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敏的一天,是以一大堆检查为开头的。
今天需要做的检查包括脑部MRI,颈动脉彩超,视神经电位诱发等等。这些检查唐敏以前都曾经做过。而再做一次同样的检查,对唐敏和唐敏的父母而言自然是“失望”大于希望的。
以前的医院都做过这些检查,但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到了四院之后,这群医生又开出了一样的检查——反正在唐敏的父母来看,这种行为就基本等于四院的医生们宣告“我没啥好主意,所以我要把其他医生们走过的弯路再走一遍”的直接宣告。
尽管心里有些疑神疑鬼的,但唐敏的父母依然带着孩子非常配合的开始了一天的检查。而孙立恩则在办公室里忙着给人打电话。
刚入行不久的年轻医生就有这点好处——要换成其他在行业里已经干出了一些成就的大佬们,碰见搞不明白的病例,他们大概是不会把“打电话求援”当成第一选择的。但规培医就不一样了——哪怕到了第三年,他们能够搞懂的病例也不是很多。
孙立恩不光是在打电话求援而已,事实上,他是在一边打电话,一边进行头脑风暴。
唐敏的病例是非常复杂的,而且症状也没有足够的标志性。在有足够价值的检查报告出炉之前,孙立恩需要所有的意见。哪怕是那种听上去不太靠谱的也行——反正有状态栏作为后盾,他要辨别各种意见倒也相对简单一些。
除了打电话向自己认识的行业大牛求助,孙立恩还充分发扬起了自己“敏而好学”的特质。他干脆把电话打到了吴友谦那里。
“老东西要60个小时才能给出建议?”吸引了吴友谦的,首先还是老东西在这个病例里的特殊表现。毕竟这套系统当初设计就是为了给一线临床医生做提示的。而一个普通轻症病人从抵达门诊到完成检查并且拿到药物,往往也就一两个小时而已。
按照项目组的计划,老东西从拿到检测结果,到给出诊断建议的时间应该小于三十分钟才算是有实际使用意义。而要成功投入临床使用,这个诊断时间应该被缩小到小于十五分钟才行。
六十个小时的诊断时间,就算是对住院病人来说也有些太长了。吴院长虽然对电脑技术不够了解,但跟组这么长时间,他对于老东西的能力还是有一个非常具体的认识的。在老东西刚刚开始进行神经网络学习的时候,一个普通的胃痉挛需要耗费老东西大概十五天的时间进行运算。而现在,老东西要判断一个患有胃痉挛的患者,大概只需要30秒的运算。
哪怕已经取得了这种进步,老东西仍然要计算超过六十小时才能给出建议。吴友谦先是觉得难以置信,随后就开始沉思了起来。
“六十个小时的计算时间确实可能说明了一些问题。”吴友谦在电话里沉默了差不多三十秒。孙立恩在这三十秒里一直忐忑不安的等着吴友谦说话——他特别担心是不是自己在实际使用老东西的时候出了什么纰漏,导致了这种长到匪夷所思的计算时间出现。“这个病可能会比较麻烦。”
“不过,既然是老东西能算出来的,那至少说明这种疾病确实是被输入到了老东西数据库了的吧?”孙立恩毕竟是个年轻人,对于计算机相关的东西还是有一些基础认知的。“毕竟老东西也是个电脑,它总不能凭空诊断出一种并不存在的疾病吧?”
“那当然,它就是台电脑,又不是有二三十年从业经验的临床专家。”吴友谦对孙立恩的推断给予了部分肯定,“不过,要是碰到数据库里没有的疾病,老东西还是能够凭借自己的数据库给出模糊推断的。它不知道感染了患者的是哪种新型病毒,但它应该还是能够分得清楚自身免疫系统疾病和感染的区别的。”
这就相当于给出了一个诊断方向?孙立恩想了想,觉得老东西发挥的作用好像和自己也差不了多少,“那也行……”他顿了顿之后问道,“吴院长,我手头这个病例你不感兴趣嘛?”
“能让老东西算六十个小时的病例,你说我感不感兴趣?”吴院长在电话那头咳嗽了好一阵,然后继续道,“病例你给我传真一份发过来。”
“传真可能难点。”孙立恩苦笑着看着自己手里这份厚实的仿佛实用内科学的病例——袁平安的工作确实卓有成效,他按照时间线索,把唐敏的所有病例记录都编列成了一本厚厚的病例——然后无奈道,“我手上的这本病例少说也有个四五百页,要拆开扫描传真工作量太大了。您现在在宁远么?不行我等会把病例给您送过去。”
孙立恩会选择向吴友谦求助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老吴同志毕竟在行业内打拼了几十年,他教出来的学生恐怕比孙立恩见过的医生还要多上几十倍。而这些医生在各自的职业发展中,也会结识不少其他专家学者。要知道,对于这些“专家学者”而言,世界上除了自己的研究项目和项目申请以外,大概没有几件事情的吸引力能和这种“很多其他专家都摸不着头脑的罕见病”相媲美的。
找吴友谦求助,算是投石问路。而找宋文和刘堂春,那就算是四院自身的既定渠道了。
刘堂春现在是负责分管急诊和诊断中心的副院长,下级医生有搞不定的病例,请刘副院长出出主意那再合理不过。而宋院长嘛……孙立恩的求助电话都打到吴友谦手里了,那通知一下宋院长也算是合情合理。
刘堂春和宋文在接到了孙立恩的求助电话之后,其实还是有些惊讶的。两人都没想到,四院居然还能收到孙立恩搞不定的病人。刘堂春对此表现的最为激烈,“你都搞不定的病人,你让我上哪儿找人处理去?”
“刘老师,我这也是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了……”孙立恩无奈道,“基因检测已经在搞了,脑脊液的检查后面得看看神外和普外有没有什么办法从患者的引流管上下手……我手上的牌就只剩下带着病人去外院做PET了……”
“PET我能给你想想办法。”刘堂春直接从孙立恩手里抢了个最简单的活,“你要找外院专家会诊,要么去找宋院长,要么去问问陈天养和柳平川手里有没有合适的。老刘我不方便给外院专家打电话。”
孙立恩琢磨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刘堂春为啥说自己不方便打电话——感情老刘同志也怕别人误会?
而相比较刘堂春,宋文就显得靠谱多了,“病例拿过来一份,我问问看西华医院那边的专家有没有什么想法。还有,这个病人,你问过帕斯卡尔博士的意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