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纯对于这几日的进展是满意的。
这几日他拉到了她的手,搂到了她,抱到了她,虽然都是他的偷袭,可他感觉到了她的变化。
原本的她像只刺猬,哪怕她再信任他,面对他时也不忘立起满身的刺。
不得不说,他前几日那趟荆溪跑得很值,表了心迹,得了一个口头上的婚约后,她再面对他的亲近时,先前那份强烈的抵触明显就小了许多。
有形无形的亲近让他的接近一次比一次顺利,她的防备也渐渐软化。想来要不了多时,她就该完全习惯和依赖他的存在!
李纯舔了舔嘴唇,他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强行将自己的视线从她的红唇上移开。
当视线转移到她正擦脸的手上时,他的心头又烫了起来。她的手指白且长,如上好的和田玉一般带着莹莹光泽,叫他久看不厌。他想到不久前捉住她手时的感觉,细腻无骨,柔软绵滑,他覆着她的手,可她却抓着他的心。
他发现,越是与她待得久,他胸中那种饱满的情绪便越要溢出心头。
程紫玉自然感受到了他的眼神,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二人,她尴尬又焦躁。他闪亮的眸子清晰映出了她的模样,只一眼,她便感觉那一片深情会将她吞噬。
她急急收回视线,再不敢看他。她不知如何自处,只能认真擦着脸的同时,又一句句说着文兰和五皇子……
见到她将妆面卸得七七八八,李纯心下一动,伸出了手作势要去拿手巾。
“我帮你!”
“不要!”
“为何不要?”
“你卸不好!”
程紫玉并未瞧见,李纯唇角已经勾了起来。
“我会仔细,不会弄疼你的。”
“得要顺着皮肤纹路擦,你太糙,擦不干净一会儿惹人生疑。”
“哦,原来如此。”
程紫玉没看他,却听出了他话中的失望。似有些不忍心,她又鬼使神差补了一句。
“而且我快擦完了。”
“嗯。”
李纯未再开口。
程紫玉诧异他的顺从,快速擦完了脸,见机子上已经备下了香膏,便取了些薄薄涂了一层。
“擦完了?”
“完了。”
“那帮我擦吧。”他指着自己那张中年脸。
“不要!”
“我卸不好,你说的!”
李纯笑得灿烂,纯良……且下贱。“你说的,要顺着皮肤纹路,我太糙,擦不干净一会儿会惹人疑。这里就你一个女的,你当仁不让了。”先前上妆的小丫头在打来热水后,便被他打发了。
程紫玉先前应答时已感觉到了哪里不对,果真在这儿等着她,顿时又好笑又好气,顺手便将那手巾扔去了李纯面上。
李纯也不躲,反而拿脸接了那手巾。
“娘子扔得好,扔得妙,扔得准头也是一等一。的确,卸妆前还是热敷一下来得好!”
他任由那白纱巾盖着脸,古怪又好笑,还做出了一副乖巧状。
程紫玉还是被他逗乐了,伸手去扯下了那手巾扔进了盆中。
手巾下,他的脸却是爬满了红。手巾上都是她的气味,砸过来时他下意识就不愿躲了。她的气息将他包围时,他心头悸动,无比满足,带着微醺的沉醉。
他看着她重新取了热水,绞干手巾,从他的额头开始为他擦。他无比希望时间就此停止,他忍不住让马车走慢些,他想留住这一刻。
不管是那软软绵绵的触觉,她轻轻柔柔的动作,还是她安安静静的神态,都让他的心头鼓鼓的,有热热的情感涌出来。
他毫不犹豫地一把揽过了她,紧紧纳入怀中。
他这才有了几分踏实。
珍宝,还是揣在自己怀里才安心。
她试着推开他,可他却将她搂得更紧了。
“程紫玉,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别老推开我!”
“我……”
“什么理由都别找,只要我认定了,什么理由都不是理由。前路有变数,的确有危险,可只要心坚定,又有什么可怕的?你要去哪儿,我都陪你!”
他喃喃低语着,说不尽的认真。他的肩臂宽实有力,带给她的是踏实和安全感。尤其是他的坚定和笃定,每次都让她心头的阴霾消散一空。
程紫玉原本往外推的手到底还是放了下来。
她靠着的这个男人,两世都守在了她的身边。她何其幸运,她又有什么理由一次次推开他?
前世不经意间错过了他,到死都不知他的一片深情。今生近在咫尺,她应该放开心头枷锁了!给他机会,也是给自己机会,不是吗?
当把心头顾忌打碎后,就如冰雪消融,她心头也弥漫出了丝丝的甜蜜。
她的手第一次主动环住了他的腰。
她清楚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这一刻,她很肯定,她对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不是感恩,没有无奈,不存在任何利益上的需求,她就是想要抱住他!
她是喜欢他的!
这样的发现,她是惊喜的!
她上次说错了!她不是没有可回报的,对于他的好,她还有爱可以回馈!
陷于情绪中的程紫玉还未发现她抱住的身子也在微微打颤。
对于她的回抱,李纯惊喜得几乎跳起。
他终于敲开了她的心门!
这个惊喜,一下激得他血液都欲沸腾,上下牙齿都在打架。
“紫玉,紫玉,紫玉……”他喃喃唤个不停,手上也是越箍越紧。
程紫玉却是笑了起来。
“李纯!”
“在!”
他看向了她,眼里柔和一片。
“李纯,今世,我不打算错过你了!”
既已确认了心意,她也不吝于表达出来。她错过了太多,她不想再浪费一丁点的时间了。
李纯郎朗笑了起来,再次将她的头按到了胸口。
“你放心,既然你说了这话,哪怕你跑去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捉回来!”
两人依旧原路返回了石家。
李纯一路打点得很好,一直到回了程紫玉所住的那个小院都无半点异状。丫头们也表示,一切风平浪静。无人上门,也无事发生。
李纯并未直接离开,而是索性坐下陪着程紫玉喝起了茶。
消息很快传来,庆和茶楼里,朱常安不得不应下了赔款。
茶楼方面,协商后,掌柜免了他的茶钱和包房钱,最后要了一百两赔款。
可老鸨和暮云方面,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老鸨开了总价一千两的赔偿。
朱常安自然不依。
老鸨看出朱常安不敢闹大,便不依不饶。
朱常安一个头两个大,双瑞带来了二百两银子,王玥身上总共也只有一百多两,这么点银子,显然没法痛快处理这事。
朱常安无奈下,唯有厚着脸皮找人去搬救兵。
他找了石家人。
石家最开始是他联络上的,与他熟悉也欠了他人情,这个忙一定会帮。
石家家主去了温泉,来的是石家三公子。
这样的小事,在石三公子看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他拍着胸脯保证他来搞定。
他的第一反应和朱常安一样,想将事情压下去。
他的人当即便要求清场。
哪知出乎意料的,这茶楼的看客们也不知是不是被激起了民愤还是啥的,非但一个个不肯走,不怕威胁,还大多义愤填膺,非要等事情闹个子丑寅卯不罢休之态。
更有人暴跳如雷,料定了清场是为了对人姑娘下狠手,对姑娘欲行不利,在老鸨的煽动下,不少人纷纷表示要为暮云姑娘保驾护航。若不然就要闹大了请圣上做主……
人群里分别有五皇子,文兰和李纯的人,个个都只等着看朱常安好戏,这事自然不可能善了。
而百姓们本就是最容易煽动的,见有人为弱者出头,自然无惧跟在后面起哄,只当是看热闹了。
形势出乎了意料,石家公子唯有与老鸨进行了交涉。
石家本想将价格压到四百两,可哪知那老鸨直接跳到了桌上。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你们家里是没娘没老婆还是没女儿?你们家的女人被别人糟蹋了之后,你们也都随便要几个钱就了事了?
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们母女啊!回去刘老爷那里我还不知能不能善了,还不知二百两银子能不能打住,还要求医问药,暮云这个样子,轻则养个一年半载,若不行,这辈子可能都毁了!
加上我家镇店之宝的琵琶,就这些都不止四百两了!更别说我们暮云的清白身子,就这么被白睡,被这么多人看光了?你们都还是不是人啊?
成啊,你们不让我们活,那我们也不要银子了。原本老娘要的不是也银子,而是正义!是一口气!这会儿压着老娘不让报官,还不肯给银子,成,暮云,今日咱们娘俩就当着这伙人从这三楼跳下去,待咱们化成厉鬼再来跟他们算账!
老娘倒是不信,这朗朗乾坤下,你们还只手遮天了!”
那老鸨说完就去拉了暮云往窗边跑,自是惹来了好一番的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朱常安面色发白,石家公子也预感到了不对。
那老鸨不怕死,大有鱼死网破的势头。关键她那最后一句,倒似是意有所指,惹得朱常安和石公子同时打了个冷颤。
这事不能闹下去了!再闹下去,非但盖不住,皇帝太后都要恼了!
于是,在众人的见证下,第二轮的交涉再次开始。
老鸨最终还是让步了,可她看出了朱常安等人的心态,所以让掉的数额并不多,最终,双方约定以八百两银子的总数了事。
同时,她还提出了一个要求:银钱必须现场付清。立刻马上!
朱常安自然拒绝。
老鸨开始了新一轮的一哭二闹三上吊。
朱常安唯有将石家公子拉去了一边。
他开口借银子。
石家公子先是一愣,随后眼里闪过了一丝鄙夷,从身上找了张千两的银票递了出去。
朱常安最先开始做南下准备时,石家是对这位皇子寄予了希望的。当时他们就给了朱常安五百两做见面礼。
哪知几个月过去,这位四皇子似乎越混越糟糕。当日翩翩而来,看得几位石家姑娘都面红耳赤的四皇子却越发落魄且无气度了。
石家公子刚刚第一时间赶到茶楼帮忙解围,其实已是拔刀相助了。可石公子也没想到,朱常安连这么一笔银子都捧不出,更没想到这位堂堂皇子会向自己一个没说过几句话的点头之交开口借银子……
朱常安感受到鄙夷的同时,自尊心大为受挫,当即便表示这银子会在南行结束前还上。
“不急,四爷不用有压力。”
石公子笑得很客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朱四连几日还钱都没法肯定,可见窘迫了。一千两而已,对石家不算什么。他本大可以做主将这千两银子送个人情,可他话到嘴边,却并未开口……
石公子带了不少人赶来,原本来这一趟除了卖个人情,他还想着利用石家在扬州之势帮忙一二的。但此刻他改主意了,这位皇子已经落魄至此,石家也没有必要再投入了。
而朱常安找人兑了小额银票,又逼着暮云和老鸨等人签字了事,按上手印后,总算是送走了这帮骗子。
朱常安自然不会就此算了。
这么大笔银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若不是那老鸨得了势,他又怕闹大,他如何会答应这个数额?若不是他打算秋后算账,他又如何真会捧出这笔银子?
于是,老鸨一走出这茶楼,他的几个手下便跟了上去……
朱常安冲着那些背影直错牙,他发誓,很快便要叫他们悔不该当初!
石公子心下虽失望,可面子上还是做周到了,警告了掌柜不许乱说话后,又备下斗笠马车等,亲自带人护送了朱四回石家。
不过石公子的身份还是叫部分人认了出来,已有不少人开始联想到这闯祸的可能是南下的皇族或是某位贵公子……
然而朱常安气绝的事,马上就到了。
他的人竟然跟丢了老鸨等人。
老鸨他们本来是坐的是马车,哪知在一个路口拐弯过去后,路上竟然多了两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往三个方向而去了……跟踪的几人唯有分开追上,可最后无一例外地穿了几个弄堂后便跟丢了目标……
朱常安气得口舌发苦。
可更让他气极的事还在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