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年月日,冬至。
早在春秋时代,华夏大地的天文学家就已经学会用土圭测日晷的方式来确定节气,用这种方式最早确立起来的节气,便是春分、夏至、秋分以及冬至。
一年里最寒冷的那两个月,从这一天宣告开始了。
也正是在这一天,位于华夏大地的各国国君们,都在各自的都城之中收获了前线最新的战况,并且得出了各自的结论。
齐国,临淄,后胜府。
在一阵悠扬的乐声之中,十几名面容俏丽身材曼妙的絺衣舞女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香风阵阵。
府邸的主人后胜本该居于主位,但他此时此刻却坐在下首,带着一脸的谄媚笑容对着上首的齐王建举杯笑道:“大王,这越女舞姿如何?”
坐在上首的齐王建哈哈大笑,举起手中的酒爵一饮而尽,赞道:“妙,果然妙极!这越国不愧乃是西施故国,其女容貌甚佳,吾心甚慰,甚慰!”
一对君臣欢声笑语饮酒作乐,真真是不亦乐乎。
就在两人正畅饮美酒,欣赏越女舞姿之时,一名后胜府管家突然来到了后胜的身边,低声朝着后胜密语了几句。
后胜闻言皱起了眉头,道:“且告诉他,吾今日有贵客,不见。”
管家点头应诺,随后快步离去。
这一幕恰好被坐在上首的齐王建看到眼里。
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齐王建笑道:“后卿,莫不是有人欲献金与汝不成?”
后胜的贪财和受贿乃是齐王建早就知道的事情,而齐王建对此也并不在意。
在齐王建看来,只要后胜能够多找一些美女,多找些宝物来,那么就让他拿点好处又算什么?
后胜闻言赔笑道:“回大王,此乃是那赵国使者苏代求见也。”
“苏代?”齐王建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回过神来,笑道:“哦,原来是他。他来寻汝,可是赵国又缺粮?”
后胜笑道:“非也。那苏代寻臣,无非是想要令臣劝说大王,出技击之士以助赵抗燕也。”
齐王建呆了一呆,随后嗤笑了起来:“此事寡人早已回绝,想不到这赵人却是不死心。后卿,如你所见,寡人是否应当出兵助赵?”
后胜愣了一会,随后笑道:“如今美酒佳人在前,大王又何必谈及此军国之事?且饮酒,饮酒!”
齐王建又是一愣,随后也笑了起来,举起了面前的酒爵:“不错,饮酒,饮酒!”
丝乐悠扬,很快便将一切给完全淹没。
对于这对主掌了齐国朝政的君臣来说,什么秦赵长平之战,又怎么比得上眼下的享乐更值得关注呢?
魏国,大梁宫城。
魏王圉满面怒容的坐在大殿之中,听着面前的臣子回报。
“大王,已遣使八名前往大军传令,然至今无一回归。”
“砰!”魏王圉的手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怒吼声响彻整个大殿:“魏无忌这是想要篡位不成?”
自从晋鄙被杀,魏无忌夺权的消息传来,魏王圉已经整整派出了八名使者前往大军传令。
但无论是一开始命令魏无忌即刻归国自首,还是接下来命令魏无忌率军回返,或者是后来命令魏无忌停止南下,总之这八名使者一进入魏无忌所率领的军营之中,那就好像泥牛入海般一去不复返了。
这种情况让魏王圉既愤怒又疑惑。
愤怒当然是因为魏无忌杀晋鄙夺权这个大逆不道的行径,而疑惑则是因为——为什么魏无忌在杀死了晋鄙之后,居然能够如此顺利的就掌握了整支魏国大军的军权?
魏国的十万大军,竟然就这么心甘情愿的听从了魏无忌这逆臣的命令吗?
这,才是让魏王圉最为心寒的地方。
魏王圉的心,甚至比这大梁城的冬天还要寒冷。
楚国,陈城。
在陈城的宫殿之中,正是一片欢欣鼓舞的气氛。
楚国君臣当然有理由高兴,因为如今宛城和邓城都已经收复,而且在大司马景阳的率领下,二十万楚军即将收复楚国几百年来的故都——郢都!
一旦郢都重归,那对于楚国的名声以及实力,都是一次极大的提振。
楚王元面带笑容的坐在上首,接受着诸位大臣的恭贺。
楚国令尹春申君黄歇高声道:“有大王之圣明,吾等必能令楚国复威王、庄王之故业,重新称霸于列国!”
黄歇一开口,群臣也是纷纷开口恭贺,阿谀奉承之词犹如潮水一般涌向了上首的楚王元。
楚王元哈哈大笑,志得意满的摆手道:“今日破秦成功,众卿皆有功于楚,寡人必定不会忘记,待到大司马功成归来之时,寡人必皆有封赏。”
宫殿之中一片欢声笑语,就连这寒冷的冬天,似乎都变得热烈了起来。
韩国,新郑。
宫城之中,韩王然神色沉静的听着面前一名宦者的汇报。
“据线报,赵王丹如今已率军入北上党,或已抵达长治。秦王稷亦发令通传河内郡全境,发民十五以上悉诣长平,似是要和赵军决一死战。”
韩王然点了点头,沉默了好一会,突然开口道:“靳黈可有何言?”
宦者并没有说话,而是毕恭毕敬的从怀中拿出了一封密信,递到了韩王然的面前。
韩王然拆开了这封密信,注视着信上的内容,久久不语。
良久之后,这位韩国统治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了一样物事,放在了桌上。
“汝且持此符去面见靳黈,将此符交于其手。”
韩王然所拿出来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他手中的右半边韩国兵符。
宦者恭敬应诺,十分小心的接过了兵符,看了一眼韩王然,随后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大王可有何令传于靳黈将军?”
韩王然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宦者朝着韩王然恭敬无比的行了一礼,然后退出了宫殿之外。
一丝阳光从殿外照进来,正好将韩王然的半边脸庞照在其中,韩王然被阳光刺得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但却并没有任何想要躲避阳光的意思。
冬天的阳光是如此的无力,以至于当这丝阳光照在韩王然的身上之时,竟没有丝毫的温度可言。
良久之后,韩王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福兮?祸兮?”
没有任何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在大殿之中,根本就没有任何其他人的存在。
既自称寡人,那么,便本是孤家寡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