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槐树……不,何槐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了眼睛,这一瞬间,她身上所有的黑壳尽数脱落,整个人如同褪尽了所有外壳的冬笋,裸露出了白生生的身体。
她呆愣片刻,在两个娃娃好奇的视线中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是个人了。
“啊。”
她睁大眼睛,面无表情的模仿着人类的思维叫了一声,终于慢吞吞蜷起身体,做出了遮挡一下的动作。
说真的,这个动作做的相当敷衍,但是好歹算是她人类意识的觉醒,再加上此刻才是凌晨,大雨初歇,在场总共也只有她和两个孩子……
所以,勉勉强强啦。
………………………
但是……就这么保持着敷衍的蜷缩姿态跟两个娃娃大眼瞪小眼之后,何槐首先抗不住了。
没道理她是树的时候一动不动,当了人还一动不动吧?
那岂不是浪费?
何槐伸展一下躯体,身上所有的黑壳都噼里啪啦脱落,她好奇的揉了揉胸,嘻嘻,怪软的!
是个女孩子呢!
它当大槐树的时候,可是不分雌雄的。
观察完自己后,她学着记忆中人类的动作,打了个帅气的响指——
“啪。”
身体周围很快涌出一团莹白色的气流,慢慢在她身上缠绕,化成了跟之前一模一样的白色针织衫和绿色格子鱼尾裙。
正准备抬腿走人,两个孩子却已经麻溜儿的牵住了她的裙角——
“妈妈,给点灵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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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气灵气!
这两个从刚开始萌生感知力的胚胎,借由自己庞大的灵力,直接一步到位生长为如今这个样子,何槐自觉自己是做出了很大牺牲的——
虽说灵气后期也是可以慢慢再修炼回来的,尤其如今自己借了人身,修炼起来必定比当树的时候要快得多……但是那灵气也不能白给啊!
因此,看着两个眼巴巴牵着她衣角的娃娃,何槐脸色很不好看:
“吃吃吃!就知道吃!”
小小的男孩子,闻言眼眶一红,嘴一扁,眼瞅着立时就要哭出来,何槐的眉毛也越扬越高——
她当树的这千百年来,那些抱孩子的人们最爱在她叶子底下乘凉,因此,她其实超级讨厌小孩子的!
小男孩儿要是哭出来,她、她……
何槐犹豫着——要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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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那个女孩子却眨了眨眼睛,拉住了男孩子软乎乎的小手,轻声道:
“妈妈!”
何槐:……
小男孩眨眨眼睛:……
“妈妈!”
他很快也跟着喊了起来。
喊完了,整个身子向前一扑,直接抱住了何槐的大腿:“妈妈,妈妈……”
小女孩鼓了鼓腮帮,好气哦!
她于是也扯了扯衣摆:“妈妈,虽然我们现在吃的、吃的有点多,但是我们可以照顾大树啊!”
何槐的灵体既然还完好无损,证明大槐树其实本源还有生机……在这段时间,每天用灵气滋养,保证没有干扰,等到它再萌发新芽,何槐的状态也会大不一样的。
但是,她既然借了这个女孩的身体,按照因果循环,必定是要满足女孩子一些未竟的心愿的。
比如首当其冲的,让孙景永远忘不了她……
这么一来,她就不能全天守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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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头大!
她烦躁的想起来,这身体还是个学生呢。
帝都政法大学新闻系的大二学生……
人类……还要上课的吧?
那上课的时候,为了防止有人欺负树,还是得看着点自己的本体才行。
何槐叹了口气,勉强道:“那行吧。”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负责看好我的本体哦,被人弄坏了,我会揍你们的!”
两个孩子眼睛亮晶晶的,重重点头:“好的妈妈!”
“放心吧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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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看身旁树干焦黑的槐树,抬抬腿就准备跃下花坛。而这时,小女孩突然又一把拽住了她。
何槐回头——
两双眼睛俱都期盼的看着她:
“妈妈,你不给我们取个名字吗?”
取名字?
哦哦!
何槐后知后觉:人类的小孩子都有名字的!
她想了想,随口道:
“那行吧,你就叫何叶子,他就叫何枝子。”
说完接着抬腿。
一抬,没抬动。
她长叹一口气,再次回过头来:“又怎么了?”
说完觉得不行,太温和了。于是赶紧把眼睛一瞪:
“再耽误我,我揍你哦!”
小女孩儿都要哭出来了:
“妈妈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好丑!”
再看一旁的小男孩,眼里包着一汪泪,已经扑簌簌在流了。
……………………………
何槐头大如斗。
而在这一瞬间,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组画面——
“阿景,你说如果我们有了小孩,取什么名字呢?”
年轻的男孩笑了笑,眉目温柔:
“周易坤六三,含章可贞。”
“不论男女,都叫含章吧。”
“孙含章。”
“哇!”
女孩子看着他,眼神崇拜:“你们文学院的,都这么厉害吗?随口都是典故?”
年轻俊秀的男孩大笑着搂住她:“傻瓜,我能随口说出来,是因为我真的考虑过以后我们的未来!”
“这个名字,我想了好久啦!”
就算这个女孩死的时候怨气纵横,但是这份记忆,确确实实是非常甜蜜的。
只可惜……
…………………………
这个时候的大槐树自然不会明白,热恋期的男女指天誓地,畅想未来,把孩子的名字都想好……是很正常的事。
只可惜,时间在走,人在变。
她突然莫名生出一股惆怅来,于是看了看两个孩子:“你们是我灵气孕育而来,就像我的果荚一样,但是初始本源,确确实实又跟他有一点联系……”
“以后,姐姐就叫何含,弟弟就叫何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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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孩懵懵懂懂,却也明白这名字比之前的什么枝子叶子好的多,于是连连点头。
天边晨光破晓,街道上环卫车已经开始清理积水了。
何槐想起今天早上的课,赶紧简单交代两句,拔腿飞奔向政法大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