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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七十五 绝望的莽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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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如薰对毛淡棉发起进攻的时候,毛淡棉的缅甸守军不足三千,没花什么功夫,几轮炮击之后,这些守军就自己崩溃了,萧如薰只用了一只小部队就拿下了毛淡棉,顺便砍了两千多个人头。

  拿下毛淡棉之后,萧如薰一路向北,路上剧本上没有遇到成建制的抵抗,很多军事堡垒能看得出来有人居住的痕迹,但是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乱糟糟的像是在明军到来之前就逃跑了,这也方便了萧如薰许多,根本不用动兵开战就一路往勃固推进。

  缅甸还是太弱,底蕴太差,虽然有这块区域几十年的霸权,但是有朝一日一旦被传统强国大明彻底消灭掉,他们就会立刻衰弱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不安彻底的暴露出来,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明明是挺不错的军事堡垒,跟在萧如薰身边的利玛窦还说这是很有欧洲风格的堡垒,要是善加利用的话绝对能给明军造成麻烦,可偏偏没人守。

  不仅没人守,里头的兵器也没有人带走,一路北上十七八个堡垒,萧如薰缴获了三十多门欧式火炮还有七百多支火绳枪,还有不计其数的刀剑弓弩,甚至还有一些完好无损的粮食和饲养在水池里的鱼,不知道这些缅甸兵到底是把这里当成了什么。

  总而言之,萧如薰是占了大便宜了,利玛窦也一直都在叹息缅甸人的懦弱和愚昧,哪怕他们有一座堡垒坚持抵抗,也不会让明军行进的如此迅速。

  “不是他们懦弱愚昧,而是我大明太强了!强到他们根本不敢抵抗!”

  萧如薰嘴角微勾,用不一般的眼神看着利玛窦,后者被萧如薰看的有些不自在,低下头不说话了。

  这一战之后,不说那些日本人和西班牙人,利玛窦和军队里的二百葡萄牙人也变得更加老实了,最开始教导明军使用火炮和火枪的科学办法的时候还藏着掖着不告诉明军原因,只让他们这样做,然后等亲眼见识到明军铺天盖地的野蛮式火炮覆盖和火器大阵突击的时候,他们瞬间就没了精气神。

  行军途中闲暇的时候,萧如薰还会把利玛窦喊过来,把他手上的那本用拉丁文写的《几何原本》弄来看看,不过拉丁文萧如薰是看不懂的,利玛窦能看懂,学习中文之后,他也会翻译,但是涉及到一些专业名词的定义的时候,他就无可奈何了,因为这本书里面有些概念是中国古代数学中所没有的。

  一些没有的名词要如何从无到有,这是一个对中文一知半解的意大利传教士所做不到的,所以,他必须要找到一个学识渊博且对数学有所了解的士大夫才能办到。

  不过眼下,利玛窦似乎发现了这位嗜血的将军对数学很感兴趣的样子。

  “三个角,要我来说这就是三角形,这就是角,可以译作三角形,还有这个是……等边三角形的,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萧如薰指着一个拉丁文词语询问利玛窦,利玛窦瞧了瞧,露出了一点为难的神色:“这意思大概可以形容为,比如用火枪射击的时候,把枪头稍微抬高一点,可以打到更远的地方,从这里到这里的这一段距离,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利玛窦在地上用树枝画了一个角,然后在两条线之间画了一个圆弧:“这个就是这个词语的意思。”

  萧如薰立刻就了解了,这个词语是角度的意思。

  “我明白了,可以翻译为角度。”

  萧如薰现在算是明白徐光启和利玛窦翻译这本书的时候遇到了多少难题了,一些没有的词语需要徐光启创造出来,点线面这些数学的基本概念都是那个时候徐光启创造出来的,可以说徐光启是现在所有中国数学课本的最早缔造者,没有徐光启给这些拉丁文赋以汉语含义,咱们还真没办法研究西方的自然科学。

  不过萧如薰不存在这种烦恼,他看不懂拉丁文,但是他可以瞬间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要利玛窦大概形容一下,画一幅画,他就能知道利玛窦说的是什么数学名词。

  “也就是说,过两个点能做且只能做一条直线,这是那个欧几里德的意思是吧?”

  萧如薰在地上点了两个点,然后画了一条直线。

  “对!就是这个意思!将军真是数学的天才!”

  能在中国找到了一个有共同语言而且对数学很感兴趣的地位很高的人,对于他而言,是一件太不容易的事情了。

  “这些东西在大明的确是第一次听说第一次接触,以前中国也有很多的数学家,你说的那个圆,很早以前我们的祖先就能使用割圆术测算圆周率了,用一个点做圆心,一条线做半径,可以做一个圆,真是很有意思,但是我们的祖先却不会去关注,即使他们知道,也就是知道,而不会去深入理解。”

  萧如薰丢掉了木棍,站了起来。

  “为什么呢?这些知识都是很有用的知识。”

  萧如薰叹了口气:“对于我们的先人来说,能够活下去的知识才是最有用的知识,该如何种地,如何除虫,如何提高粮食的产量,这些是先人们最关注的事情,你找遍整个世界也找不到比中国人更会种田的人了,除此之外,他们并不是很在意,毕竟如果吃不饱肚子,就什么事情也做不了,要想研究数学,总要先吃饱肚子啊!”

  “中国很富庶,怎么会有人吃不饱肚子呢?”

  利玛窦一看就是对中国停留在城市的观感上,而未曾进入乡村体察农民的真实处境。

  “以后你会明白的,数学,目前只能由能吃饱肚子的人来研究,很幸运的是,中国也不缺少能吃饱肚子的人,所以,我们到底还是能研究出一些东西来的,你把这本书收好,等收拾完这里的事情之后,我抽点时间,我们把这本书给翻译出来,让我们的士大夫也好好的了解一下你们的数学。”

  利玛窦露出了释怀的笑容:“我明白了,将军。”

  “走吧!”

  萧如薰翻身上马,往军营而去。

  与萧如薰底气十足悠哉悠哉的进军不同,缅甸人就没有那么悠哉了,哪怕是在他们的统治核心勃固,也到处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这股绝望的气息笼罩在每一个缅甸人的心头,让他们无所适从,让他们茫然四顾,让他们心惊胆战。

  十几年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小王子闵启德战败了,十万军队全军覆没,明军正在向勃固进军而来,而勃固已经没有足够的防御力量了。

  这些消息一个接一个的轰炸着缅甸人敏感而脆弱的神经,从最开始的嘲笑和不相信,到后来一伙一伙的断胳膊断腿的败兵的涌入而带来的全民恐慌,其中也不过只有几天而已,没有什么比战场上下来的败兵更能说明问题,也没什么比勃固周边缅族人聚居的乡村遭到不明势力的连番抢劫进攻更能说明问题。

  根据败兵们的说辞,大军很凄惨的战败了,闵启德王子战死了,军队损失了绝大一部分,还有很多被俘虏了,只有少数得以逃脱,一路上的堡垒没有一个坚持防守,全部都丢弃了堡垒逃跑回来,大家全部逃回了勃固,因为只有这里才能给他们一点点的安全感。

  但是说到底,这份安全感到底能维持多久,谁也不敢相信,随着越来越多的败兵和周边乡村难民的涌入,勃固开始变得人满为患,而人们也终于彻底的相信了军队的战败,横行天下数十年的军队的彻底战败,毫无预兆的来临了,让所有人都无所适从,他们习惯于军队的凯旋和战利品的分享,习惯于胜利和荣耀。

  现在让他们接受战败,这实在是太残酷了。

  他们不一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城中最高最大最豪华的建筑物里面,那里,有他们几十年的王,带给他们无数荣耀和胜利的王,他们迫切的需要王的指示,他们迫切的需要王给予他们安全的保障。

  不过现在,他们的王已经无法回应他们的期待了,莽应里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了,从两天前得知闵启德战死军队战败的消息之后,他就昏了过去,至今未醒,王宫里面乱作一团,文武大臣们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们习惯了莽应里的强权统治,他们是他驯服的助手,离开了他,反而不习惯了。

  十万主力战败,只有少数逃了回来,现在手上可以用的军队满打满算也就两万,勃固外面有不知道具体数量的明军和暹罗军正在进发,国家危如累卵,王啊,你怎么就倒下了呢?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这些人的绝望?

  或许是听到了这样的绝望的呼喊,这天晚上,莽应里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到了文武大臣瞪着牛蛋眼问他——王,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你们问我怎么办?我能知道该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培养了十多年的合格的儿子战死了,十万精锐军队战败了,国家的根基已经毁于一旦,剩下这点军队也失去了战斗的意志,一旦明军开来,携大胜之势进攻勃固,他完全没有战胜的可能……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国家和自己的政府是在凭着一股锐气前进,一直以来,他从未考虑过万一战败了该怎么办,他和他的父亲征战多年从未失败,他带着一种盲目的自信,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战胜,一定不会失败,哪怕是面临再危险的境地,他也不会失败。

  他用战时体制维持自己的政府和统治,却不曾想到一旦战败,军力无法维持战时统治的时候,他的政权就要崩溃。

  他已经可以想象到西边和南边的那些部族得知自己战败的时候该是如何的欣喜若狂,该会如何快速的集结军队前来打秋风,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或许就是自己所面临的情况了吧?

  “大王,再不想出对策的话,就会有更多人逃跑了,现在已经有很多人逃跑了,我们要快点拿出对策啊!”

  一名多年跟随莽应里的老臣子痛心疾首的看着莽应里。

  对策?我也想知道我该用什么对策啊……

  “我们还有多少军队可以用?”

  莽应里如是问道。

  “最多两万,可能还不到这个数目,很多败兵已经拖家带口的逃跑了,还有很多人受了重伤无法战斗,真要打起来,我们完全没有优势,现在城门已经关闭,交给亲卫队在管理,但是还是有人从其他地方逃走,王上,再不想想办法,人就要跑光了。”

  老臣子焦急的回复。

  莽应里坐起了身子,叹了口气:“跑光吧!都跑光吧!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办法?我家族横行无忌数十年,终于到了遭报应的时候了,这片土地上再也不会有我家族的立身之地,他们每个人都想要我的命,再抵抗下去也没有意义,只能被明军全部杀死,你们想活命的,就趁现在走吧!能走多远走多远,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好。”

  文武臣子们互相看着,面面相觑,根本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他们的王的嘴里面说出来的。

  曾经叱诧风云不可一世的莽应里居然会说出这种话?这怎么可能?这还是他们的王吗?

  无论是谁都不敢相信他们的王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完这句话以后,莽应里直接蜷缩在了床上一动不动,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几名亲卫将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的王,然后咬咬牙跺跺脚离开了,一些立场本来就不怎么坚定的人瞧了瞧四周,也悄悄的离开了,还有一些老人,流了几滴眼泪之后,缓缓退出。

  军队战败带给他的打击还不是非常大,真正让莽应里绝望的闵启德的战死,他最得意的儿子的死,使他觉得自己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奋斗,也无法将事业传承下去了,既然如此,绝死战斗还有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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