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耶律延禧驻跸的定州南下深州得通过祁州,而且还要渡过南易水、木刀河、滹沱河三条河流。如果按照河北宣抚司之前的布署,从保州、广信军和安肃军抽出三个将和大量的团练加强南易水、滹沱河一带的防御。大约可以在深州和祁州南部摆上一个将的兵力。因为之前驻守保州、广信军和安肃军都进行了扩充,将满员率补到了八成。一个将总有4000战兵,3000左右的辅兵,再加点团练,差不多能有10000人。野外浪战是不够瞧的,可是依托河流结寨防御倒也够了。
但是武好古主持的河北宣抚司的命令也只有宣抚司直辖的几个将,沧州包犁州)团练,海路水军战船队,市舶司缉私船队等部会听从,别的部队根本就当耳旁风。而在武好古的河北宣抚被免后,这番布署更是没有人当回事儿了。
而许将稍后做出的类似布署,也因为高阳关路安抚使叶祖洽的反对而无法施行。叶祖洽是一方阃帅,守地有责,当然不肯把手中仅有的两将兵马中的一将交给许将了。而且宣抚司的名号在武好古手里不好使,到了许将手中,一样不管用。
许将是文官,叶祖洽也是文官,许将是状元,叶祖洽也是状元,许将是新党干将,叶祖洽同样是新党中的一员大将,谁怕谁啊?
所以到了大观三年八月中旬,由飞熊军详稳耶律马哥为先锋的辽国大军,便毫不费力的攻破了兵力空虚的祁州首县蒲阴。然后又在蒲阴附近利用缴获的船只搭起概,轻易渡过了南易水,三日后又渡过了无人把守的木刀河,当天就攻陷了属于深州管辖的安平县城。又过了两天,辽国大军的先头部队就渡过了滹沱河,占领了无人把守的束鹿县城和武强县城,包围了只有少量团练守卫的深州首县静安城离北流黄河的河道也仅仅只有十数里了!
消息传到大名府,立时就是满城惶恐!
此时的大名府,就是一个河北官绅的难民营。从七月份到现在,不断有被契丹人夺了家园和任所的官员士绅坐船坐车,成群结队的过来。到了纪忆和许将那儿哭门或者请罪。纪忆和许将拿他们也没什么办法,只好打叠起精神,一一抚慰。谁让大宋向来就是这等纲纪松弛的呢?
别说那些没有守土之责的官员士绅,就算是一州一县的民之父母,便是弃城而逃,也不是什么杀头的罪过。顶天就是海州养老!
这段时间,平江纪家在京东商市经营的地产行可真是赚了个盆满钵溢啊!
再说了,丢失地盘的罪过也真不能让那些州县官去生扛。他们有什么错啊?手里没有什么兵力可以指挥,团练也没时间组建,连城池都来不及修缮,辽人就潮水一样涌来了。
留在治所,无非就是上吊跳井,用一条性命报了皇恩罢了。
这事儿,纪忆和许将都是不希望看到的。毕竟大名府城也虚得很,真要有兵临城下的一日,他们俩说不定也得逃难!
除了好生招待和安置这些逃难来的官绅,纪忆和许将还得费心劳神,去把这群散沙组织起来。他们俩有一个打算,现在必须把河北官绅拧成一股绳儿,然后以他们为核心组织团练去跟契丹人干!
这几日,既要安顿他们,又得从中选出可用之人,作为团练的核心。还得跟大名府地方的士绅豪门联络,让他们也出人出钱,还要催促界河商市、京东商市赶紧运送武器装备马匹砖头等等物资,还要和朝枉报这儿的情况,纪忆纪胖子累得都瘦了一大圈将年纪大了,更是眼冒金星,昨天差点昏厥过去。
今天早上,倒霉的军事宦官谭鸩到了。他本来用是功臣,却莫名其妙的被赵佶免了职,回去就待罪之身了。可是身边却还跟着几百号人马,大都是武好古帮他在界河商市招募的效用士,现在护着他回京。也有一些个是谭稹从开封府带出来的禁军武官,本来想跟着沾光,转上一两个官的,现在却跟着倒霉,明明是有功,却还得待罪,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
可这帮人在纪忆眼里却是个宝,有军官有效用,其中的效用士还是鼎鼎大名的界河佣兵啊!
所以纪忆也不端文官架子了,亲自跑前跑后,招待安顿谭稹,再陪着他说话。说的话都离不开一件事儿,组建大名府团练!
现在纪忆和许将是有钱有名义,壮恫不缺,就是没有能带队的军官。
通报静安城被围的传骑到的时候,纪忆正强打着精神在和谭鸬着办团练的好处,就听见屋子外面脚步声错落响起,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到了。正是纪忆的心腹幕僚,名叫纪庆的族侄,还是格致大书院的律学院毕业的生员,没有能考上进士,于是就跟着叔叔做个机宜文字。
“八叔,八叔,深州急报丹大军已经杀到深州城下,距离黄河只有十几里地了!”
纪忆听到这个噩耗,就是曳苦叹。
“大官,你看看都快兵临城下了大名府城内却连一营新军都没有要是肯留下,一个经制大名府路兵马的差遣,我和许学士总能保下来的。”
说实在的,谭鸩不愿意灰溜溜的回开封府去。他是官家的奴婢,生死荣辱却都在官家一念之间。官家宠信他,再怎么贪污也没事儿。如果有朝一日官家不信他了,呵呵,那帮御史言官可都等着拿他这个失宠的阉臣开刀呢!
留在大名府,在纪忆和许将两个文官重臣的支持下办团练,倒是不错的出路。至少能让官家用得上,那帮御史言官也不至于往死里咬他啊!
现在的武好古不就还支撑着好大的市面?虽然底盘下也危机四伏,但是架子总归没有倒吧?
“行!”谭鹭重点头,“咱家就留在大名府帮个忙吧!不过咱家有个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
“您和许学士得一块儿上奏,请官家御驾亲征!”
“什么!?”纪忆吓了一跳,“御驾亲征?大官,你可当真么?”
谭疣笑着曳,“官家不敢来的不过宣称一下,也能吓桩律延禧啊!”
“也对。”纪忆点点头,“某家马上去寻许学士,和他商量请官家亲征大名府的奏章要怎么写。”
“不,不,不是亲征大名府。”谭鸱,“而是亲征界州。”
“亲征界州?”
“对!”谭稹点点头道,“河北存亡不在大名府,而在析津府丹现在居然大名府还有300里,没有那么快就能兵临大名府城下的。想要攻城更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而武好古的河间大营,现在就摆在析津府城下随时都可以攻城!如果耶律延禧得知官家要亲统六军北伐燕云,他还敢继续南下大名府?”
“好!”纪忆拍着巴掌,“果然妙计!”他猛地站起来,“下官这就去和许学士一块准备上奏之事!”
纪忆和许将的奏章还没有送到开封府,赵佶就已经被气着了,这会儿正在琼林宫的崇政殿上破口大骂。骂武好古,骂纪忆,骂李纲原本以为他们是国之栋梁,没想到都是奸臣啊!
纪忆和李纲在海外当强盗,坏了大宋国的名声,什么拥有四海的皇帝,根本就是个海贼王,真是贻笑天下了。
武好古更坏,明明知道赵佶的意思是让他戴罪卖国,他却偏偏要出动舰队去辽东抢粮且还有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民以食为天!
好嘛,大宋天朝,堂堂盛世,老百姓没饭吃要派舰队出去抢!
从古至今,普天之下,有这样的盛世吗?有哪国穷兵黩武到了要抢粮喂饱老百姓的地步?
“回禀陛下,”蔡京一本正经的上奏,“据臣所知,西方罗马人民国鼎盛之时,就连年从阿非利家州的埃及国抢粮食的”
“你!”赵佶瞪了一眼蔡京,“我堂堂天朝,能和西方蛮夷之国相比吗?”
“陛下,”蔡京道,“兵法早就有‘因粮于敌’的说法,如果武好古能从辽人那里抢下300万石粮食,就等于替朝廷节省了300万石。而且出兵辽东还能扰乱辽国的后方,可以迫使辽主回兵救援。”
蔡京其实也在心里一个劲儿咒骂武好古,可是他现在也没办法了,不能让武好古倒台。因为武好古一旦倒台,战事就没法收拾了。说不定耶律延禧真的能打到开封府城下,到时候就不是赔几百万,而是大宋会不会亡国的问题了。
他正说着的时候,有閤门宣赞来报,网银台司的知司事兼枢密直学士苏迈苏东坡的长子,守孝完毕回来做官了)求见。
“宣!”赵佶只说了一个字儿。
网银台司是管收发奏章和制书的,赵佶早就下了旨意,凡是河北军务方面的奏章,随时上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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