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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三章 神铁在世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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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月之前,暗夜当中,倏忽有流星陨落。

  那一道流光,划破天际,坠于东南方位。

  那流星落在了顾乡城外,约七十二里处。

  当时方圆十余里,尽数塌陷,化作了一个巨大的坑洞,以中间最为深沉。

  而坑中的最中央,是一块陨铁。

  司天监认为此乃大凶之兆。

  有僧人却以此博得大周皇帝的欢心,从而得到丰厚赏赐。

  但白乡十二城的叛军,却以此天显异象为名,举兵叛乱。

  甚至到了后来,叛军为求正统,宣扬天降之物,想要抢夺那天上坠落下来的流星。

  只不过,在流星坠落的两日之后,那落在官府手中的巨大陨铁,就已经在运往京城的途中,消失不见了。

  如今谁也不知,那巨大的陨铁,究竟落于何处。

  实际上,各方修行人,也颇是在意那一块天降的神铁。

  不单是修行人,包括听闻此事的精怪妖物,也觉此乃神物,颇有心思。

  而除却修行之辈,在凡尘俗世间,却也有着许多武林中人,想要探寻此物。

  毕竟这神铁落于人间,最先看见的,乃是凡尘俗世中的百姓,最先传开的,也是凡夫俗子。

  “听说叛军一直想要找到那天降之物,说是受命于天,要用来雕琢传世至宝。”

  “谁能知晓那神铁何在?当日运往京城,半道上的人,全都死光了,也不知是谁下的手!”

  “说来也是,胆敢劫杀官家的人,确实厉害。”

  “劫到了那神铁,除了叛军之外,谁会宣扬此事?”

  “那可是天降的神铁,倘如打造成兵器,必定是无坚不摧的利器。”

  “要是让我得了,定然要打造成一柄利剑!”

  “我倒是想要一柄长枪。”

  “你们怎么都想要兵器,换作是我,就想要打造一副盔甲,我也不想杀人,就是想要刀枪不入,谁也杀不了我。”

  “你这性子,真是痞懒。”

  “不过嘛,我一向刀法不俗,如能锻造成宝刀,跟人交锋,一刀就斩断对方的兵器,然后对方赤手空拳,我用兵器,占得上风,定能取胜……如此一来,我岂非能在武林中闯出一番名声?”

  “真是做青天白日梦。”

  “你还别说,半个月前,我听闻苍河那边,就有个使刀的年轻人,得到了一柄无坚不摧的宝刀,四处挑战,斩了不知多少个成名的老刀客,似乎已经南下,准备一路挑战各方武学高人。”

  这是许多武林中人的言谈,谈及自身的想法,多是以玩笑居多。

  而在客栈中之中,有个年轻道士,背负长剑,坐在角落,饮了口茶,露出几分笑意。

  他这笑意之中,颇有几分莞尔,虽说没有多少恶意及嘲讽,但却像是一个长辈,看着好些个幼童,在念叨着自己未来的梦想,在谈及自身将来成为一方巨富之后,当如何如何……

  “都是凡夫俗子,哪知天降至宝,乃是神铁?”

  年轻道士出自于千机门,名为余青。

  他并未入司天监,却从一位在司天监任职的同门当中,得知神铁一事。

  从当时巨坑的残留气息来看,那是真正的神铁,绝非寻常之物。

  只是神铁被人劫走,不知落于何处。

  余青已经探寻半月之久,尚未寻出神铁去向。

  只不过,从当时官府被劫杀的地方当中,并未看出有什么法术残留,应是武林中人所为。

  可惜自身道行不高,未能循着痕迹,而追索过去。

  不过,就算他可以循着痕迹追索源头,如今也颇艰难。

  因为追寻神铁的修道人,不止他一个。

  “真是难缠。”

  余青心中叹了一声。

  之前也有修行人,在他前头,去追寻神铁,但对方似乎也没能循着痕迹,追索源头……但却又害怕后面来的修行人,可以寻得线索,故而出手抹灭了残存的许多痕迹。

  到了如今,哪怕造诣不浅的修行人,也难以循迹追踪。

  故而如今的神铁,依然不知去向。

  只是,神铁如今却极可能是落在凡尘俗世中的习武中人手中。

  那或许是某个武林帮派,也或许是某个武林中的世族,甚至是某些习武之人,临时联手。

  “再寻一年,倘如再没有线索,便就此作罢。”

  余青暗道:“就算有线索了,眼下追索神铁的修行中人,可是不少,未必轮得到我。甚至隐约有阳神真人的痕迹,只是未有现身,通过手下的修行人,互相博弈……”

  他自身尚未至阳神境界,但他却也仍然想着,自身或许运道来了,能得神铁。

  许多的修行人,都会认为芸芸众生之内,自己是最为特殊的一个。

  余青也不例外。

  “嗯?”

  他心中忽然一跳。

  之前布下的棋子,似乎牵扯到了什么。

  顾乡城往南二百余里。

  真元山庄。

  今日蓝天白云。

  这里有青山绿水。

  但水已染红了。

  这里充斥着血腥的气息。

  这里满是残肢断臂。

  “古庄主,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胆敢劫杀官府的人,夺来这块神铁。”

  这是一个灰袍男子,手执一剑,沾满了血迹。

  他举剑在那个老者的脸上拍了两下,说道:“这么久了,居然半点风声也不露,若不是我之前试过你珍藏的那把宝剑,又看过那官差的尸首,来比对伤口痕迹,却也难以想到是你。”

  那老者狼狈不堪,气息萎靡,白中泛黄的鬓发,也沾染了血迹。

  “你这一柄剑,当年也是老夫亲自铸造的,未曾想到,今日此剑竟然屠了真元山庄。”

  “所谓世事弄人,不过如此。”

  灰袍男子缓缓说道:“你将神铁藏匿于何处,告知于我,我还能饶你一命,否则,你便也可以尝试一下,你亲自铸造的宝剑,是何等的锋锐……”

  古庄主嗤笑了一声,说道:“老夫与你明说,你会饶过老夫么?”

  灰袍男子点头说道:“自然是会的,我还需要你这铸剑的大师,替我将神铁锻造成宝剑。”

  古庄主露出嘲讽之色,说道:“剑成之日,便是老夫以身养剑之时罢?”

  灰袍男子摇头道:“我自习武以来,行走江湖,一言九鼎,你该知晓的。”

  古庄主哈哈一笑,说道:“你一言九鼎,老夫自然知晓,否则也不会为你铸造这柄宝剑……只不过,神铁当前,又涉及朝廷,涉及叛军,武林之中也有无数垂涎之人,你定然是要灭口的。”

  灰袍男子面色骤然一变,喝道:“我就不信,把你真元山庄翻了个遍,还找不出来!”

  声音才落,忽然一道劲风迸发。

  灰袍男子心中一凛,来不及反应。

  噗嗤一声!

  就见一道血光,从他胸腹之处溅起。

  灰袍男子扑倒在地,浑身颤动。

  而就在前方,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缓缓走来。

  “神铁岂是凡夫俗子可以惦记的?”

  中年男子手执折扇,微微扇风,来到了古庄主的面前,一脚却踏在了那个灰袍男子的身上,俯视下来,对古庄主说道:“神铁在何处?”

  古庄主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

  嘭地一声!

  那奄奄一息的灰袍男子,蓦然被他一脚踩穿了后背!

  血喷溅出来。

  古庄主溅了一身的血,他的脸上,他的鬓发,全是血迹。

  “近来搜寻神铁,江湖上可是腥风血雨,杀戮甚多。”

  中年男子蹲下身子,说道:“本座也逼问了不少人,杀了不少人,不介意多你一个……你看看他的死法,本座已经替你全家老小报仇,你若不识相,就一并去阴曹地府,本座再来搜寻此地。”

  他伸手拍了拍这老者的脸,说道:“反正神铁不可能再归你了,你心知肚明,念在本座替你一家老小报仇的份上,你有话直说,省了本座的一场功夫。”

  古庄主面色变了又变,终于伸手,指向了某一处。

  “机关?”

  中年男子露出几分异色,笑道:“如今尘世间的机关,却也是如此的精妙了么?”

  他伸手一拂,顿时有一股疾风,朝着那边假山下而去。

  嗡地一声!

  假山移位,下方显露了一个洞穴。

  “就在里头?”中年男子这般问道。

  “正是。”古庄主苦笑道:“原先是劫来此物,想要锻造一柄世间绝顶的宝剑,未曾想到,此物坚不可摧,火不能熔,各类锻造法门,皆无效用,任由老夫用尽了方法,也不见半点变化……”

  “却就此招了灭门之祸。”中年男子笑着摇头,道:“神铁之物,怎是凡人可以锻造的?”

  “本想依照古籍,从此供奉神铁,长久以香火熏制,如神铁有灵,或许后人能够锻造此神铁。”古庄主叹了声,涩然道:“早知如此,何苦贪念。”

  “是啊,早知如此,何苦贪念。”

  中年男子随手一挥,便见这古庄主脑袋塌了一块,眼神顿时黯淡。

  他双手搓了搓,神色十分激动,朝着那洞穴而去。

  咻地一声!

  才刚踏足,便有三根箭矢,迎面而来。

  中年男子露出嘲讽之色,随手一挥,

  三根箭矢,尽数化作齑粉。

  洞穴之中,有着十余道机关,对寻常人来说,没有古庄主的带领,可谓是凶险无比。

  但对于修行人而言,却不过雕虫小技罢了。

  中年男子一路走入地室。

  路上有着十余具尸首。

  这些尸首死状凄惨,背后中箭,显然是被机关所伏。

  显然是被古庄主用机关所伏,以此杀人灭口,避免神铁之事外泄。

  他一路行来,连过十二道机关,才真正进入了这座地室的深处。

  只见地室深处,有着一块通体黝黑的陨铁,上边布满了斑驳的痕迹。

  神铁上面,还系着一圈红色丝带。

  神铁之前,有三张桌案,并齐摆放,有猪牛羊,有瓜果之物。

  前头摆着一个香炉,插着一根粗壮的染香。

  而内中香灰积淀,已是十分沉厚。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铁么?”

  中年男子露出异色,细细观察,却看不出半点神光,心道古怪,不禁上前去,伸手一拂,顿时迸出一道光华。

  这光华落在神铁之上。

  神铁全无半点变化,纹丝不动,也不见伤痕。

  中年男子心中一喜,道:“果真是神铁。”

  咻地一声!

  神铁之上,蓦然迸出光华。

  这赫然是他先前打去试探的那一道光。

  中年男子面色大变,伸出右手,仓促迎接,不禁退了十余步,喷出口血。

  “还好适才并未全力出手,只用了七成试探,否则神铁瞬息推回我的法术,我仓促之下,只怕重伤。”

  中年男子只觉右手十分疼痛,显然筋骨皮肉都受到了损伤,但心中却是狂喜。

  这神铁不单是坚硬无比,更有反击之力。

  这神铁之非凡,简直超出想象之外。

  “吴某蹉跎半生,今得此神铁,机缘造化,必将前途无量。”

  他狂喜不已,便要上前。

  倏地一道剑芒划过。

  中年男子心中一凛,连忙侧身。

  鲜血喷溅在脸上。

  臂膀落在了地上。

  中年男子只觉左臂传来剧痛,露出惊骇神色。

  “神铁可不见得归你。”

  就在这时,来路所在,一个年轻道士,徐徐走来,面上却也满是喜色,说道:“贫道千机门余青,今日喜迎神铁,不造杀孽,你自行退去,饶你一命。”

  中年男子面色大变,道:“上人境?”

  余青看向前方的神铁,心中震动,不禁思索,得此神铁之后,能炼成何等宝物?

  中年男子神色变幻不定,他自觉不是上人对手,但探寻多日,终于得见神铁,让他就此放下,却也不易。

  余青往前走来,剑指这中年男子,道:“滚!”

  中年男子心有不甘,但终究是苦笑一声,道:“本以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哪知尊驾才是黄雀,吴某不过一只螳螂而已。”

  余青手提法剑,气息展露,面上也带着几分笑意。

  “黄雀之后,还有老鹰。”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蓦然传开。

  余青瞳孔一凝,心中喜意尽消,露出惊色,沉道:“阳神真人?”

  只见一个老者出现在来处,背负双手,缓缓说道:“不枉老夫布局多日,留下了许多的线,倒真让你们牵线,引到了这里。”

  “老鹰之后,也有猎户的。”

  却在这时,又有一个声音,显得十分阴厉。

  适才这老者面色骤变,失声道:“火域老鬼?”

  那阴厉声音冷笑说道:“老友,多年不见,可无恙否?”

  老者咬牙道:“你怎么也来了此处?”

  火域老鬼说道:“此地杀戮过百人,血气弥漫,我对血气最为敏感,如何不知?”

  老者面色变了又变,道:“这神铁……”

  火域老鬼说道:“我也不说大话,你我俱是老友,今日便各凭本事!”

  而在这时,又有一道洪亮声音,笑着说道:“如此,本尊也来试试,谁家本事更高,谁能得此神铁!”

  余青面色变了又变,心中沉了下去,无论此番花落谁家,显然也不是他能够多想的了。

  而那吴姓中年男子,断了一臂,在阳神威压下,颤动不已。

  这片偏野地域,竟有数位阳神真人齐至,纠缠于此,争夺神铁。

  眼见气机交锋,纠缠不休。

  就连余青都觉压力沉重。

  轰地一声!

  就在这僵滞时刻!

  一股更为强盛的气息,横压四方!

  余青喷出一口鲜血,趴在了地上。

  吴姓中年人双眼泛白,竟是昏了过去。

  而那三位真人,竟也在一瞬之间,尽数跪伏在地。

  啪地一声!

  阴暗之处,也有一人,摔落了下来,赫然是隐藏在暗处的一位阳神真人。

  四位真人,尽数露出惊骇之色,目光落在了那神铁之上。

  充满了斑驳痕迹的漆黑神铁,骤然绽放出金色神光,威势横压各方。

  就连阳神真人,都禁不住为之震慑。

  神铁之上,迸出无数道裂纹。

  仿佛这块神铁将要四分五裂。

  仿佛内中似有什么物事,想要挣脱出来。

  是神胎?是妖魔?是内中真正的至宝?

  众位阳神惊骇莫名,却也有着许多猜测,隐约还有着什么期待。

  神铁之上,有着无数的裂纹,仿佛要破碎了一般。

  但下一刻,却不见神铁破碎,那无数裂纹,仿佛是有轨迹,逐渐收缩了回去,逐渐变成一个形体。

  那是一个消瘦的人影。

  神铁收缩,裹在这人影之外,化作了一层铠甲。

  那是一个身着神甲的少年。

  神威凛凛,气势万千。

  阳神真人也不禁骇然。

  “这是从天宫下界的神人不成?”

  “他出自神铁之内,莫不是内蕴神胎,天地孕育的真身?”

  诸位真人心中骇然,念头却也十分地杂乱。

  而那少年身着漆黑甲胄,绽放金色光华,眸光凛冽,扫向众人,道:“你等是谁,胆敢在此扰我?”

  众人面面相觑,在神威之下,战战兢兢。

  “晚辈是……”

  最近的那个老者,忙是施礼,正要开口。

  然而那神甲少年却眉头一皱,挥手道:“算了,本座才懒得理会你们这些阿猫阿狗,赶紧滚蛋,否则,本座一刀劈了你们。”

  众位真人闻言,俱都心惧。

  这显然是一位凶神。

  他们不敢停留,纷纷退走。

  余青这才要走,却听那少年喊了一声。

  “把这家伙也领走。”

  神甲少年指着昏迷的吴姓中年人,嫌恶道:“少在这儿碍眼。”

  余青不敢违背,忙是运起法力,将那中年人也裹起,匆匆离去。

  待得众人离去,此处彻底安静了下来。

  神甲少年的气息,蓦然消散,宛如从云端跌落下来一般。

  他身上的神威,尽数消散,他的脸色变得极为苍白。

  他喘息不定,骂道:“总算把这群家伙吓走了。”

  他喘息了片刻,扫了一眼,发觉自己眼前,有着桌案,摆放香炉,还有三牲酒礼,各类贡品,不禁错愕。

  “苏某人是被当成祭品了么?”

  他呸了一声,左右看了看,暗道:“不过……这他娘的,本神君究竟是在哪儿?”

  他喘息愈发剧烈,伤势似乎又要发作。

  他深吸口气,暗暗运功,镇压伤势。

  而他的身体,也摇摇晃晃,似乎站立不稳。

  他皱着眉头,勉强往前迈了一步。

  扑通一声。

  这凛凛神威的少年,一头栽倒在地,吃了一嘴的灰尘。

  “苏某人何曾这般狼狈过?”

  少年勉强挣扎起身,低声道:“好在没人看见,不然一定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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