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子听了这话,再看看那叫红丫的丫头,听了潘婆子的话,霍然抬起头来,一脸惊愕,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只怕是这个叫红丫的丫头动了心思了。
当下她冷哼一声,也就扭头去看别的丫头婆子了。
红丫脸上露出一丝焦急之色来,不过被潘婆子瞪了一眼,忙低下头去了。
这边,在王永珠的示意之下,立夏上前,示意在场的都将手伸出来,仔细看每个人的手指甲有没有修剪,指甲缝里还有没有泥垢。
又让人每个人上前一步,走了两步,转了个圈。
这些都是立夏在国公府里见过经历过的,她不算是国公府的家生子,而是外头买进去的。
当初她进府之前,在牙婆家里就被训练了半年,手指甲,还有头发都要极为干净,不能有虱子。
说话要轻,脚步要轻,也好考核好几次,才有资格被送进国公府里再挑选一轮。
被国公府挑中了,不管身上有没有虱子,那进府先都要将头发剪短,然后包上那杀灭虱子的药,用热帕子捂上一天一夜,才被一起丢到木盆里,再有那粗使的婆子监督她们用热水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恨不得掉一层皮去。
入府之前的衣裳包裹统统都不能要,全部要丢到火里烧掉。
进了国公府,还要训练半年,才能有资格当差。
从最底层的粗使跑腿打扫的小丫头开始。
这里面的一些门道,立夏经历过,自然清楚。
她也知道,自己虽然跟王永珠表忠心出了国公府,可到底如今还不算真正得世子夫人的信重。
立夏也清楚,自己是半路的,又是国公府的人,只要没二心,老老实实的,只忠心服侍夫人,总归夫人不会亏待自己。
因此听王永珠说将这挑选丫头的任务交给自己,她就知道机会来了。
当下将自己当初在国公府看到的一切,都使了出来。
这般行事,别人不说,潘婆子看在眼里,顿时眼神都变了。
她也算见了些世面,不说本地有头有脸人家需要的使唤丫头婆子,就是历任的县太爷府里挑选下人,也都是她送人来的。
前几任县太爷家的夫人,据说也是什么书香门第,或者是高门家的小姐,说是规矩极为严的。
在挑选下人的时候,也没这些门道和讲究啊?
她曾经听过当初带她入这行的牙婆说过,说在省城和京城,那些豪门世家里挑选外头的下人,只有一套规矩,极为苛刻。
不仅要看头发牙齿皮肤、甚至手指甲缝都要看一遍。
她只当是那人夸张说笑话呢,如今看来,竟是真有这么一回事?
当下,要神态就更恭敬了。
立夏看了一圈,心中略微有了数,又挨个问了每个人,会些什么。
轮到红丫,立夏眼神里掠过一抹鄙视,这样怀着别样心思的丫头,在国公府,哪一年不见十个八个?
运气好的,碰到了主子面前,入了眼,随手就送给了下头的人。
运气不好的,没到主子跟前,就被几个姨娘和嫉妒她们的人,整治得半死不活,等到了年纪,就被丢出去随便配个马夫小厮去,三两年功夫,就憔悴得不ChéngRén形了。
因此只接就掠过了红丫,问她身边的一个小丫头。
红丫眼中掠过一抹怨恨,等立夏问过了所有的人,才点出了几个人,让她们上前两步站定,这才走到王永珠面前禀报:“夫人,这几个人看着老实本分,倒是可以留下来。”
王永珠正要点头。
那红丫急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只扑到了王永珠面前,“夫人,夫人,您行行好,留下我吧!我什么都能干的!我能干活,吃得不多!我不要月钱,只要能让我留下来,给我口饭吃就行!”
一边拼命的磕头。
潘婆子脸都吓得变了颜色,一边飞扑过去,要将红丫拉起来,一边在无人看到的地方,拼命的拧着红丫腰上的肉,低声威胁道:“你这是要死啦!在夫人面前也敢这般?还不快给夫人赔罪!立刻跟老娘回去——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红丫越发豁出去了,一边喊痛,一边哀求:“夫人,救救我!您要是不留下我,我跟牙婆回去,只怕就要没了性命了!夫人,您是天上救苦救难的菩萨,您就大发慈悲,留下我吧!我以后给夫人做牛做马一辈子报答夫人的恩情!”
那边潘婆子听红丫说得越发不像,几乎魂飞魄散,也顾不得别的了,一面要捂红丫的嘴,一边去拖她。
正在闹得不堪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声音:“怎么了这是?”
又是宋重锦?
他这几日不是每天早出晚归的么?怎么今天这下半晌就有空回来了?
王永珠疑惑的上前迎接:“你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其余的人,除了张婆子,都忙上前叩拜行礼。
宋重锦似乎心情还不错,看到了王永珠,脸色忍不住就柔和了下来,嘴角微微一翘:“今天马场那边一切都顺利,我就——”
话还没说完,说时迟那时快,因为潘婆子跪了下来,按着红丫的手就松了劲。
红丫挣扎着扑到了宋重锦的面前,嘴里还哀哀戚凄的喊着:“大人,大人,救救我——”
说着抬起头来,露出磕头磕得青紫破皮流血的额头来,份外的可怜。
只说出这一句话,就眼睛一翻,昏死了过去。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的可怕,所有的人大气都不敢出,都低下头去。
好一会子,才听得宋重锦问:“这哪里来的丑八怪?碰瓷碰到本官面前了?”
王永珠……
在场的人……
见无人回答,宋重锦提高了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永珠白了他一眼,甩开宋重锦的手:“能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没点数?”
宋重锦忙上前两步,捉住王永珠的手,扫视了一下全场,落在了立夏身上:“你说——“
立夏咬咬牙,硬着头皮上前,将来龙去脉说了,当然,她嘴里说出来,红丫那就是不怀好意,别有用心。
宋重锦听完,顿时冷笑,漫不经心的道:“这等小事你们都办不好,不是来个行刺的,就是来个碰瓷的!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吓到夫人和老太太,都给我滚去领板子去!”
一时,姚大还有谷雨她们都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宋重锦这才冷哼着一指那晕倒的红丫道:“既然这牙婆都说这丫头会打扫屋子倒夜壶,刚好,马场那边缺个粗使的丫头,就让她送到那里去。也不用做别的,专门给那些马夫们打扫屋子倒夜壶去!”
姚大听了,憋住笑,痛快的道:“是!大人。小的这就去办,等将身契买过来,就给送到马场去!”
潘婆子傻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倒是那本来昏倒的红丫,听了这话,一口气没上来,真晕过去了。
宋重锦回来了,和王永珠一左一右的扶着张婆子进了屋里,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人收尾。
潘婆子浑浑噩噩的跟在姚大后头,将没被挑中的人,一并带着去了前院。
一手交钱,一手交了身契,然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带着人回去了。
至于被立夏挑中的几个丫头婆子,大气都不敢出,被带到了群房,没一会子,就有热水送来,还有杀跳蚤虱子的药,一并给她们用上了。
又让吴婆子和丁婆子盯着,拿鬃毛刷子,将她们的手指甲缝都刷干净了,才让她们换了干净衣裳。
这些丫头婆子都不敢反抗,老老实实的照做了,换了新做的厚实的棉袄,又吃了一顿热饭菜,有肉有馒头,只觉得在梦中一般。
倒是宋重锦扶着张婆子进了屋里,不等王永珠说话,他先说了:“这么下去不行,明儿个得叫姚大去寻摸个小庄子去才好。”
张婆子和王永珠不解的看着宋重锦。
宋重锦才解释道:“我说今儿个怎么在马场事事顺利呢,还有人旁敲侧击的让我回来,感情就有这么一出等着我呢!”
“且看着呢,这些人也就这些把戏了!今儿个这一出不成,保不准以后还有人往上扑!保管那词都是差不多的!什么要给我做牛做马为奴为婢一辈子!我就干脆成全她们!”
“不是要做牛做马么?买个庄子,扑上来一个,就送一个当庄子里去,让她们做牛做马开垦田地去!也省得咱们买牲口的钱了!”
“若是多了,等明年转运军粮的时候,把这些人都给送到后头去拉粮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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