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至所居,自后垣乘虚而入,径及庭中。A`”去笈七签 裴茂虽是一介文士,习练过几年剑术,但此时端居上位,却流露出一丝让王越不敢轻视的威压。他隐约发觉对方有些动了怒,赶紧把头低了下去,口中说道:“越、柯、益州等地,有诸如高氏、雍氏等夷王。彼等割裂一地,刘益州在时便不甚归服,如今益州动荡,朝廷若不彰显武力,在下担心他们会潜心不服。”
“治理彼等异族,朝廷自有良策,你入朝得晚,尚未知悉,这倒不怨你。”荀攸见状,轻轻的别开这一话头,忽然问向王越说道:“我记得这赵韪是巴西人?”
“荀侍中说的是,赵韪原来是朝廷的太仓令,跟着刘益州一同入的蜀。”杨怀接口答道。
其实想也知道,当初赵谦担任前将军的时候,董卓曾派其率兵南下,联合益州从事贾龙一同讨伐刘焉,如果赵韪跟蜀郡赵氏有血亲,没理由会不支持赵谦的军事行动、更没理由在这个时候起兵顽抗。
“巴郡果然是地广兵众啊。”荀攸随口说了一句,低头想了想,对裴茂建议道:“为今之计,当先占梓潼,而后调精兵顺梓潼水一路南下,拿下德阳县。赵韪若要挥兵入蜀郡,必得溯江而上,而德阳乃必经之地,若是德阳已失,便退至广汉县。而我等可率剩余兵马火速南下,先进都,蜀郡一得,益州便可大局皆定。”
“数路进军,这用兵是否有些险了?”裴茂看向荀攸,神色有些复杂,他们本来的打算是兵分两路,一路有徐晃阻击侧翼的张鲁,另一路主力南下剑阁、梓潼。如今益州有变,南边的这些地方都不再是拦路的险要,而赵韪却远在江州,山远水长,未必有他们在平地上行军快。这时候再分一军,是否划算可行,裴茂有些想不通。
荀攸直盯着他,摇头说道:“就是要趁彼等不备,打个出其意料!如今盖顺应与张鲁接战,而赵韪远在江州,如何得知我军进兵之速?彼一定以为我等仍在剑阁,顾忌着腋肘的张鲁,不敢分兵。如今偏要趁其不备,兵法有云‘多算胜’,这就是要比他们多算得一筹。”
“我军远来,利在速战。”裴茂考虑良久,终像是被对方所打动,一字一句的说道:“如今蜀地天险已失,所过之处皆为平地,谅彼等也无奈我何!”
于是裴茂指使众将打点行装,留下千余辅兵守住葭萌,带着剩下的五六万人一路南下。屏退众人之后,他独留下荀攸,说道:“蜀士之劫!王越虽未明言,但彼等名士大儒、蜀中文气怕是深受重创。杨公、任公等人苦心经营,数十年在益州推行教化,所行之功怕是尽然捐弃了。”
“益州光复,首要的是休养生息。”荀攸也是略有些头疼,虽然他不喜欢在无凭据的情况下胡乱猜测,但此间发生的事情未免过于蹊跷。
要想使益州的权力顺利过渡,刘焉可以采取很多方法,甚至还有时间在死前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宣布投诚朝廷的决策。根本不至于落得刘瑁兵变夺权、都连遭兵燹的境地,这种近乎报复的行为只能用失智来形容。可刘焉又是为何非要在死前不管不顾的杀一批士人?难道纯粹是为了要拉这些素日不听管束、威胁他昔日权力的豪强与他陪葬?
或许是有人在背后教唆、许下了利好。
看来还得到了都,与来敏、裴俊等人接触之后再做打算了。
荀攸如是想到,他心里隐然有个很奇异的感觉,不是被那人扳回一局的懊恼,而是忽然在心底冒出了一个问题:
‘自己来益州,究竟是为何而来’。
这个问题让荀攸走了神,以至裴茂在一旁说了几声才听见:“荀君!”
“喔。”荀攸回过神来,歉然道:“是我失态了。”
“倒是很少见荀君想的入神。”裴茂大方的笑笑,为他端上一碗茶,说道:“适才说,拿下蜀郡等地后,益州首要的是休养生息。不过这休养生息,却非我等职守,我的意思是,既然益州局势已定,不妨这就上疏报捷,并请朝廷选派能员南下接收。”
荀攸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声应道:“是该如此,益州若要安定,宜尽快有一干吏才是。”
难得见素有主张的荀攸支持了一次自己的决定,裴茂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待第二天收拾部众南下,这一路上简直顺遂无比,所过之处无不是开城迎接王师。大军来到梓潼后,由于赵韪不比张鲁尚有不战而下的可能,所以裴茂便派跃跃欲试的中郎将盖顺带领虎贲军沿江南下,分兵迎击赵韪。
随后数日之间,不仅大军连下涪县、绵竹、雒县等地,更是沿途收束部众,竟达七八万人,声势浩大,消息传来开去,整个益州无不震动。
便是远在巴郡充国的张鲁也是心神动荡,在得知裴茂等大军破关南下、都的一系列布置失算以后,尤其是得闻母亲卢夫人以及独子张富身陷牢狱,他便立时慌了手脚,连忙唤来了阎圃问计。
“骆曜这个贼子!我当初实不该轻信与他,如今兵败气亡,他竟还一心想着要我举兵顽抗!此人害我不浅,我非得斩其头颅不可!”张鲁先是深深的自责了一番,接着缓和了语气说道:“不过,纵然是手杀其人,此间僵局仍是难解,还望阎公教我。”
“光是杀骆曜一人,确实难解。”阎圃坐在席上,半睁开眉目,悠悠说道:“如今刘氏承天应命,德运不绝,历数使然。我等此刻何不顺天奉诚,更待何时?当初在汉中时,在下便劝过师君,如今那些话都忘了么?”
“我哪里敢忘。”张鲁说道,他当初确实是听了阎圃的话,抱着保存实力,好在投诚的时候有足够的本钱跟朝廷讨价还价。但入巴郡以后又见刘瑁为了多位,主动联系了自己,蜀郡局势似乎尚有可为,于是又在骆曜的唆使下起了心思。利用自己在杜、朴胡这些盘踞巴郡的七姓夷王心中的威信,组织起一支兵马来,试图慢慢往蜀郡进军。
假使那时候朝廷在白水关折戟而归,自己未必没有机会。可如今看来,到底是自己又想当然了。
他知道阎圃对他的所为有些怨言,此时更是放低了姿态,恳切的说道:“阎公!还请救我一救!”
阎圃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才抬眼看向张鲁,轻声说道:“如今徐晃等军已至阆中,是该如何做,师君还不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