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画在跳车的第一时间,抓住了兰斯。
幸好车速已经降下来了,再加上兰斯也很灵活,跳车的时候也注意保护自己,所以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司机更不用说,身手相当好,在这种车速下跳车,他完全没有受伤,第一时间跑向云画和兰斯,“都没事吧!”
“没事。”云画揽着兰斯,压根儿没去管车子爆炸烧成什么样子,她首先把兰斯拉到了隔离带之外的安全区域,避免发生二次车祸。
司机确认云画和兰斯都只是皮外伤之后,立刻就开始跟自己的人联系。
今天失误了,只有他自己跟着,幸好云画对车子的处置非常妥当,否则……真的要车毁人亡,车内的三个人一个都别想活!
司机一边打电话,一边偷偷用震惊的眼神看云画,要知道,刚才云画对车子的那种控制,就连他这个开过坦克的老司机都比不上,也不知道这位一看就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是怎么练出这一身车技的!
“是,现在我们都安全,车子已经烧毁……”
司机在汇报。
云画带着兰斯,又朝着远处走了一段路,坐在人行道旁边的小花坛边缘上。
“害怕吗?”云画问。
兰斯眨了眨眼睛,“不?”
“……”云画无语了,“害怕不害怕,你自己还不知道吗?为什么要用这种疑问的语气?”
“哦,那就是肯定的,不。”兰斯冲云画奉送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姐姐,你以前开赛车的?”
“看出来了?”
“嗯,对车子的感觉和把控相当棒,姐姐你是不是玩儿过极限赛车啊?”兰斯问。
云画笑了笑,“差不多吧。倒是你,为什么一点儿都不害怕?”
兰斯双手托腮,那双蓝灰色的大眼睛,忽闪着又长又浓密的睫毛,看起来漂亮得不似真人,“我其实害怕的,但是姐姐你那么厉害,我就不怕了。”
云画失笑。
很快,她的目光就严肃了下来,看着兰斯,“兰斯,你对声音一直这么敏.感的吗?”
兰斯点头,“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
“很小的时候?”云画好奇了,“多小?”
兰斯又冲云画眨了一下眼睛,“姐姐你猜。”
“你今年才六岁,那……四岁?”
“为什么要猜四岁?”
“因为四岁以前的事情,你很难记得清楚啊。”云画说。
兰斯摇头,“不对哟。”
“那是什么时候?三岁?”云画皱眉,“三岁前后的记忆,你自己应该不太容易记得,人家专家还说打孩子要趁早,过了三岁就开始记仇了。”
兰斯:“……”
“哈哈哈,逗你的。”云画笑得很是开心,“孩子不是打出来的,是教育出来的,教孩子打没用,真正的办法是以身作则。当然了,有时候实在是……气得牙痒痒的时候,可以惩罚他不准玩玩具,不准吃好吃的!”
兰斯一脸怨念地看着云画,“姐姐,我真同情你家宝宝。”
“嗯嗯,一会儿见到他了你可以自己跟他说你很同情他!”云画笑容极其灿烂,“对了别扯开话题,你还没说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声音敏.感的!”
“从我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兰斯一本正经地说。
云画却是满脸的不相信,“怎么可能!当然,未出生的胎儿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只要发育到一定阶段,确实是能够听到外界的声音的,可是他们的大脑发育不全,他们的脑容量很小,这意味着他们根本不会记得这些事情。你怎么可能会记得自己在妈妈肚子里听到的声音?”
兰斯双手捧着脸,装向日葵,“所以我与众不同呢!”
“那你说说,你在妈妈肚子里听到了什么声音?”云画问。
兰斯沉默了一下,才说,“妈妈的心跳声,妈妈的呼吸声,还有妈妈给我讲故事的声音。”
云画一个字都不相信!
因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哪怕是三岁之前的记忆,人能够保留一丁点儿的片段或者画面,就已经非常非常不容易了,更何况是胎儿时期的记忆,压根儿就不可能记住的好么!
人的大脑是在不断发育成熟的,记忆力也是一样,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成熟。
不过呢,云画倒是也没有再跟兰斯争辩。
她开始问别的问题,“那你现在呢?刚才在车子上的时候,我们从医院走出来这么长时间,在我没问你之前,你都没有听到车子发动机和刹车的异常吗?”
兰斯摇头,“不是这样的,姐姐你要知道,我对声音太敏.感了,只要我想听,周围任何一点儿细微到极致的声音我都能听到,这对我来说,十分困扰。我三岁之前,一直备受困扰。”
云画点头,“能够想象的出来,如果周围什么声音都能听到的话,确实太痛苦了。我知道好像是人的耳朵有一层结构,可以隔绝人体内和体外的声音,这层结构有缺陷,人就可以听到自己体内的声音,我以前听说过一个这样的病例。”
“不一样。”兰斯说道,“那是一种病变,是生理缺陷,手术把鼓膜补全就可以了。但我的不是,我是对声音的敏.感,不过结果差不多,结果都是我被无穷无尽的声音折磨得几乎疯掉。三岁之后,我终于摸索出了办法,我没有办法让自己听不到那些声音,但我可以让那些声音不占据我的注意力。”
云画想了想,“就类似于电影中的背景音乐?”
“对。”兰斯点头,“就类似于背景音乐,我能够听的得到,但我只关注剧情,并不会刻意去关注那些背景音乐,只有当我想要从背景音乐中获取信息的时候,才会把注意力转移过去。”
原来如此。
这确实是个办法,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人的大脑十分奇妙,有失忆症也有超忆症,不过这两者其实并不对立。失忆就顾名思义就是失去记忆的意思,但是超忆症的话,大致意思就是人会记住他所见过的听过的所有东西,并且不会遗忘。
要知道,正常人都是会遗忘的,比如你现在绝对想不起来十年前的某一个没有特征的早晨你吃过什么饭,这就是人脑的以往规律,会让人不断遗忘一些事情,以此来保护大脑,人要想记住某些东西,比如课文和单词,就需要反复背诵以达到长时记忆的目的。
而超忆症的人,他们不会遗忘,这样或许有些人会觉得很棒很酷,可实际上却是极其痛苦的,因为所有的记忆都是要占用人脑的神经元细胞的,简单来说就像是电脑,电脑的容量只有256g的时候,你应该存一部分,删一部分,这样边存边删,电脑的空间就不会被占满,但如果只存不删,256g的容量,你想存512g甚至是1t、2t的东西……那电脑还能用吗?
这就是超忆症,普通人会觉得很酷,但只有超忆症患者自己知道有多痛苦。
同样的,兰斯这种对声音的敏.感也是如此,一般人可能会觉得听力越强越好,听到的东西越多越好,可实际上只有兰斯这样的“超听症”患者才知道,有多痛苦,他必须想办法关闭自己一大部分的听辨能力!
“现在的情况好多了?”云画问。
兰斯点头,“对,当我学会控制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并且不让那些无用的声音占用我的注意力之后,一切都好多了!我也能像正常人一样做任何事情。”
云画笑了起来,“你和父母关系怎么样?”
“姐姐你觉得呢?”
“我在问你呀。”云画道,“你喜欢音乐吗?想要以后的前途都跟音乐相关吗?”
兰斯还是那个问题,“姐姐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应该不喜欢音乐,也并不想做跟音乐相关的工作。”云画说道。
“为什么?”兰斯颇为惊奇,“用你们所有人的话说就是,我有着超乎寻常的音乐天赋哟,所有的音,我都能听到,你们那些音乐家都比不上我吧。”
“单纯从听力这方面讲,那些音乐家可能还真的比不上你。但人家对音乐是热爱是渴望,而你对声音,甚至是厌烦,音乐也属于声音的一种。那些别人耳中的美妙音乐,在你耳中就跟噪音差不多。”云画说道,“你恐怕很厌烦吧。”
“姐姐……”兰斯轻轻地唤了一声,“姐姐你的理解能力太好了,你儿子一定很幸福!他说什么你都懂!”
云画笑了起来,“好了,称呼的问题也要改改,我儿子跟你一样年纪,你可以叫我……阿姨。”
“阿姨!”兰斯的表情十分夸张,“比你还要老十岁二十岁的,都要让我叫他们姐姐,你让我叫你阿姨?”
“对啊,不然待会儿跟我回家了,我儿子叫我妈妈,跟我儿子一样大的你叫我儿子,那像什么话!”云画说。
兰斯连连摇头,“不管不管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叫你姐姐。”
云画颇为头疼,也没办法,“行吧,随便你。”
“好的姐姐!”
云画其实想问有关兰斯父母的事情,可是她又怕贸然问,会出什么问题,所以就暂时忍着,等跟兰斯熟悉之后,再慢慢问。
薄司擎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画画和一个跟兜兜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一起,坐在路边聊天,画画脸上的笑容十分轻松,小男孩呢,显得十分风趣幽默。
“画画。”薄司擎下车之后,就快步跑了过去,停在云画跟前,直接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伤了这么大一片!走,我们先去处理一下伤口。”
“等等别急,我没事。”云画赶紧说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兰斯,中文名字叫周生烨,兰斯,这是我老公,你叫他薄叔叔就好啦。”
“薄叔叔。”兰斯看着薄司擎,十分乖巧地叫人,而后他又看向了云画,“姐姐,薄叔叔说的对,我们先去把你手上的伤口处理一下吧,你刚才都是为了救我,不然也不会伤成这样。”
云画看了兰斯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跳车的时候自己擦到的。你的伤口不比我小,不疼吗?”
“我不疼。”兰斯笑眯眯地说。
薄司擎的脸色有些黑,叫云画姐姐,叫他叔叔?呵!
这小子,蓝灰色的眼睛,鼻梁英挺,脸部轮廓偏西方化,一看就是个混血儿,骨子里就带上了西方人的随便劲儿,甜言蜜语不要钱,一点儿都不真诚,滑溜溜的,还是自家兜兜可爱!
“不用去医院了吧,就只是皮外伤,咱们回家上点药包扎一下就行了。”云画跟薄司擎说道,“这边不用管了?”
“不用。”提到车祸的事儿,薄司擎的眼神瞬间就冷了,很显然,车子被人动了手脚,不得不说,对方还真是嚣张到了极点。
然而真正让薄司擎发狠的,还是云画差点儿就没命这事儿!
他甚至都不敢想,如果云画没能控制住车子减速,车子在高速行驶的途中爆炸,如果他们不跳车,就会被活活炸死烧死;如果他们跳车,车子因为刹车失灵车速越来越快,在一百多公里的时速中跳车,也一样必死无疑!
对方是给云画设了一个必死的局,不曾想云画本身就是赛车高手,对车子的控制能力极强,在车子爆炸之前,她就已经控制着车子通过擦撞隔离带减速,速度降下来他们再跳车,安全性就会大大提高,也让他们最终只受了轻伤!
可即便如此,薄司擎一想起这回事,还是后怕。
万一对方再狠一点,不从车子本身动手脚,而是直接加装定时诈弹呢?
这次的事情,必须查得清清楚楚。
现场已经完全封锁,专业人士在进行调查。
薄司擎并不是自负的人,这种调查他知道自己做的不会比专业人士更好,也就不留下来做无用功了,带着云画和兰斯先回家处理伤口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回家这一路上,薄司擎颇为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