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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王的心中便动了起来,一方面他非常希望得到罗信的支持。虽然罗信如今离开了军界,但是哪怕就是瞎子都知道,罗信在军中依旧有着极大的威望。得到了罗信的支持,也就意味着得到了军界的支持。另一方面,他那颗孤独的心极为需要一个朋友,可以倾诉心中的压抑和辛苦。这个时候,他对还没有名声鹊起的张居正都能够放下身段,更何况对在军中有着极大影响力的罗信?
他的性格虽然懦弱,但是却不意味着他蠢笨,反而作为老朱家的传人,比普通人更懂得帝王之道。闻言立刻点头道:
“不器,那你以后在无人的时候,也不要称呼我为裕王,称呼我为载垕。”
“臣不敢!”罗信急忙道。
裕王脸色一沉,洋装温怒道:“那我也只能够称呼你为罗师。”
罗信便苦笑道:“裕王,就算你我不称呼对方的爵位和职位,您的年龄也比我大,我怎么可能称呼您为载垕?这岂不是让不器失了礼仪?”
“这……”裕王楞了一下,不由也失笑,沉吟了一下道:“那你就唤我作大兄如何?”
“这……”这次轮到罗信的脸上现出了犹豫之色。
“不器,我身为王爷,你身为侯爷,你我兄弟相称也不算是违背了规矩。如果连这一点都不答应,我还是称呼你为罗师好了。”
罗信脸上虽然还在犹豫,但是心中却是一喜。自己昨夜做的功课果然没有白费,裕王果然渴望得到自己的支持,也果然渴望拥有一个知己。这也是罗信心中盼望的,只是表现出恰当的为难,等到裕王佯装温怒之时,便立刻点头道:
“大兄,不器恭敬不如从命!”
“好!好!好!”裕王连声叫好,放声大笑:“哈哈哈……”
两个人把臂谈笑,一路走进了一间学堂。裕王府对于学习很正规,专门盖了一个学堂,虽然学生只有他一个人。
两个人进入到学堂,裕王便坐在了学生的座位,而罗信也坐在了老师的座位。实际上,罗信对于讲课并不陌生,反而熟练的很。在前世他也在大学讲过学,对这一行熟练的很。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裕王,罗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亲切的微笑。
他知道自己必须拿出真本事,如果只是和裕王聊闲嗑,他也许会成为裕王的朋友,但是却很难获得裕王的尊敬。罗信要的目的不仅仅单是裕王的老师,也不单是裕王的朋友,而是那种亦师亦友的关系。如此裕王既有着对他的尊敬,也有着友情,如此才能够在徐阶,高拱,张居正,陈以勤和殷士儋这些裕王的老师之中脱颖而出,让裕王更加地依赖自己。
“裕王……大兄,你如今已经学到了何种程度?”
裕王闻听罗信想问,难得地在他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傲然之色道:
“不器,我的学问虽然不如你,但是如果让我去参加科举,我觉得在你之后考个榜眼没有问题。”
“哦?”罗信的心中起了兴趣:“把你以前做的文章给我看看。”
裕王便将自己准备好的一叠纸递给了罗信,这是他早就做好的准备。因为嘉靖帝每次给他派来新老师的时候,都会先了解他的学问。
罗信接过那叠纸,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随着翻动纸张,罗信的脸上现出了兴奋之色。这裕王还真是没有说假话,他刚才的话虽然浮夸了一些,但是中个进士却绝对没有问题。看完了这一叠纸之后,罗信将其放下,望着裕王道:
“大兄,以你如今的学问,已经不需要再学这些书本上的东西了。”
裕王神色就是一愣,继而脸上现出大喜之色。实际上每个读书的人,都会觉得八股文的枯燥。裕王早就读书读得厌烦了。如今听到罗信说自己不需要再学书本上的东西,心中多少还有着习惯上对老师的畏惧,谦虚地说道:
“不器,我对你的《孔孟合璧》也读了很多遍,受益匪浅。”
罗信微笑不已,直视着裕王。直到裕王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才开口道:
“大兄,你的未来不是去科举。”
“我……”裕王的脸上现出了一片潮红,随后又变得沮丧道:“那我的未来是什么?父皇他……”
裕王毕竟和罗信还不够熟,也就是说罗信还没有取得裕王的信任。所以裕王说到了这里,便住口不言。
罗信沉吟了一下,他此时更加了解了裕王。嘉靖帝对裕王的冷漠,景王的步步紧逼,已经让裕王失去了自信。如果自己能够帮助裕王重建自信,这无疑会让裕王对自己更加地依赖。当一个失去的自信的人,在另一个的帮助下重树自信。毫无疑问,那个帮助建立自信的人,会成为另一个人的精神支柱。成为他最为信任和最为依赖的人。
“大兄,你是觉得陛下对你不够重视?”
“我……”
裕王的目光闪烁,神情复杂,渐渐地眼中现出了一丝对罗信的戒备,这个时候,裕王开始怀疑罗信是裕王派来试探和监视他的。
看到裕王眼中的那一丝戒备,罗信的脸上露出更加亲切的笑容道:
“大兄,让我来为你分析一下。”
裕王的眼睛就是一亮,渴望地望向了罗信。深陷于失落和始终没有被嘉靖帝承认中的惶然的日子中的裕王,没有人知道他的心中多么渴望听到好消息,哪怕是一点点好消息。
“大兄,你想想景王的老师都有谁?再想想你的老师都有谁?”
裕王的神色就是一呆,渐渐地双目中便泛起了希望的光彩,耳边听到罗信那如同天籁般的声音:
“您的第一个老师是徐阶,如今徐阶是什么官位?内阁首辅!
您的第二个老师是高拱,如今高拱是什么官位?内阁次辅!
您的第三个老师是陈以勤,如今接替高拱领国子监!
还有张居正和殷士儋,都是一时名士。不器坚信,这两个人在未来也必将进入内阁,成为大明的支柱。
陛下将这样的一群人担任大兄的老师,您还不明白吗?”
裕王的脸上现出了光辉,激动得脸色发红。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如今听到罗信所言,认真想想,还真是如此。不由激动得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
“不不器……你你……你是说……父皇他看中我?”
“是!”罗信肯定地点头。
“那……为什么父皇他……”
“不立你为太子?”
裕王的眼中再次现出了一丝戒备,但是此时他心中的渴望战胜了一切,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父皇为什么不立他为太子,所以一咬牙,还是点头道:
“是!”
罗信微笑道:“这要问陶真人!”
裕王神色就是一愣,继而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说……二龙不相见?”
“不错!”罗信点头,压低了声音道:“陛下认为,如果将你立为太子,那么你就是龙!”
对于二龙不相见的事情,裕王也非常清楚。
嘉靖十三年八月,皇长子朱载基刚刚出生两个月就病死。当嘉靖还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时,陶仲文把自己的最新研究成果告诉了他,“二龙不相见”,听到陶真人这么说,嘉靖帝顿时害怕了。当两年之后,他再次有了朱载壑、朱载垕、朱载圳时,欣喜之余,他再次想起了“二龙不相见”。长子夭折不过才三年,记忆犹新的他决定少见这几个孩子,而且也不封太子。
嘉靖的母亲出面。老太太苦口婆心找儿子长谈,时间久了,嘉靖只得允许儿子出阁讲学。这一年,朱载壑已经14岁。太子出阁不同于凡人进学堂,有一套十分讲究且程序繁杂的礼节仪式,而且作为老子的嘉靖必须出场。
就在仪式刚刚结束后,朱载壑即病倒,没多久就死了。嘉靖事痛定思痛,嘉靖从此严格遵守“二龙不相见”,对剩下的两个儿子裕王朱载垕和景王朱载圳长期漠不关心。
“这是陛下对你的爱护!”罗信继续压低着声音道:“陛下乃修道之人,这二龙不相见只能够伤害到大兄你,而伤害不到陛下。这才是陛下迟迟不立你为太子的真正原因。”
裕王的神色渐渐地变得激动起来,脸上的黯然和抑郁之色一扫而空,一股自信渐渐地从心中散发了出来。
罗信看着渐渐恢复自信的裕王,心中暗自点头,不过罗信两世为人,深知御人知道,他知道不能够让裕王信心爆棚,如果裕王认定自己必将继承大统,对于自己的依赖必将减小,毕竟自己刚刚接触裕王,而徐阶,高拱,张居正等人却与高拱相处日久,恐怕到了那个时候,裕王反而会更为亲近徐阶,高拱和张居正等人。
“大兄,这些只是不器自己的推测。正所谓帝心难测,毕竟景王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如果大兄行事稍有差异,最终结果不可预料。”
裕王的脸色就是巨变,那澎湃的自信便回落了下去,这大起大落之间,让他如同在坐过山车一般,心中难受异常。吞咽了一口口水,站起身形,朝着罗信深施一礼,诚恳地说道:
“请不器教我。”
罗信轻声道:“首先,今日你我之间的谈话要保密,不得让第二人知道。要知道陛下最看不得别人揣摩帝心。如果传出去,会影响陛下对你的观感。不器今日也是冒着风险为大兄解惑。”
裕王的脸上便现出了感激之色,朝着罗信再度施礼道:
“不器,为兄省得,为兄在这里发誓,不仅仅是今日你我之间的谈话不会泄露出去半句,就是以后我们之间的谈话也不会传出去半句。”
“好!”罗信点头道:“若是别人问起,大兄就说我一直在给你讲解我写的《孔孟合璧》。”
“好!”
裕王欣然点头,眼中还有着一种兴奋。他在嘉靖帝的压制下,和几位老师的包夹下,几乎就没有什么秘密,如同一个透明的人一般,每日都过着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的日子。如今和罗信有了秘密,虽然这个秘密很小,但是却让从来没有此等经历的裕王兴奋了起来。
当然,裕王不是愚蠢之人,他从这件事情上判断出罗信并不是父王拍了监视他的人。一个肯和你共同拥有秘密的人,怎么可能是父皇派来监视他的人?
“不器,那你准备教我些什么?”裕王此时心中也有些迷惑,既然罗信不准备教他四书五经,那准备交给他一些什么?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和你说的事情!”罗信神色淡淡地说道:“作为一个未来的帝王,您如今应该更加关心朝堂政事。”
闻听到罗信的话,裕王的双肩就是一耷拉道:“不器,我哪里敢那么做啊?”
罗信微笑道:“我没有让您发出属于您的声音,但是却不能够不关心朝堂政事。您只有通过不断地观察朝堂局势,才能够确定究竟有谁能够为您所用,有谁应该敬而远之。”
裕王沉默了片刻道:“不器,其实我也在关注朝堂之事,有时候几位老师也和我说一些。”
“那您对如今大明局势如何看?”
裕王精神就是一振,他也是近三十岁的人了,连不是皇族的那些读书人整日都关心朝政,谈论朝政,他一个皇室弟子心中怎么可能不想关心朝政?只是他不敢显露出来,害怕被嘉靖帝得知,以为他想要抢班夺权。而他的那几位老师似乎也很忌惮这件事情,几乎不和他谈论朝政,只是让他读圣贤书。他又没有什么朋友,心里憋的难受,如今见到罗信以朝政相问,立刻兴奋了起来。
“大明的局势不好!”裕王目光灼灼地望着罗信。
罗信点点头,心中赞了一声,看来裕王只是性格懦弱,却并不愚笨。怪不得他登基之后,会支持张居正。
“详细说说!”罗信的眼中充满了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