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巨大粗长的十八轮油罐车里装的全是原油，一旦点燃，火光冲天，黑烟弥漫，整条双向高速上顿时乱了套。
霍绍恒戴着蓝牙耳麦接通了高速上特别行动司的精英小组成员，低沉着嗓音问道：“……保护现场，黑车和白车里都是谁？有没有别的人员伤亡？”
小组组长正在路上的一辆私家车里，还有几个开着大货车，不紧不慢地跟在肇事车辆之后。
今天的事故对于他们来说也非常突然，完全没有预料到对方的阵仗这么大，居然能让油罐车成为武器！
“霍少，黑色奔驰车和白色宝马车根据车牌，都是石原株式会社的车。”小组组长很快查出了车的主人。
“两辆车上的人已经全部死亡，油罐车的火势太猛，几乎不到五秒钟就把那两车烧得只剩车架。除此以外，没有别的伤亡情况。高速上交通已经停滞，交警应该过来了。”
霍绍恒点了点头，抬头看见大屏幕上，交警、消防车和救护车正飞快地往浓烟滚滚、大火熊熊的地方赶了过去。
“你们留一人在现场暗中观察，其余的人跟着顾小姐。”霍绍恒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顾小姐呢？”
他的安排，本来是要全方位无死角的盯住顾念之。
但是现在，顾念之已经从他的大屏幕上消失了一分钟了。
小组组长立刻说：“我们有人跟着顾小姐，但是目前现场太乱，一时那边的监控可能没有接过来。”
霍绍恒没有做声，目光凛冽地看着大屏幕。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似乎能够从电话里传到另一端。
电话那边的精英小组组长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忙跟自己的成员联系。
很快，那边中断的监控连上了。
霍绍恒办公室的大屏幕上，渐渐出现了一辆大红法拉利跑车的影子。
在雾气蒙蒙，黑烟弥漫的高速公路上，显得格外亮眼。
顾念之从后视镜里看见了那一场惊天动地的事故。
交通已经一片混乱，她前面的车不多，后面的车完全被那辆横亘在双向高速上的十八轮油罐车堵住了。
熊熊的烈焰飞舞，雪花从高空纷纷扬扬地坠落。
顾念之将车停在高速公路的应急带上，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宝蓝色Moncler的短款羽绒服，帅气十足，蓝色小裤脚直筒牛仔裤衬出一双笔直的腿，脚下一尘不染的白色球鞋，和高速上灰暗的气氛形成强烈对比。
她倚靠在大红色法拉利跑车车门前，明媚不可方物，美得惊心动魄。
顾念之戴着墨镜，肌肤雪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回望着那一场熊熊大火。
这大火看起来竟然有几分熟悉。
当年12岁的她突然出现在C城闹市区，她的车，不也曾经这样熊熊燃烧过？
那一场车祸曾经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严重心理阴影，甚至失忆至今。
可是现在，这些已经对她再也没有什么影响力了。
霍绍恒说得很对，征服恐惧的方式，不是逃避，而是面对。
当你能够直视这些曾经让你痛苦不堪的过往，才是真正把过去抛在脑后。
这一瞬间，顾念之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无比踏实。
那是一种用实践检验过的自信。
靠自己，她不输给任何人。
那些人看重的家世、地位，在她强大的能力面前算什么东西？！
霍绍恒的目光被大屏幕上靠在大红法拉利跑车车门前的顾念之牢牢吸引，移不开视线。
阴世雄和赵良泽看见顾念之出现在大屏幕上，都是一阵欢呼！
欢呼之后，阴世雄和赵良泽都担心起来，“霍少！念之对车祸有心理阴影，要不要……”
他们的话没说完，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阵疾风而过，办公室大门咣当一声巨响，霍绍恒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跑这么快！还敢说自己不担心？！”阴世雄怪笑一声，也拿起车钥匙，拍了拍赵良泽的肩膀，“小泽，你原地待命，我去念之的学校看看。”
赵良泽嚎了起来，“为什么我要原地待命？！——我去念之学校看她，你在这里待着！”
“我被停职一个月。”阴世雄做出严肃的表情，“不能接触工作。”
“我呸！刚才谁调度人手调度得那么欢实！”赵良泽踹了他一脚，“记得带着手机，我要看看念之怎么样了！”
“知道了！”阴世雄笑着冲出霍绍恒办公室的大门，也追了出去。
但是霍绍恒比他快多了。
阴世雄坐上自己的车的时候，霍绍恒的车已经上了高速。
特别行动司总部驻地在三环，顾念之他们所在的双向高速在四环。
但是这一路行来，霍绍恒只用了十五分钟就来到顾念之所在的高速公路上。
这高速公路的出入口都封了，霍绍恒不得已，出示了自己的特别证件，才被放行进去。
他开着自己的银灰色BentleySUV，一路疾驰，终于看见了顾念之那辆大红法拉利跑车。
顾念之站在车前看了一会儿，还拿出手机拍了视频。
公路现在是封路状态，在事故现场清理之前，她还不能下高速。
不过这时候还早，高速上的车也不多，并不拥挤。
顾念之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突然发现一辆熟悉的银灰色BenleySUV出现在她的摄像范围内。
这车跟霍少的车几乎一模一样啊！
连车牌都一样？
顾念之根本没想到这个点儿，霍绍恒能亲自开车过来。
等那辆银灰色BentleySUV也在高速应急带上停下来，就在她后面不远的位置，顾念之一下子明白过来，手足无措地收好手机，转身就要往车里钻。
霍绍恒这时已经下了车。
“顾念之！”声色俱厉的嗓音从顾念之背后传了过来。
顾念之的脊背一下子僵硬了，她握着车门，一时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反正已经避无可避，她是最后的赢家，还怕什么？
顾念之心一横，倏地转过身。
霍绍恒可能是来得匆忙，还是穿着一身墨绿色呢制军装，腰间的武装带勒着他精壮的腰身，大长腿上套着长筒军靴。
脸上的神情是少有的冷峻肃然。
他整了整手套，往前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在顾念之面前站定。
“顾小姐，你确实让我刮目相看。”他回头指了指还在浓烟滚滚、大火熊熊的车祸现场，声音低沉黯哑，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但是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你不仅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还有可能将无辜的人卷进去！”
“我不会把无辜的人卷进去！”顾念之握了握拳，受不了这样的指控，“我都计算好了！”
“你计算好了？”霍绍恒抓住她的话头，又往前走了一步，将她逼入法拉利跑车车门的死角，“你怎么计算的？你不要告诉我，你连那辆白色宝马车都计算在内？！——黑色奔驰里面是石原太郎，可白色宝马呢？”
“那里面是石原井！”顾念之不顾一切叫了出来，怒视着霍绍恒，容色艳丽得如同那场熊熊燃烧的大火，“我说了，我不会让无辜的人受害！但是我也不会放过一个对我居心叵测的人！——你说过，石原家跟我有杀父之仇，他们不会放过我！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放过好了！”
“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顾念之强做镇定的情绪终于崩溃了，她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霍绍恒垂眸看着她，心里终是一软，双臂前伸，一把将她搂入怀里。
大手在她背后游离，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温柔，安抚着她的紧张。
“没事了，没事了，你没错，我不是怪你。”
顾念之镇定下来，将霍绍恒轻轻推开，小声说：“……这是外面，你这样被人看见不好。”
他还穿着军装呢……
霍绍恒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再继续了，拣起刚才的话题，严肃地问：“白色宝马里是石原井？你怎么知道？”
这个消息他都不知道。
“……也是你的混沌算法算出来的？”
如果是真的，这算法真是逆天了……
霍绍恒心里升起一阵担忧。
顾念之歪着头噗嗤一声笑了，“怎么可能？那我就不是人，是神仙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霍绍恒轻轻吁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顾念之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一双手插入短款羽绒服的衣兜里，低着头蹭着高速公路应急带上的石子儿，低声说：“石原太郎有石原株式会社做支柱，花了不少人力物力来跟踪我，调查我身边的情形。因为只有不断丰富他的数据库，才能做出准确的计算。”
“我不行，我一来没有时间，二来没有人手。”
因为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想做什么，因此没有向霍绍恒求助，也没有向何之初诉苦。
霍绍恒哼了一声，“……没有人手？你当我是死人？”
顾念之移开视线，“我说了要靠自己，就要靠自己，靠霍少你就不是靠自己了。”
“那你怎么做到的？”
“我没有去反跟踪石原太郎，而是从结果入手，反推他的行为模式。”
“说人话。”霍绍恒冷眼看着她，“别跟我拽你的专业术语。”
“好吧。”顾念之摊了摊手，嘻嘻笑道：“人话就是，我黑了石原株式会社的电脑，发现他们正计划全部从我们国家撤回日本。而且他们的大秘书，订了两张今天早上九点全日空的头等舱机票。”
石原太郎太警惕了，他用来运算的电脑根本没有联网，所以顾念之没法直接黑他的电脑。
而石原太郎的手机更是一片空白。
最后顾念之只好黑了石原株式会社的官网，进入他们的后台程序。
她很清楚，如果石原太郎的最终目的是要弄死她，那么在他们成功之后，石原太郎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要及时逃离华夏帝国，回日本。
“……然后我就去全日空的订票网站逛了一圈，不出所料，发现了石原井和石原太郎两个名字。”
“我才知道石原井原来也要离开。”
当她确定石原井也在帝都，并且会跟石原太郎同时离开之后，她的计划就临时变动了，多加了一个变量。
因为她是有的放矢，知道有些情况必然会出现，所以要做的计算其实比石原太郎要少得多，也准确地多。
“然后你就利用石原太郎的计划，将他们诳了进去？”霍绍恒抱起双臂，还是不太赞成，“万一油罐车没有像你计划的一样出错呢？你也太冒险了。”
“这就不是我能决定的。”顾念之耸了耸肩，伸手指了指那边的车祸现场：“如果石原太郎没有制定这样丧心病狂的计划对付我，相信我，他今天一定不会死。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人，除非他们要杀我，我是自卫。而今天的大场面，就是他们给自己准备的葬礼，怎么样，壮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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