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紫玉有的是银子!
外人只见她几千两上万两的往外掏,却不知她拿出的这些银子都是“慷他人之慨”。廖氏和金玉的私房,高家的赔偿,朱常安那儿搜刮到的,都成了她和程家声誉的垫脚石。
而善事做越多,程家的买卖也愈加红火。她的账上数目本已不凡,最近几个月的进账更是可喜可贺。
再有皇帝接连两单的加持,她的银子,足够她和紫翌轩所有人好吃好喝用上几辈子不愁了。
老爷子表示,许多早年断了联络的富商;改在他处采购的陶商;甚至许多专做海外贸易的中间商都纷纷再次找上了程家……
程家单子来不及做,招人,赶工,还将不少单子通过商会下发了去。
待南巡结束后,江南进出一解禁,只怕程家货物将更加紧俏。入画闲着没事给她算了账,到那时,哪怕她只做皇室和军中的货物,都足够让程家富甲一方。至于她本人的资产,不消三年,至少还能翻上一番。
前几日柳儿在一边听着算盘噼里啪啦响,入画口中一串串数目往外蹦,整个人呆若木鸡。
她本以为男主子够有钱了,可跟女主子一比,男主子那点积蓄不过是零头。他最值钱的也就是圣上赏赐的那座大宅子了。可那宅子又不能卖,女主子还不愿进京,岂不是废物?
柳儿忍不住哀叹。
怪不得人人都想着争女主子呢!怪不得女主子要招婿呢!这样的富婆,谁不想娶?他娶得起吗?
哎,就财力,他是差了一大截。
以前夏薇总在主子面前挖苦,说他放着银子不知道花,娶媳妇也用不着那么多银子啊?……
事实主子有远见,那些银子真不该花,得留着做他的“嫁妆”,只求对方别嫌少……
财大了,气自然就粗!
刚刚见女主子一开口就把朱常安挖心挖肉挤出来的三千两捐出去时,柳儿那小腰板挺得直直的!哟,豪啊!
砸银子的感觉真痛快!
然后看着那死要面子撑场面的五皇子跟着搭进去一千两!
再有眼前昭妃一听三千两全被捐了时,捂着胸口,面色发白,时刻将厥过去的表演,柳儿当真觉得,男主子还是从了女主子好,将来一定爽快!……
程紫玉可没有柳儿那么多心理活动,这三千两如此烫手,岂是好拿的?能让朱常安母子得不偿失,还能收获个名声——这笔买卖已是大赚。捐出去,一了百了,还绝无后患!
而此刻昭妃听到程紫玉的“建议”后,歪在嬷嬷胸前,嘴角抽搐连连,更将儿子暗暗骂了个狗血淋头……
“外人看来都是民女占了便宜,可也不想想民女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四皇子他虽花了银子,可好歹还得了个机灵乖巧的美人,而我呢?娘娘须知,民女可是人财两空啊!所以,民女才是这桩事唯一的苦主,民女才是真的委屈!”
昭妃印象里,程紫玉虽出身商户,却是温婉可人。
这会儿她冷不丁地这么强势又善辩,反说的昭妃一愣一愣。
“哦,对了,您若要觉得亏了,不如去找金玉讨要回这笔银子?须知她在我家干活时年俸一百二,加上各种赏赐红包,一年也有几百两的收入,都赶上娘娘您的年俸了!”
昭妃眸光果然一亮。
“当真?”
“当真!除了府里给的,这次她行窃还偷走了程府千两银票,她若说手头没银子,我可不信!娘娘这银子既是用在她身上,自然还是要跟她要。娘娘又何必自扰?”
“是啊,紫玉啊,本宫……”
“没什么事儿,民女这就回去休息了!娘娘也早点休息,还请您转告四皇子,金玉是我程家罪奴,他既一力维护个罪犯,那便是打民女的脸。恕民女以后不能再请您喝茶了!”
程紫玉表情愤怒又气恼,半点没给昭妃面子,直接甩袖离开更令得昭妃脸青一阵红一阵,嘴巴张了合,合了张,却不知如何回应。
“她言中之意,以后是仇人了?”昭妃忍不住问了身边嬷嬷。
“要不娘娘,去劝劝爷退掉那个贱婢?”嬷嬷没否认。
昭妃腿一软,差点坐了地。
那岂不是,全都泡汤了?
儿子疯了,三千两买了个奴才还得罪了这个金主。头好疼,别的无所谓,可她的银子怎么办?
程紫玉是要做自己侧儿媳的,倪老保证过,儿子也一直信誓旦旦,最近虽不再说这话,他们却也没否认过,怎么说没就没了?
要知道为了拿下程紫玉,她投入巨大。
从儿子第一次南下时的几千两加宝石,到前几日她亲手送给程紫玉的项圈镯子,那都是她的心头宝啊!她是等着今后收益翻番的啊!就是刚刚,她都差点拔了根簪子要送出去啊!
血本无归?
不行!文兰还要追着她屁股要银子呢!
“走,扶本宫去找那个孽障!那个小贱人,本宫倒要看看是什么尊容!她若是不把银子给本宫交出来,看本宫不弄死她!”昭妃一脸青灰,扑腾着往朱常安住处方向去了。
程紫玉在拐角看她,忍不住笑了,这是第三把火。
朱常安的后宅,终于凑成了戏台子。
个个心头一把火,个个相互都恨毒对方,有意思!
此外,王玥和昭妃连带着对朱常安也恨上了,这一家子从内部就得腐蚀开来……
程紫玉回了住处不久,便收到了一份礼。
是五皇子送来的。说是谢礼。
礼盒镶金嵌玉,就这精致包装便已价值不菲。
“给送礼的人退回去吧。”
“人已经走了。”
程紫玉一低叹,命丫头打开盒子。
退,是一定要退的。但总要知道里边装了什么,价值多少,心里得有个数。
不过盒盖打开后,程紫玉还是吃了一惊。
她本以为是珠宝首饰。
不是,只是几张纸状物。
她一一打开,双眼却忍不住放光。
最上面的是一张意向订单,第二眼是一张银票,最下面的是一张设计图。
只稍一看她就明白了。
这正是不久前程紫玉为搏皇帝好感时提出的将陶制地图配置到行军中的衍生。
当日她提出想法时主要是为引起关注,并未经过深思熟虑,可五皇子却已将那想法进行了再加工。
经他重新设计后,她想法的可行性大幅增加了。
他甚至连设计图纸都做好。
程紫玉仔细看了图纸,很细,是可以做的!
他订购的第一批货是要五百份,配置闽浙两地海域地图做陶塑,用于……抗倭或海运!
或?抗倭是军用,海运是商用!他是还没想好呢,还是在提点自己?
程紫玉却不得不佩服他的奇思妙想。
当日她只想到陶制地图在山区作战时的可行性。可他却想到了更为实际的海运。她只想到了军用,可他的想法却还包括了民用和商用。
的确,相比山林,茫茫大海更是叫人难以把控和判断。
一般地图看懂之人不多,可若比照地图直观展现,将陆地、岛、礁,都用具体的陶艺雕塑方式立体呈现并配以指南针,那便是人人个个都能看懂路线和方位。
若能判断好风向和风速,甚至可以在地形雕塑上时刻推算出所在位置,既能找到最优行进路线,也能合理算好行程时间,最大程度避免危险。
此等器物正如沙漠中的骆驼,在海上无疑有导航作用。
由于陶的成本低,那么不仅仅是军中,就是普通的渔民都能用得起,只怕一上市,便能获得巨大市场。
这不仅仅有利润价值,还是真正利国利民的好东西。
他倒是有心了。
难怪他几次三番让看他表现,他除了对付朱常安,还早就有了如此想法。
他是看出来了,金银很难打动自己,才投之所好,换了一种方式。
他的确充分表现了他的诚意,他的实力,甚至是他的财力和魄力。
这礼倒是诱人,不过,还是得还回去!……
“前院好像有些乱腾。”柳儿站到了窗边,侧耳关注。“可笑,好像是在捉猫。”她耳力好,倒是听得清楚。
程紫玉也跟着站到了窗边……
随后,她被人偷袭了。
一道黑影窜出。
并倏地一下翻身入屋。
她腰上一重,已经被人搂着离了窗口范围。
而她的脸颊则是一烫,除了两片柔软划过,还留下了微刺的胡渣触感……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显然早有预谋。
柳儿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关上了窗,却感觉后背有点烫。她知道女主子是误会了,以为她勾结了男主子方便对方“偷袭”,真没有啊!
她还真就不知男主子在外边!
她也被惊到了,她也是受害者!……
“看茶,上饭!我只有一刻钟!”
李纯一来就发号施令,丫头们会看眼色,急急退了下去。
程紫玉没反应过来便已身靠墙壁,被他围在一方范围。
“你这么就这么来了。”
她没推开他,任由他圈住,李纯很满意。
“再不来,我的人都被拐走了。”他磨了磨牙。
哦,这是……吃味了!
程紫玉笑着看他酸酸的脸,心里却是有些甜。
“听说,有人主动英雄救美,主动剖白,还送来了大礼?”他垂着眸子,紧盯着她的唇。“哼,你还挺高兴?美得你!我可记着仇呢,谁惦记你,我就修理谁!”
“嗯!”她的顺从顿时熨平了他心头的不安。
她伸手绕上了他的腰。“英雄救美你早对我做过了,剖白你也主动做了不少了,礼物,你更是给了不少。我既然什么都不缺,我又如何会在意?而且你珠玉在前,水准甚高,其他人,我实在看不上呢!”
她抬起下巴,将唇贴上了他……
哼……哼……说的真是好听!
李纯那百炼钢在程紫玉手里变成了绕指柔,她的甜蜜一释放,他的心海便柔情泛滥。
她本只是淡淡一抚慰,却被他生生演成了如火如荼的燎原火。
昨日有朱常安,今日有朱常哲,明日只怕还有其余不堪入目的猫猫狗狗,李纯也感受到了明珠一日没归属,便要遭贼多惦记一日的风险。
这事还真是拖不得了。他从生理,心理到形势上,都拖不得了,还是赶紧定下来才好!
他适可而止,点到为止地放开了她。
那边的程紫玉面红耳赤,正对着铜镜捂住那殷红的唇,整个人娇羞艳丽甚比海棠。李纯看在眼里,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将人再次拉进怀里的冲动。
好在丫头端茶进来了,倒是压下了他心头各种乱冒的蠢蠢欲动。
“作死呢!这是太后大院,贸贸然进来。你要吓死我!”程紫玉端着茶掩着唇,颇有几分欲盖弥彰。
李纯却毫不避讳撑头坐看着她,只恨不得将她每个小表情铭刻心头。
“前院里进了猫,个个只恐惊了太后,谁还管你这儿。”
“你放进来的猫?”程紫玉目瞪口呆。“我说怎么如此阵仗下还会有猫闯进来,这未免太疏忽了……竟是你。”
“可不是疏忽吗?”
李纯勾了勾唇角。“潘家清理的不干净怪谁?只怪朱常安选了潘家!先前都干什么去了?只怪朱常哲前期准备不充分!所以,都是这俩皇子的责任,连野猫这种小事都弄不好,还能干什么!
一会儿我走时,那猫还得跑出来蹦跶几下,大晚上没觉睡,那些管事只怕得偷偷骂上一晚上。明日传出去才好,那俩指不定又要挨骂受罚了。”
程紫玉噗嗤笑了,连连啧了两声。
这厮果然说到做到:谁惦记她,他就修理谁。随手甩几只猫出来,都要拉两个皇子顶罪倒霉……
“小惩大诫,谁欺负你,谁打你主意,我定不饶过!”
李纯绕着她的发,黑亮柔滑的发丝比缎子还美。
“这种事,交给我就行了。我若真要出手,这帮人绝对无招架之力。若非必要,你尽量不要动手,唤我一声就行!”
“嗯!”
程紫玉那颗心最近在李纯跟前总软得不行,让她一见他就想要搂住他,以验证是否在做梦。
有几次,她都已经开始怀疑上辈子对朱常安的那份执着是否只是执念?里边有没有爱?
此刻她和李纯在一起时,这种如小鹿乱撞的心跳那么生涩,让她开始疑惑,她前世对朱常安的心动虽多,却似从未有过那么强烈的感觉?……
程紫玉收拾了五皇子送来的那份礼让下人送回。
“拿来我看看。”李纯看得仔细,边看边点头。“你要送回去?”
“嗯,这么大的礼,我不想收。”
“可这设计合理,这份可是好东西。送回去太可惜了。”
“你何意?”程紫玉有些纳闷。
他难道不希望自己和朱常哲离得越远越好?他难不成还希望自己欠下朱常哲一个人情?
李纯笑着拉过女子,将她搂在怀中。
“第一,这是绝对赚钱的买卖,你或许看不上,但咱们得为儿孙积攒财富。”
程紫玉一瞪眼,柳儿却是一翻白眼。柳儿听懂了,他说的是“咱们”,他是想投银子进去分一份利?还是说,他想用银子关系,人脉关系和利益关系网将女主子套牢?
“第二,这买卖他既然动了心思,咱们不做,他一定会交给别人做,与其多一个对手,不如咱们自己上!”有道理,程紫玉点头。
“第三,他不是要合作吗?姻亲关系就别想了,还是谈买卖吧!与他合作很不错!”
程紫玉眯眼看他,这厮刚刚还一幅酸溜溜的样子,这会儿却是伸着懒腰,半瘫在了圈椅,一脸的老奸巨猾样。拿柳儿往日对他的形容:活脱脱一只狐狸。
“首先,五皇子的外祖父是康安伯,世袭罔替,几十年如一日驻守东海。只要康安伯家后继有人,这买卖就不会黄!他们用得上!这银子,皇上看在康安伯的面子上也一定会给朱常哲去赚!”
李纯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更重要的,是朱常哲好用。”
“好用?”程紫玉看来,那也是一头狐狸,好用吗?
“我想过了,你既想做军商皇商,军中和朝中我能给你运作,但皇室里边你缺帮手。太后不管事,她这座靠山不顶用。主要是朱常安对你虎视眈眈,我出手不方便。但你若与五皇子有利益上的往来,一般的破落事自然有他给你出面和挡着。朱常安也能投鼠忌器,很多事便不敢乱来了。那是极好的!”
程紫玉笑了起来。
这倒是真的!
朱常哲一不是酒囊饭袋,二与朱常安有梁子,李纯的意思是让他做自己的挡箭牌。
自己与他已经在无意间联手了两次,效果都很不错。
只是……
“朱常哲能答应吗?”
“放心!他是做大事的!果断,机灵,出手也狠!有利益,他便一定能应。他眼都不眨就拿了一千两陪你,你以为他无所图?你以为他不缺银子?你以为他和你一样阔绰?你以为他仅仅是见缝插针累名声?你是要从你身上拿回报呢……”
柳儿忍不住嘶了一口,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男主子在给情敌上眼药?
李纯瞪了她一眼,继续道:
“皇子们拘在京城难得出门,京城的眼线太多,他们个个束手束脚,这一出门,便如打开笼门的鸟,个个都卯足了一口气找食,在想法子找到可以速配的富家千金,生财之道或是强硬支持……”
柳儿又翻了一白眼。
好吧,这会儿她已感受到了男主子强大的恶意,他索性给所有皇子都上了一遍眼药。被他这么一说,皇子们个个狼子野心,都虎视眈眈打算分食女主子似的。
可聪慧的女主子似乎没听出来?柳儿忍不住再次翻了一白眼。看不下去了,她还是去外边守着吧……
“而且这是第一步,你既然有能力,还得了皇上的垂青,我若没猜错,他应该还会与你有其他合作。你若不能成为他的人,他必定会用其他法子套牢你!”
“被你这么一说,怎么这么可怕?”
“不可怕!牵扯到利益的合作关系才牢靠!放心,这桩合作里,还有我在!”
这又是什么意思?
程紫玉拉了李纯的手。
“我以为你不选边,你是不是选定了五皇子?”
“你想什么呢!”
李纯敲了敲她的脑门。“谁说我选边了?你且看着,只要你点了头,这桩事总会被运作到台面上的!商用民用的,以后再说!这买卖将是正经的军中买卖!而且不会有人知晓这是你与他暗中的合作!”
“那我怎么与他谈?”
“放心!我已经想到了!”
李纯拿过图纸。
“不能都是他的主意,谁参与得越多,这分成越好谈。把这边框加上刻度,你那里要做得尽量精确,就可以更好判定方位和位置。外围铁板防摔,面上用陶板雕塑,中间层可以加磁石,如此船行时,可以随时在面板上标注位置,更好预估时间,预判路线和判定目标……”
李纯滔滔不绝,程紫玉有些惊呆。这只怕不是他短短时间想出来的吧?他应该也是早就在思索可行性了。
“一会儿按我说的办,按着朱常哲的性子,今晚必有答复,几日内必能落定这事。”
“对了,朱常安去找皇上那事……”
“他与皇上私下说了一刻半钟。至于谈话内容,今晚不合适,明早我去找于公公。”
“李纯,依你看,皇子中,哪个能坐上最后那个位……”
今日发生了许多。朱常安有几句话说得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他说前世他离最终的胜利只一步之遥,皇帝最后时刻把白家女拨给了他。若没有她的出手,他就成了!他那么愤怒,应该没有骗她!他到底还是争到那个位置了?……
她开始生出些担心了。
“不能让他爬上那个位置!”他上去了,她和李纯,还有程家人,都得死。
“嗯!他绝不会!”李纯却又幽幽补了一句:“皇帝,我们来选!”
程紫玉猛一看他,真敢说!
“尽量!”他笑到。“不是没可能!先让他们斗着,不急!万事有我在!”
李纯瘫在圈椅里,这天大之事在他看来却如个玩笑一样不放在心上。他眉眼弯弯,如上弦月般明净皎洁,唇角上翘,漫不经心样更似有睥睨天下的把握。
程紫玉却还莫名感觉他这底气足得很?怪哉!
当外边猫叫再起时,一刻钟到了,李纯再次离开了……
他预估的半点不错。
朱常哲的礼被退回,但另一种形式的“合作”却成功了!两人约定具体合作形式明日找机会相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