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雨丝,随着东南风飘落下来,越来越密,将整个开封府都笼罩了起来。
凉爽的东南风,配上柔柔的细雨,落在人的身上别有舒爽,根本阻不了开封府街头的人来人往。只是,武好古又有了一个留在潘家园和潘巧莲相处的机会。
潘巧莲也甚是善解人意,一见到武大郎便开口挽留,邀他在潘家园画完了那幅蹴鞠图再走。
现在蹴鞠图差不多完成了,图上画了个打着赤膊蹴鞠的“高太尉”。高俅虽然三十大几了,可是身材居然保持得相当不错,上身的肌肉线条十分优美,肚子也没凸出来,而且还能看到几块腹肌。
和他一比,武好古这一世简直就是个废柴宅男的体魄,怪不得会在开封府大牢里面给吓丢了魂。
幸好武好古的年纪不大,才堪堪二十,现在加强锻炼应该还能强身健体,如此才能在这个缺医少药大宋朝和潘巧莲白头偕老……
放下毛笔的武好古忍不住又看了潘巧莲一眼,潘巧莲正拿着算盘和账本坐在一张书案后面,低着头认真地在做账。
她是在给武好古做账,武好古其实是让傅和尚管账的,不过傅和尚是个做饭的和尚,不是“开银行”的和尚,管钱做账的水平远不如家里有金银绢帛交引铺的潘巧莲的,所以他便请潘巧莲帮个忙。
另外,卖了醉罗汉图和赢了昨天的赌斗之后,武好古和他的三个兄弟们手里的财产大大增加。便是在开封府这个富豪遍地的地方,也算小有身家了。
若是到了开封府城外,便都是大财主了,自然要好生打理一番。
这理财之事,也得和潘巧莲好生商量。
北宋财主们的理财方式大约就是四种:一是窖藏;二是买地;三是放债;四是经营。
第一种方式武好古和潘巧莲都是不会考虑的,世界上哪有把钱埋在地下的商人?
而余下的三种方式,则是各有利弊。
买地收租看似最稳,不过回报率却很低,而附在土地上的税赋摊派也不少,除非是抵挡住官府税吏的名门大户,否则投资土地便不是甚好路数。
放债也不是眼下的武好古能做的,最多就是把钱存在潘大官人那里吃很少一点的利息。
而经营便是做买卖了,武好古现在就是个书画商人,书画行的勾当才是他最熟悉的。眼下武好古虽然发了两票,但是在还了欠账(欠潘家金银绢帛交引铺的账)和退款后,剩余的资本也不大多,显然也没有跨行经营的条件。
这时潘巧莲已经把账算好了,抬起头发现武好古在看自己,便嫣然一笑道:“大武哥哥,账算好了……上回贩卖醉罗汉图你得了两万九千缗,从我家的金银铺又典出三万缗,退给宫中一万八千缗后,还余四万一千缗,若再退了朝元仙仗图,便只余一千缗。不过昨日你又赢了陈佑文和那个纪大官人他们七万缗,其中两万八千缗是你的,这样你便有两万九千缗的身家。
不过,你眼下还背着三万缗的债,武大官人也欠了六千多……我可以帮你转寰则个,但还是得将本就利的。”
忙活了那么长时间,居然还是负资产?
听潘巧莲算完了账,武好古苦苦一笑道:“铺子便不赎了,陈佑文要便给他吧,至于那些书画,便由家父自己去料理吧。反正他还有个官牙身牌可以典卖的。”
“这般的话,你还有两万九千缗,另外,公中还有一千缗。”潘巧莲说,“且不知你那些兄弟们打算投多少?若他们不投,你便只有三万缗的本。其实也不少了,只是不知大武哥哥想做甚勾当?”
“自然是书画了,不熟不做嘛。”武好古道,“无论将来要做多大的买卖,都得有个根本,这根本便是书画。”
武好古并不是兜里有俩钱就敢盲目扩张的性子,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除了书画还能做甚了?
玻璃、水泥、炼钢、蒸馏酒等等这些传说中穿越客用来赚大钱的金手指,他一美院出来的画师都不大懂。便是知道一个大方向,也得大把大把砸钱才能砸出成熟的产品。
印刷和出版倒是稍通一二,不过这都是要“烧钱投入”的。要出连环画就必须建立印刷工坊,雕版、油墨、纸张、装订、发行,各个环节也都要砸钱下去,三万缗的本钱够是够了,不过真要做起来得花不少时间。
而且武好古的连环画到时候肯定还得和盗版战斗!
如今的大宋朝仿佛没有版权法存在吧?
至于发行报纸,除了和印刷环节之外,还得为内容投资,至少得有记者和编辑吧?武好古一个人可搞不定。
另外,报纸想要卖广告就得有很大的发行量。而发行量肯定也是烧钱烧出来的……报纸必须要足够廉价,才能有很大的销量。只有用低价和精彩的内容培养出了读者看报的习惯,报纸才能通过广告盈利。
因此武好古必须先拿下一个可以为他源源不断提供“现金流”的根本,才能在别的行业展开战场。
而武好古在未来几年内能够拿下的行业,无疑就是开封府的书画文玩行了——只要有宋徽宗撑腰,武好古取代刘有方把持开封书画行根本没难度。
“书画?”潘巧莲问,“大武哥哥,书画勾当要怎么做?”
武好古道:“开封府进货,去海州贩卖。”
“海州的书画比开封府要贵?”
“得看是谁的书画了,”武好古解释说,“若是上了年头的古画或名家书画,自是开封府昂贵。
可要是活着的寻常书画师的书画,却是开封府便宜,海州昂贵。”
北宋的经济、政治和文化中心就在开封府,画师想要天下扬名,也只有到开封府来漂着。
所以就造成开封府有许多水准很高的不出名画师,数量一多,价钱自然就便宜了。
另外,销路很好的“黄家富贵”(当然不是黄筌、黄居寀父子的真迹)在开封府也很多(因为开封府有许多想入画院的画师),价钱也不贵。但是到了海州、扬州这等地方,因为供求关系(许多富商喜欢),价格就上去了。
因而书画行的行商都是在开封府收购普通书画师的作品,同时贩卖古画古帖的。
“那便是在开封府入货了……”潘巧莲蹙了下秀眉,“如果要入个三万缗的书画,怕是瞒不住刘有方、陈佑文的耳目吧?”
“当然瞒不住了,”武好古摇摇头,笑道,“开封府市面上可称得上一个好字寻常书画也不太多,一万五千缗都不一定能收得齐。恐怕还得四处预订,总要迁延些时日才可。”
听说武好古要在开封府逗留些时日,潘巧莲的秀眉就又蹙紧了几分,“还是得尽快离开才好……如果想要多收书画,其实还有路子,可以从开封府的各家质库中取一些。奴可以替大武哥哥做个牙人,保管可以拿到便宜货。”
“那就有劳十八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