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陛下,萧枢密到了。”
“宣!”
听到随行的内侍通报萧保先抵达,耶律延禧立即将其唤入了自己所在的御殿。
萧保先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进来,见到耶律延禧就行了一礼,然后又快又急的禀报道:“陛下,宋人在赵家堡外筑垒了!有篱笆,有壕沟,还有麻袋装土后垒起的营墙……看着非常坚固,施工也极快!”
“这叫什么打法?”耶律延禧眉头一皱,“莫不是要长久对峙?”
“兴许吧!”
耶律延禧又问:“你怎去了一整日?都在看宋人筑垒吗?”
“回陛下的话,臣还去了县城东南二十里外的张家连寨。”
“张家连寨?那边怎么了?”
“也在增筑城寨!”萧保先道,“还有八九百宋人的半甲骑兵在掩护,非常厉害,咱们的远拦子马和他们碰了碰,根本不是对手!”
“哦。”耶律延禧似乎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儿,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萧保先摇摇头道:“陛下,这个张家连寨里面有五家土豪,三四百家客户,可以拉出不下一千五百壮丁……全都投靠宋人了!”
“什么?”耶律延禧闻言就是一惊,“那么多人都投了宋国?他们不是我大辽的子民,怎么就敢叛国投敌?”
萧保先叹道:“还不都是耶律章奴打了败仗?这燕地的汉民也和草原上的阻卜,辽东道的女直、渤海一般,都不是我契丹国族,自然是那边势大就倒向那边了。况且南朝的宋人还和他们是同族……其实这个张家连寨并不是第一个倒向宋人的连寨,在武清县南部,至少有几十个连寨,都已经投靠到宋人一边去了。”
“几十个连寨,那岂不是有几万壮丁……”耶律延禧有点坐不住了,猛地从御座上站了起来,“亏得我朝善待他们一百多年,怎地一点不知感激?”
善待?萧保先心道:燕四家以及另外十几个世选之家兴许得到了善待。其他人不过就是且活着罢了!哪敢说什么善待?倒是这十来年,因为界河商市兴起,不少孔武有力,胆子又肥的汉人壮士跑到武清县南部安家,或是干脆去了商市。这才宽裕了起来!在武清县安家置产的小土豪,十个里面起码有八个是和界河商市存在联系的。
如果耶律章奴那天在界河商市北城大获全胜也就罢了,可大败而走!武清县这边的地头蛇们,有谁会不知道状况?他们会倒向哪一边,还不是明摆着吗?
“陛下,”萧保先道,“咱们在定州路也算收获颇丰了,不如见好就收吧!再让武好古那厮折腾下去,半个武清县都没有了。”
武好古在武清县南部不断增筑堡寨,拉拢豪强的做法,其实就是后世沙俄整治各种中亚、西伯利亚鞑子的办法。用哥萨克骑兵和堡垒线配合,不断压缩鞑子们的活动空间,以达到步步绞杀的目的。
他手里的6000铁骑就相当于哥萨克,另外还拉得出几千战力不俗的步军,再加上工兵构筑堡垒的本事,还有界河商市的收买控制绝活,用不了多久就能用堡垒线把半个武清县蚕食掉。
可别小看这“半县”之地,其实也有四五千平方公里,而且都是可以开垦的平原!人口的确不多,但也适中,正好可以半耕半牧,扩大沧州马的繁育规模,养成新的骑兵集团。
如果这里的人口跟开封府界一样密集,有点土地都养人了,也就出不了骑兵集团了。
所以半个武清县要是让武好古经营好了,再过几年,沧州骑兵集团的人数就不是6000,而是10000或者12000了!
“你说怎么办?”耶律延禧也有点束手无策了。
挡住武好古北进的步伐暂时应该是可以的,武好古没有强大的轻骑兵集团,也就不能很快夺取战场控制权,只能用堡垒推进的办法,慢慢压缩辽国骑兵的活动空间。
这个过程,很可能会持续一年以上。然后才会向武清县城发起进攻!
可是想把武好古的兵马再压回界河商市,却也不大容易。那么多堡垒连寨,耶律延禧半个都啃不动啊!而且他的轻骑兵有优势,但是具装甲骑不行啊。骑士不如人,战马不如人,甲胄具装也都不如人。更可恨的是宋人还有非常厉害的火药武器,具装甲骑冲击前先炸你个头晕眼花的!
真要摆开了打,只有挨揍的份儿。
别看耶律延禧手中有两万宫分军正兵,有必要的话还可以继续调集。但是面对6000具装甲骑的冲击,这些宫分军正兵肯定扛不住的……真要再大败一场,大辽国不完蛋也不行了。
现在这一战,可不仅是宋辽间的事情,阻卜、女真、渤海,可都瞪着眼睛在观注。
要是让武好古摧破了耶律延禧的主力,那么这些辽国境内的不安定因素,就会来个总爆发了。
“得议和!”萧保先道,“以战谋和,只要武好古的兵退回界河以南,咱们就和宋人讲和吧。”
“他们怎么肯退?”耶律延禧看着萧保先。
“陛下,”萧保先道,“咱们在定州路可占了上风!若是能乘胜夺下定州城,便是失了武清县,宋人也只能求和了。”
耶律延禧将信将疑,失了武清县,析津府就在眼前了!宋人还肯求和?
“陛下,”萧保先咬咬牙,“东线真的没有办法,只能将兵力移到西线!陛下不如亲率主力去和奉先会师,在定州和宋军大打一场。臣留在武清虚张声势,总能唬住武好古的。”
“朕移兵定州?”耶律延禧想了想,“保先,你要多少人留守武清?”
“8000正兵加上守铺兵和打草谷兵足够了!”萧保先道,“余下的就由陛下带去定州路吧。”
定州路战场上,现在就有萧奉先的30000契丹兵和马人望的36000汉军,如果耶律延禧再带去30000契丹兵,那就有96000大军了!
夺取定州城,就成为了可能!
定州一失,恐怕就是河北大震动了。到时候赵佶多半绷不住会向契丹求和……
“也好!”耶律延禧咬咬牙,“就这么办!”
新任的河北宣抚副使,定州路、真定府路兵马都总管,河北西路兵马都部署钟傅日夜兼程,总算在大观三年七月中旬,赶到了真定府路的治所真定府城。
带了好几年兵的钟傅,现在看着沧桑了许多,那点儒雅之风已经淡的看不见了,周身上下都透着武气。
“弱翁来的可真快啊!”真定府路的安抚使王旉和真定府路团练大使韩肖胄一块儿在帅司衙署门口相迎。
“战事紧急,不得不快些赶路。”钟傅向王旉、韩肖胄见过礼,便被走上前来的王旉拉着右手,一起携手进了内厅当中。
三人分宾主落座后,王旉就问:“弱翁,你现在是河北西路兵马都部署,河北西路的战事是不是你来指挥?”
“这个……”
钟傅也只有苦笑了。
河北现在有一个宣抚使,一个转运使,一个监军,四个安抚使(武好古还权摄海路帅司),现在有多了他这个河北西路都部署。
一共八个帅臣,到底谁指挥谁啊?
另外,河北还有四个兵马都总管(不包括钟傅)、四个兵马都钤辖,理论上应该是正将以上的带兵官。
而归这八个帅臣,八个带兵的高级将官指挥的“将”,总共只有18个。如果扣掉武好古直接指挥的6个将,就是15个帅臣、都总管、都钤辖在指挥12个将……真有一点帅比将多,将比兵多的意思了。
“唉,别提这个了!”钟傅也只能摇头苦笑,“本朝向来如此,陕西不也是六个个安抚使各管一摊吗?咱们这边八个帅臣也别分什么大小了,同心协力为朝廷办事就是了。”
“可是河北宣抚使司的军令老往咱们这儿发啊。”王旉苦笑道,“武崇道现在正在辽国境内的武清县和辽主对峙,正是胜负未分的时候,要咱们持重沉着,以三将兵马分别进驻曲阳、新乐、祁州,声援定州方面,但不得出城浪战。剩余一将,再和团练合编,扩充到三万至五万人。并在真定府练兵,等待兵器甲械送达。”
原来武好古的宣抚司还在履行职责,不断移牒各路,努力调整西线的态势。不仅真定府路得到了命令,高阳关路也得到了新的指令,以一将之兵渡过拒马河在辽国归义县的土地上筑城,以威胁突入定州路的辽军后路。同时,还命令各路加快招募团练,扩充实力。
“不必睬他。”钟傅道,“官家已经有了旨意,令某督率真定府路的两将兵马入援定州,然后集中五将精兵和北虏决战!”
王旉和韩肖胄互相看看,心说:这可好,官家也来指挥了,真是越来越乱了!这仗真不知道要打成什么样了?
“弱翁,两将精兵眼下就有,随时可以出击。”王旉道,“你可要休息几日?”
“不必了,”钟傅摇摇头,“救兵如救火,某明日就带兵出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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