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
云画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身上轻松了许多,她的手能抬起来了,张嘴试了一下,竟然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只是还无法自己坐起来。
云画也不着急,她微微偏头,看向门口。
没看见谈少宁,却看见病床旁边的沙发上,躺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沙发的尺寸根本盛不下他。
他穿着灰色衬衣,袖子卷到了手肘处,一只手臂枕在头下,另一只手臂遮住眼睛。
好像瘦了。
云画就这么偏着头,看着他。
他睡得很沉,是昨晚很晚回来的吗?
还有,爸爸说他只要在帝都,就每天都会过来照顾她,给她洗脸洗头,给她按摩……
他恢复记忆了吗?
云画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他恢复记忆,还是不希望他恢复。
另外就是,当初他醒过来之后,发现在他昏迷之际,竟然跟她领了结婚证,他会怎么想?
领了证,她才救他,他会不会觉得被要挟了?
各种纷乱的念头在云画的心里来回摇摆,让她忽然就有些害怕面对他了。
云画闭上了眼睛,睡不着,脑子也很乱。
关键是口渴。
她想喝水。
水杯就放在床头柜上,里面还插的有吸管,她可以用吸管喝水,但是需要拿到水杯。
云画觉得自己今天的状态又好了一点,她慢慢挪动手臂,试图去拿茶杯。
可她太高估自己了。
她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力量,手碰到茶杯却无法握住。
“砰!”
茶杯掉在了地上,砰地一声,洒了一地。
但是玻璃杯子非常厚实,质量很高,这么高的距离掉下去也没有摔碎,只是动静着实不小,尤其是,把他给吵醒了。
这会儿再装睡已经晚了。
在茶杯落地的一瞬间,他就睁开了眼,迅速坐直了身体,看向她。
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
云画眨了一下眼睛,想要躲开却不太舍得。
而他,同样愣了一瞬,紧接着立刻站起来朝她走过来,拿起她的手小心地看:“伤到手了吗?”
“没有。”声音嘶哑又暗沉,云画自己都听不出来自己在说什么。
这两天不断地喝一些滋润润喉的饮品,她的嗓子不那么干涩,已经能够发出一点点声音,只是不敢太大声,也不敢勉强说。
不管她回答什么,薄司擎都仔细地检查了她的手,确定没有受伤,才把她的手放下,看着她,表情很是柔和,眼神也越发温柔,“渴了,想喝水?稍等片刻,我把茶杯和地上的水清理一下,马上就好。”
说着,他就放开了她,把地上的茶杯捡起来,又快步出去亲自拿了抹布过来擦拭地板上的水。
他在蹲着擦水,云画这般侧脸,只能看到他的头顶。
病房内打扫的很干净,地板也是纤尘不染,平时也都有专门的家政人员过来清理,地板确实是用抹布擦的。
可是让薄司擎这样的人屈尊降贵拿着抹布擦地板,云画总有种莫名的难受。
偏偏他自己一点儿都不在意的样子。
地板擦干净,避免滑摔,他又把杯子清洗干净,从恒温杯中倒出来半杯温开水,放上干净的吸管,又把她的病床调高,让她能半坐着。
“慢点喝。”他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固定她的身体,另一只手拿着杯子,把习惯送到她唇边。
云画慢慢地喝了几口,嗓子舒服多了。
“不喝了?”他问。
云画眨了一下眼睛。
薄司擎就把水杯放在边上,而后就看着她,“你醒过来了,真好。”
云画就这么看着他,眼中全是探究。
“你救了我的命。”
他看着她说,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毫无疑问的事情,确实也没什么疑问。
“谢谢。”他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
云画忽然觉得有些热,她的脸是不是发红了?
明明不应该的……
他看着她,忽然就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浓得化不开的笑意。
“画画,谢谢。”
他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亲吻。
温热的吻落在她的手背上,滚烫滚烫的。
云画想要躲,想要收回手,却压根儿没有力气。
“不过,我最开心的还不止这些。”他看着她,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我最开心的是,你竟然愿意嫁给我。”
云画愕然。
他说什么?
最开心的是她嫁给他……他这人脑回路怎么这样?
正常人不都应该觉得那是趁人之危吗?不领证结婚就不救人,这不是趁人之危是什么?
“我都成那个样子了,你不光愿意救我,还愿意嫁给我……”
云画彻底蒙圈。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薄司擎,真想伸手摸摸这人到底发烧了没。
她更想从他眼中看到鄙夷或者是调侃,但实际上除了满满的真诚,什么都没有。
他就是发自内心说这些话的。
也正是如此,才让云画越发得窘迫难当,同时,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底是有那么一丝丝的窃喜的。
这种情绪连她自己都理不清楚。
薄司擎却忽然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而后说道:“我去取水,拿毛巾来给你擦脸。”
此言一出,云画的脸瞬间就不争气地红了。
他要给她洗脸,而刚才她没洗脸的时候,他就亲了她的额头……
没来得及欣赏她的窘态,他就已经转身去取水,准备过来给她擦脸。
跟之前谈少宁给她擦脸的动作比起来,两人的熟练度都是顶级,可见这事儿是做熟了的。
擦完她的脸和手之后,他又打开了抽屉,里面是一抽屉瓶瓶罐罐,都是奢侈贵妇级别的护肤品。
二次清洁水,水,肌底液,乳液,精华,眼霜,面霜……
一整套的步骤下来,云画都被惊呆了。
她自己从前护肤也没这么麻烦。
仗着底子好,她护肤其实很随意的,有时间的时候就水乳精华和面霜,没时间的话直接水加面霜,甚至是什么都不涂……
当然了,不涂护肤品就上妆的话对皮肤伤害会大,但她都没时间涂护肤品,又哪有时间上妆?所以也不怕什么。
这会儿,她是真被薄司擎这操作手法给惊呆了,所有护肤步骤,一个不漏。
云画十分震惊,他这手法,大概是所有柜姐们最喜欢的吧,用的步骤多,用掉的产品自然就多,更不用说他还是严格按照柜姐说的,水和乳液都是先倒在化妆棉上才往脸上涂的,至少浪费三分之二。
一套好几千的水乳,这种手法最多一个月就用光。
而精华呢,虽然没有那么凶残地再用化妆棉来涂,可他涂的量……一瓶几千块的精华,也只够一个月的!
难怪她睡了十来个月醒来的时候,皮肤还是这么好,她还以为是自己基因强大天赋异禀呢,现在看来,她这皮肤状态,一多半的功劳都在薄司擎!
她很好奇,他这护肤手法是跟谁学的,相当专业!
专业就不说了,以他的智商要学会这些东西并不难,可问题是,这样一套繁琐的护肤方式,需要至少半个小时的时间,他那儿来那么多时间!
每天如此,日复一日,他竟然没觉得厌烦吗?
脸部和脖子,都有用到护肤品,其中还有非常专业的抗氧化抗老成分,从护肤品上就能看出来,他是真的细心。
脸部护理完毕,又拿了护手霜,给她的手细细涂抹。
指甲昨天谈少宁刚给她剪过,今天暂时不用剪。
云画还是没办法说清楚话,索性什么都不说,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目光灼灼。
他一抬头,就对上了她那灼热的目光。
“现在天气干燥了,晚上泡脚之后给你敷足膜。”他说道。
云画脸上的热度一刻都不曾褪.去。
“要不要扶你坐起来?”他问。
云画眨眼,同意。
他就把床头调到最高,又拿了柔软的枕头过来垫在她的背后,让她差不多能坐直。
而后,他拿了梳子给她梳头发。
除了温柔,她完全想不到别的形容词。
他是真的温柔,发自内心的温柔。
谈郑越过来给她送饭时,薄司擎已经给她梳好了头。
“爸。”
薄司擎起身,从谈郑越手中接过保温壶。
谈郑越点点头,看向云画:“今天感觉怎么样?医生说各种数据都很稳定,情况很好。”
云画瞪大眼睛,完全没听到谈郑越在说什么。
她满脑子都是刚才薄司擎喊的那声“爸”!
纵然她早就知道自己和薄司擎已经领证结婚,已经算是夫妻了,可忽然听到他这样叫她的爸爸,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
倒是谈郑越,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冲他点点头,“辛苦了。”
“爸,您就别跟我客气了,照顾画画是我应该做的。”薄司擎道。
谈郑越也没多说什么,“给你们带了饭,我喂画画,你先吃。”
“我来吧。”他说着,就自己动手给云画撑了汤,虽然是第一次喂,但他把一切细节都考虑到了,温度、速度和数量等等。
喂完了云画,给她擦了唇角,他才坐下来自己吃饭,一边吃还一边夸,“爸,今天这个苦瓜炒蛋很好吃,虾滑打得真好。”
讨好的意味很明显啊。
云画忍不住抿嘴笑。
谈郑越看了云画一眼,淡淡地说,“画画也爱吃这个。”
薄司擎咽下嘴里的粥,果断说道,“那改天您把做法发给我,我试试,虽然可能不如您做的好,多练几遍总能入口的,到时候您再指点一下诀窍。”
云画:“……”
叹为观止!!!
她是真没见过薄司擎还有这么狗腿的一面。
“你那么忙,哪有时间做饭,我公司的事情都交给少宁了,以后都清闲,画画想吃什么我来做就成。”谈郑越说,“总不能你工作那么忙,还要叫你到我家做饭,犯不着,太麻烦了。”
云画一言难尽地看着谈郑越。
什么叫做“你工作忙还要叫你到我家做饭”,这意思……是她以后还住在家里……
果然,薄司擎同样不会忽略掉谈郑越话里隐藏的意思,立刻就说,“再忙,做早餐的时间还是有的,晚饭的时间可能来不及,但是宵夜肯定来得及做。我已经计划好了,等画画出院,我们就搬到山海御庭那边,这样白天我不在家的时候,画画无聊想串门就去咱家大宅,中午您要是不放心,就让画画陪您用饭,晚上我回来得早也能一起做饭,咱们全家一起用餐。”
山海御庭,就是如今谈家大宅所在的地方。
不得不说,薄司擎这一招真是高明,在老婆娘家大宅旁边买房子,这样岳父就算是还想留女儿在家,也没了借口!而且一口一个咱们家,真是半点儿不把自己当外人。
“等画画出院,我们就要回S市了。”谈郑越姜还是老的辣,淡淡地说道。
薄司擎笑,“回S市也好,帝都的环境确实也不太适合兜兜跟画画保养身体,正好S市东湖别墅我也让人重新修葺打扫过了,那边环境很好,适合兜兜和画画休养,也够安静。爸,别墅很大,您和妈也搬过去住吧,有时候我不在的话,画画一个人也不至于孤单。”
谈郑越深深地看了薄司擎一眼。
最终说道,“到时候再说吧。”
薄司擎也没坚持说什么,只是笑笑。
而云画则对这一番的唇枪舌剑惊叹不已。
岳父和女婿之间的对决,这样看的话,貌似是女婿获胜了呢。
“这都几点了,你不上班?”谈郑越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问道。
薄司擎笑,“我提前完成了南边的工作,就是为了挤出来时间陪画画的,再说了,我去不去公司也没什么,公司也走上正轨了,如果我一天不去公司就出问题的话,那公司也早就倒闭了。况且,就算是公司真的会出事,也没关系,画画更重要。”
真的……肉麻!
云画不敢置信地看着薄司擎,这人的嘴巴是不是抹了蜜,怎么就这么甜!
甜得她都不敢相信了。
“嘴上说的好听。”谈郑越垂眸,脸色很淡,“甜言蜜语谁不会,能不能做到,能坚持多久又是另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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