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九,临安依旧有很浓厚的新年气氛。各行各业开门营业之后,街上那些享受休闲的人少了许多。齐荣当然更没空休闲,他根据梁康推荐的人选,齐荣又去拜访了一个叫卓奉孝的人。
坐在驴车中,齐荣心里面想着梁康描述的世界。在矿场这么一个地方,想赚钱的模式自然是大量使用人力。然而齐荣是福建人,在福建有银矿、铜矿、铁矿,那些开矿的县里面经常会发生暴动。矿工们在艰苦的劳动条件下积累了无数的戾气,而官府们对这个利润巨大的行业又格外的压榨。这就是齐荣想使用矿奴的原因,反正都需要强力压制,干脆就抛弃有一定自主权的矿工,选择被彻底剥夺所有的矿奴。
不过矿工会反抗,矿奴也会。若是给矿奴们带上镣铐,他们干活的效率就大大降低。就如见贤钱庄那些投资人们所讲,‘镣铐也是要花钱的’。
正在想,驴车停下,亲随掀开车帘说道:“掌柜的,到了。”
这是一套不算差的院子,大门看着有些陈旧。敲门之后有人前来开了门,一交谈就知道原来开门的就是卓奉孝。听说是梁康介绍来的人,卓奉孝有些讶异的表情。不过还是把齐荣给让进家里。
这个院子给齐荣的感觉就如同梁康所在的院子给齐荣的感觉一样,房子不错,然而房子里面的人明显是住了没多久。当然,他是不会这么讲的。若是这么讲,接下来齐荣是要给人送家具么?
双方坐下,齐荣简单的讲述了自己的来意。卓奉孝静静的听,并没有如同梁康那般露出激烈的反应。等齐荣讲完,卓奉孝试探着问道:“却不知道齐掌柜为何要来找我。”
“呃……难倒卓先生不是开矿的专家么?”齐荣用了最新学到的词汇。
“我从来没学过开矿。”卓奉孝笑道。
“啊?”齐荣呆住了,他没想到卓奉孝居然这么回答。
“不过,我是管岛上后勤的,在军舰岛的时候说过这么干肯定要出事。因为讨人嫌,所以被赶走了。”卓奉孝自嘲的说道。
听了这么一番介绍,齐荣才确定自己没有被梁康耍。不过他也没敢太抱希望,一个被人嫌弃的家伙很可能是恃才自傲,具备非常不得了的能耐。但更大可能就是能看到问题,但是只会用抱怨来应对问题。齐荣也会毫不客气的开除只会抱怨的部下。
整理了思路,齐荣正色说道:“开矿那么辛苦,使用矿奴便宜。所以我才到处寻找能够把此时办好的人才。听闻卓先生是这方面的人才,我才前来。”
“齐掌柜,不瞒你说,我也只是瞎想而已。在军舰岛上的确不适合那么做。若是真的想用矿奴,得在一个开阔所在……”卓奉孝斟酌着文字说了起来。
见到卓奉孝竟然是个比较谨慎的家伙,齐荣登时就放心不少。他并不反对激烈的人,但他还是喜欢谨慎的人。
第二天晚上,齐荣就跑到了齐叶家。他见到一脸疲惫的兄弟,立刻说道:“我只想问你件事,若是我想弄到些开矿的场所,那个煤炭厅会给消息么?”
“你先去问。问了之后我们再商议。”齐叶立刻给了说法,他现在绝对不会去自讨无趣的干别的。
齐荣倒也没有废话,立刻就告辞。接下来的两日里,齐荣就在煤炭厅里面到处走,寻求福建之外的平原矿场。令齐荣意外的是,赵太尉突然派人前来,要齐荣去见他。
老交情见面,齐荣并没有特别拘谨,他先是见礼接着率直问道:“太尉,见贤钱庄一直在按照太尉所要求的办事。不知太尉还有什么吩咐。”
“我听说你在弄煤矿的事情?”赵嘉仁单刀直入的问道。他这几日在讨论江西的事情,江西除了物产丰富的鄱阳湖平原,还有大量的煤矿,赵嘉仁对于煤矿一直很敏感。
齐荣知道赵太尉从年轻开始就不是个能被欺瞒的人,所以他干脆就把自己已经开始弄的和盘托出。看着赵太尉的表情,齐荣立刻就知道自己没想错,就如精通其他事情一样,赵太尉对于煤矿也不是外行。
等齐荣说完,赵嘉仁说道:“你听说过枣庄么?”
“枣庄?没听说过。”齐荣连忙答道。
赵嘉仁解释道:“枣庄在山东,此次反攻之时从蒙古人手里夺来的。”
“哦。难倒枣庄有煤矿?”齐荣顺着赵嘉仁的话说了下去。
赵嘉仁答道:“枣庄在运河边,是个平原。不仅有煤矿,还有铁矿。那边的矿有不少还是可以露天开采的矿山。既然齐掌柜想在开矿,我觉得你不妨可以去那里试试看。”
齐荣登时就懵了,他没想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居然能惊动赵嘉仁。虽然他和赵太尉也算是老相识,却完全没有想出赵嘉仁要为齐荣如此效力的理由。所以齐荣连忙说道:“赵太尉,却不知太尉有何要我齐荣做的。”
“我也觉得养活那么多蒙古俘虏太浪费,可是都杀了也觉得浪费。既然你愿意用矿奴,我觉得可以试试看。另外,你毕竟只是私人,就算是做的过份些,总不会让朝廷的体面受损。咱们大宋的很多律令本身倒也没错的。”赵嘉仁说到最后,完全是在感叹。
大宋的法律即便放到新中国成立的时候都不能算是很右倾保守,甚至可以说在很多地方相当有人情味。不过这也让赵嘉仁感到为难。譬如保护在大宋的外国人的正当权益,赵嘉仁自己虽然有些不以为然,却并不反对这些法律。而这些法律就导致了一个问题,国家无论如何都不能直接使用矿奴。
看着有些迷惑的齐荣,赵嘉仁笑道:“这个世界总得有人去做很多事情。齐掌柜,我信得过你。”
这话是赵嘉仁的真心话,所以得知有黑心资本家想搞奴隶矿场,赵嘉仁登时就觉得非常靠谱。21世纪,山西的砖奴事件。20世纪,上海的包身工。19世纪,在欧美各国的奴工。18世纪,工业国的血肉工厂。
资本家们本人生下来的时候并非是各种丧尽天良的残酷变态,但是资本主义制度本身就必须逼着干各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就方才齐荣的介绍来看,他很明显找到了正确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