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府内是有祠堂的,不过昔日里国师从未去过。
他不信鬼怪神佛之说,自认世间能普渡他的只有自己,能普渡众生的只有强者。
此次前来,不过是替某人上一柱香罢了。
至少转世投胎之事,还是要信仰这些东西的。
云清来到祠堂前,深吸了口气,在心中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国师今日或许只是烧香拜佛,祈求自己超过南宫别出错罢了!
推开门进入,一股佛脚香袭来,云清不安的一颗心稍微安宁了些许。
此时此刻,祠堂内只有国师一人,正对着佛像跪在蒲团上。眉眼间是难得的虔诚。
见她来了,国师转过头来问道:“今日比试如何了?”
“一切皆没出错,南宫词被陛下暂时扣下了。”
“那就好……二王子那里呢?”
“南宫词炼的药物出了些差错,同二王子暂时被关起来了。”
“嗯。四王子心系巫女,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
“大人今日怎么没入宫?”
“那种场合,我去或者不去,也没什么分别。”
“那……莫安呢,怎么不见他?”
见国师不开口了,云清心底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不安越发严重了起来:“大人白日究竟带着莫安去哪了?!!”
听云清声音有些发颤,国师叹了口气,知道她猜出来了。
“我同他,去了南宫府。”
“……南宫词又不在府中,你们二人去南宫府作什么?!”
“正是因为南宫词不在,我们才去的。”
“你们……你们二人究竟是去做什么的!!”
国师叹了口气,从蒲团上起身道:“这是他最大的心愿,若是不让他这么做,他怕是生不如死。”
“他究竟去做什么了?!”
“他……他去将南宫府的藏书阁烧了!”
云清觉得自己鼻尖有些发酸:“大人为何不劝劝他?若是他活着,他日又岂会找不到机会?”
“你以为我没劝过他么?”国师道:“他心心念念为此,我不帮他,他也会想方设法去的!若是没猜错,他估计咋就活够了,能带着南宫词的藏书阁同归于尽,于他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就像你出来寻你夫君,肯定有人劝过你,执念于此,你会听人劝么?”
云清愣了下,不再答话,只是眼眶却红了。
道理她都明白,可是莫安毕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国师见她如此,眸色微动,没有放过丝毫机会,上前将云清揽在了怀里。
许是因为心中太过难过,一时之间没了反抗的心思,云清在国师肩头靠了一会儿。
莫安于她而言,亦师亦友,突然就这么没了。心中一时缓不过来,堵的难受!
淡淡的佛香弥漫,金佛像眉眼间透着慈悲,不知是否真的能超度亡魂,让莫安下辈子投胎到个好人家,莫要再受这一世之苦了!
过了不知多久,云清猛的推开了国师。
国师叹了口气道:“来替莫安上柱香吧,也是个苦命人!”
替莫安上香的时候,云清道:“他为何不想办法带着巫女同归于尽,而是烧了藏书阁?”
“你可知藏书阁对于巫女而言比她的性命还要重要?莫安自己便是学医毒的,想来清楚如何能令巫女生不如死。”
里面许多巫女珍藏的书,天下仅此一本的就有好几本,哪怕是其中的内容巫女早就学会了,也不可能全部复述出来。
其实原本莫安是准备想办法带着南宫词同归于尽的,被国师拒绝了。
纵然对南宫词没有半分男女之情,心中却还是记着她的恩情的,而且如此,惩罚也足够重了!
云清从祠堂回到住处后,揽着容诚,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大概过了子时,云清翻来覆去的仍旧难以入眠。
所幸起身下了床,穿好衣物后点燃了烛灯。借着昏暗的灯光,将莫安昔日教她炼药的东西拿了出来,盯着那些东西出神,时不时的拿起来看看。
当云清打开一个药匣子的时候,这才发现,里面居然整整齐齐的放着两张折叠好了的纸。
云清清楚的记得,自己上次关上这个匣子的时候,里面根本没有什么纸。
云清拿起第一张一看,居然是莫安留下的信。
“小云,我走了,这段时日和你相处很开心,其实有些话想同你说,却又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先前答应了你,治好你的夫君,绝对不会食言。希望你莫要因为我的死太难过,我算是死得其所,没什么遗憾了。希望你日后同自己的夫君好好生活,得偿所愿!”
信的内容很短,莫安貌似没什么想说的,又或者是有太多想说的了,根本写不完,索性只写了简短几句话,他走了,日后珍重。云清心中却更加难受了起来。
“骗子!!不好好活着替她治容诚,如今死了还在骗她!!”
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呢……
放下信后,缓和了好一会儿,才拿起了第二张纸。
原本也是以为是信一类的,担心是一些戳心窝子的东西,云清有些不太敢打开看。
深吸了口气,打开一看,云清双眸不禁微微睁大。
这是一张从某本书上撕下来的书页,上面记载着,容诚昏迷不醒的原因,和解药……
云清不禁愣住了。
难怪莫安说,绝对不会食言。方才云清还在想,他都已经去了,又如何治好容诚呢。
可是,既然他有治好容诚的办法,为何迟迟不肯告诉自己?甚至还将这一页特意撕了下来,藏了起来……
云清盯着那页纸,愣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猛地站了起来。
她一直觉得容诚昏迷的蹊跷,若是真的如这张纸上所记载,救醒容诚也不算什么难事!至少这上面所记载的药材,都是一些在寻常不过的,炼制方法也简单,怎么可能国师昔日里请了那么多郎中也治不好?
除非,是有人存心不让容诚好起来!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云清突然感觉胸口处一阵难以言喻的痛感袭来。
这个人是谁,几乎可想而知……
还有谁,最不希望容诚醒过来?
有谁能让那么多郎中都听命于他,谎称治不好!!
想清楚这许多,云清突然觉得脊背发寒。
原本,她已经信了国师的。
他帮自己找到容诚,好心收留自己和容诚,还四处请郎中来帮忙救治容诚,甚至帮忙救出了莫安,更别提这一段时日以来,对自己关怀备至,还有那份根本偿还不清的心意。
原本云清对他是感恩甚至心怀愧疚的,貌似除了容诚外,还从未有谁对自己这么好过。
昔日对他那点微不可差的恨意,也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云清心中是拿他当朋友当恩人的,恨不得当牛做马的来报答他的恩情。
可是,若是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谎言呢……
容诚是国师弄晕的,他故意不让容诚醒过来,以此将自己留在府中。
想到这些后,云清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将目光落在了床上躺着的容诚面上,云清心头百感交集。
她以为自己早就不会上当受骗了,也已经很久不曾很大程度上的相信过什么人。
也就信了国师还有莫安这二人,然而现实再一次狠狠给了她两巴掌!
若说国师为了自己的目的瞒着自己,莫安呢,莫安又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非要到临死的时候,才将真相告诉自己?令自己恨他也不是,不恨也不是!!
云清深吸了口气,握着纸张的手都有些不稳。
今日给她的冲击实在不小,也令她清楚的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间,国师和莫安这两个朋友,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已经如此重了!
若非是太在意,此刻又怎会有些承受不住的感觉?
彻夜难眠。
太阳不知何时升起来的,云清恍然回过神来。
经过整整一夜,她也想清楚了许多。
此时绝对不能去找国师质问,他既然这么做了,看样子便没准备告诉自己实情。
若是去质问他,只怕是会打草惊蛇!!
自己如今自然是什么也不怕的,可是容诚还在此处,若是真的将一切都揭穿了,到时候打草惊蛇的话,国师一个恼羞成怒之下,对容诚不利又该如何是好?
此事绝对急不得!
无论如何,还是先让容诚醒过来再说。
云清起身洗了把脸,见铜镜中的自己面色有些憔悴,云清翻出了国师命人送来的,她却从不曾用过的水粉涂抹再脸上,化了个淡妆,还特意换了一身颜色鲜亮的罗裙。
心中压抑越重,面上反而不由自主的将自己打扮的更加光鲜亮丽了。
没必要为了不值得的人继续伤神!!
此时下人来报:“小云,国师大人……咦?您今日怎么打扮的这么好看?”
虽然早就知道小云是个难得的美人,可是平日里见她素净惯了,突然这么一大半,瞬间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很多正值豆蔻的少女都比不上的美。
“国师大人怎么了?”
“哦,国师大人要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