了残墙破垣。

  再一次下雪之后,大河终于结了一层厚厚的结实无比的冰,骑军甚至可以从直接河面跑到对岸。

  在视察完河东,安排好各项事宜后,冯刺史又冒着严寒,从风陵渡过河,来到潼关上。

  看着被人特意摧毁的险关,冯刺史裹了裹毛料大衣,呼出一口白气,问道:

  “最后一批贼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回君侯,六天前。”

  冯刺史脚上的牛皮靴踢了踢烧黑的土块,又看了看四周。

  潼关它不是一座关城,而是建立在一个南北走向,有十数里长的黄土塬上的军事防御体系的总称。

  黄土塬的东面,有一条同样是从南北走向,从秦岭一直延伸到大河边上的禁沟。

  禁沟又深又宽,谷势壁立,即便是已进入冬日,积雪都不能完全掩盖住沟底的灌木丛藤。

  由此可想而知,沟底的草木,平日里是如何茂密如织。

  敌人若是从东面攻来,首先要想办法越过禁沟,再攀爬上近乎垂直的谷壁。

  或者在长达十数里的黄土塬绝壁面前,想办法找到小路翻越而上。

  当他们好不容易才到达黄土塬上时,又要面对守备森严的壁垒关口。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守在河西的鲜于辅,看到冯刺史领军南下,到达风陵渡,就断定汉军的主攻方向不是风陵渡的原因。

  因为汉军渡河之后,面对潼关这等连猿猴都难翻越之地,最多也就是能截断潼关与洛阳的联系。

  在有守军的情况下,敌人不可能攻得上黄土塬。

  只是鲜于辅没有想到的是,冯某人底牌太多,竟是计中有计。

  按潼关这个地势,它的最大作用,就是阻挡从东面而来的敌人。

  若是河东不失,面对西面关中的敌人,利用大河天险,潼关也可以发挥出作用。

  只是谁曾想到,此次关中之战,河东竟是先于关中失守。

  司马懿孤注一掷钓鳖失败后,不得不放弃了潼关。

  看着在积雪覆盖下的黄土塬,白茫茫犹如一条白龙横卧南北,冯刺史又问道:

  “这周围呢,仔细侦察过地形没有?”

  身边的校尉一脸为难之色:

  “君侯,此处长达十数里,地形复杂,现在又被大雪覆盖,我们根本来不及掌握具体情况。只能是大概察看了这一带原有的各个关城遗址。”

  冯刺史点点头:

  “潼关地势险要,是关中门户,万不可掉以轻心,想办法迟早查看清楚,才能重新布置防务。”

  “诺。”

  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冯刺史不住地往西边瞧,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忽然出现了黑点,茫茫的大地上,很是显眼。

  黑点渐渐变大,原来是一队骑兵。

  冯刺史掏出望远镜,待看清来人时,脸上露出了痴笑。

  从今以后要努力攒奶粉钱了……

  我一定努力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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