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匹马在沈家的地位不高,真的不高。
它最喜欢的是拉车,每当看到家里那匹驽马在套车时,就会咆哮,焦躁不安,仿佛被夺走了心爱的宝贝。
但当到了沙场上之后,它就摇身一变,变得格外的可靠。
速度,节奏……
好马的素质它一样不缺。
但今日它却抽抽了。
那个辽军正在准备动手,迎面而来的却变成了马蹄。
沈安猝不及防,赶紧双腿夹紧马腹。
战马人立而起,那个被沈安打晕的辽将顺着就滑了下来,冲到了沈安的怀里。
沈安觉得自己已经支撑不住了,但他更担心这贱马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倒着倒下去。
你个贱货,回家就收拾你!
他面如土色,感受着贱马往后倾斜……
贱马的倾斜停住,然后猛地前扑。
沈安终于坐直了身体,正准备喝骂时,却张不开嘴。
那个辽人的脸已经没法看了,被一马蹄踩的稀烂。
贱马长嘶一声,欢快至极,仿佛在说:你杀人杀的这般没技术含量,看看某,一马蹄一个。
沈安心有余悸的拍了它的脑袋一下,然后策马掉头……
所有人都看到了马鞍前的辽将。
“万胜!万胜!万胜!”
什么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这等事在宋辽西夏之间是不存在的,生擒敌将更是玩笑。
一般情况下,双方遭遇就是相互砍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可辽将却遇到了不讲道理的邙山军。
沈安在接受了邙山军之后,就把后世的一些观念灌输了进去,而黄春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偷袭什么的最拿手。
黄春在后面用弩弓偷袭,沈安正面厮杀,两人事先没配合过,可却天衣无缝,让沈安一举成就了威名。
“万胜!”
城头上的包拯在哆嗦。
边上的曹佾在解释:“包相,大宋的规矩,除非是需要鼓舞士气,否则只有斩将夺旗,或是决胜战局方能呼喊万胜……这是……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那你说个什么?”
包拯激动的不行,双手扒拉着城墙,半个身体都探了出去。
“拉着包相!”
柳客已经成了熟练工,一下扑过来就抱住了包拯的腿,而曹佾也及时抱住了包拯的腰,这才稳住了他下滑的身体。
老包激动了啊!
这才将弄死一个敌将,竟然又欢呼万胜,是弄死了谁?
“归信侯活擒敌将!万胜!”
城头有观察战局的将领用望远镜看到了沈安和那个敌将,不禁就欢呼起来。
“活擒?”
哦……
包拯激动了,喊道:“赶紧的!赶紧的……”
曹佾和柳客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两人赶紧把他拉了回来。
“出击!出击!”
包拯已经狂化了,挥舞着长刀喊道:“全军出击!马上出击!”
柳客愕然:“包相,敌军势大……”
包拯劈手一巴掌扇去,然后喊道:“马上出击!”
张举说道:“包相……此事为何?”
作为雁门守将,他不闻刀兵多年了,早就失去了对战局的判断。
包拯骂道:“我军气势正盛,不出击还等什么?”
他是此行的大佬,张举不敢反对,就亲自冲下去,喊道:“跟着某来!”
那些骑兵和步卒飞快列阵,弩手们却冲在了最前面……
沈安率军在驱赶敌军,弩手赶紧出去还能发射几轮。
这时外面传来了号角声,张举一听,却是让城中出击,不禁赞道:“包相果然是名将……”
“出击!”
城头上,包拯在看着沈安不断推进,喃喃的道:“傻小子,快回来……”
沈安已经回不来了,那些将士都杀红了眼,他也杀红了眼。
“全军出击!”
他把那个辽将丢在地上,然后率领骑兵驱赶着敌军而去。
这里地形险峻,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也给了他大胆的机会。
若是在平原地带,耶律洪基只需派兵在两翼,沈安就只能带着骑兵撤回去,否则辽军在两翼就能直接夹击他,甚至是包围他。
这就是雁门关的好处,险峻,大军来了也是摆设。
“挡住!挡住!”
耶律洪基面色发青的在呼喊着,可这里地形受限,大军施展不开,所以他派出的援军被溃兵一冲就冲散了。
这是耶律洪基第一次亲自对大宋动手,以前他一直是以宋辽和平的倡导者和主持者自居,可这次他却忍不住了。
忍不住就忍不住吧,御驾亲征好歹得有战果,就算是不能拿下雁门关,好歹也要让宋军色变。
结果大军攻城很顺利,还成功的利用宋人以往的懈怠,成功的轰垮了一截城墙。
这样该胜利了吧?
古往今来无数战例都在告诉耶律洪基,今日他绝壁能进城去吃午饭。
可午饭还没见着落,宋军就用密集的火油弹和火药罐把辽军烧成了火炬,炸成了废物……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宋军的弩箭不停的在发射,仿佛箭矢不要钱。那投石机也是没停过,各种火油弹和火药罐拼命的砸过来,那些后续增援的辽军死伤惨重。
远近结合,火药和弩箭结合……
这尼玛……
这纯属就是金钱的组合啊!
不管是火油弹还是火药罐,不管是箭矢还是投石机,这些都是钱啊!
可宋军却财大气粗的直接用钱砸,砸的辽军晕头转向的。
“陛下,这里施展不开,必须要退回去!”
武将们想发威,可这里地形狭窄,没给他们施展的机会。
但前面的溃军已经来了,再不走……
“陛下,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有人牵着耶律洪基的战马掉头,然后喊道:“阻截他们,全力阻截他们!”
耶律洪基走了之后,你们想怎么浪都行!
一个武将喊道:“前面的别管,别去救他们,让宋军砍杀,等他们意得志满时,咱们在后面……弓箭手集结,准备……重骑准备……”
这是准备要把溃兵一起包饺子,敌我不分了。
“宋军出城了!”
这时前方宋军的弩手开始了狂奔。
在这等时候,弩手就是小钢炮的存在,密集火力覆盖过去,辽军的反击将会被迟滞。
但这也是在冒险,一旦沈安溃败,这些弩手几乎一个都回不去了。
可他们却勇敢的冲了过来。
“弩箭……咳咳咳……放!”
嘭嘭嘭嘭!
没有谁还记得要组成阵列,弩手们凌乱着,就这么开始了放箭。
弩箭给了辽军溃兵最大的打击,刚刚因为看到前方友军的欢喜马上就消散了。
“放箭!”
可那些友军却摇身一变,变得格外的陌生。
箭矢飞舞,却是射向了自己人。
“为什么?”
无数溃兵在叫骂着,可身后是如狼似虎的宋军,身前是杀气腾腾的友军,他们就是风箱里的老鼠……
“返身杀敌!否则格杀勿论!”
辽军开始呼喊起来,可在高速奔逃中怎么调转马头?
只怕刚掉头,就被弩箭给弄死了。
所以那些溃兵只能狂呼大叫,但却于事无补。
“宋人正在冲杀,准备好……”
留下的辽将面色冷峻的看着冲杀在最前面的沈安,说道:“他们来了,这便是此战我军最好的机会。年轻人总是喜欢乘胜追击,却不知道稳重才是名将……他今日死定了。”
身边的将领们一阵吹捧,大家都期待着宋人继续冲杀。
“准备……”
辽将拔出长刀,喊道:“别管那些溃兵,胆敢挡在前方的,不管是宋人还是我们的人,全数杀光!”
众人拔刀,气势如虹。
如果用一场大战来比喻这次宋辽对峙的话,那么此次厮杀只是一隅,只要后面能翻盘,辽人依旧能大获全胜。
“宋军……他们回去了!”
有人站在马背上,身体摇晃着骂道:“那个沈安,那个不要脸的东西,他带头跑了,他跑了。”
辽将顾不得什么形象,就站在了马背上观察。
前方的宋军已经开始撤退了,而那些弩手此刻正在最前方狂奔。
这是打了就跑,和特么小偷差不多啊!
辽将骂道:“追击!追击!”
溃兵这次反应很快,他们纷纷往两侧涌去,留下了中间一个狭窄的通道给主力。
辽军蜂拥而出,可那个通道太狭窄了些,出击的速度有些慢。
“杀过去!”
辽将发狂了,催促着麾下拼命打马追击。
“宋军的弩箭!”
辽将抬头,就看到一片黑云飞来。
“他们的弩手不是都出来了吗?”
操蛋啊!
大宋的豪奢程度不是辽人能想象的,而且那些重臣都畏惧辽人,所以有啥好东西都舍得花钱给北方的军队装备,雁门关守军就是如此。
弩手只是出来了一半,剩下一半还在城里蹲着,就等着阴一下辽人。
“投石机又来了……”
弩箭才洗了一轮,投石机就开始发威了。
火油弹和火药罐飞了过来,辽将不禁仰天长叹道:“这还怎么打?这还怎么打?”
遇到了土豪军队,这仗还怎么打?
辽军顶着弩箭在拼命追杀,可在相距三百多步时,最后一个宋军冲进了关城,城门随即关闭。
城头上,包拯喊道:“万胜!”
“万胜!”
欢呼声传到了在后面重新整军的耶律洪基那里,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面色潮红。
“陛下!”
大家都发现皇帝不对劲,就赶紧过来询问。
“朕无事……”耶律洪基笑道:“朕只是笑那沈安,只知道防御和突袭,可他却不懂大战的紧要在于粮草……哈哈哈哈!”
这是挽回士气的话,众人都心知肚明,于是就齐齐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一个辽将笑着回身,然后面色凝滞……
“起火了,那是哪里?”
“辎重起火了!”
“不好了,粮草被烧了!”
耶律洪基一张嘴,一口鲜血就这么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