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从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一种身份回到这个家里。
对面坐着顾家的长辈们,还有婆婆请来的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随便一个都能将她碾压。
她这边只有林旭在,可是,从商不如从政,从政不如从军,林旭作为一个商人,还是外来的商人,在一众军区高官面前根本没什么地位。
至于闻讯而来的顾东君顾南赫以及魏男等人,也不能随便站队,只能在中间站着。
叶倩如开门见山地说:“林浅,我的意思很明确,既然城骁要离婚,那我这个当妈的,也不能拦着,离,你净身出户。”
林旭拍案而起,“你们这样太欺负人了,城骁给小浅离婚协议的本意是不想拖累小浅后半生,是你所说的这个意思吗?城骁刚死几天啊,尸骨未寒,你们就这样曲解他的本意?”
“人都没了,还管他本意干什么,有意义吗?我只知道林浅跟疯狗一样大闹我儿子的追悼会,还把我老爷子气瘫了,这样的儿媳妇我要不起。”
“叶倩如,你有没有良心?!我女儿嫁到你顾家,尝了多少委屈,现在她丈夫才死,你就这样无情地要把她一脚踢开,你可真恨啊。”
“呵,那你也不看看你女儿是什么德性,哪是我让她委屈,分明就是她让我难堪,做女儿的这样,你这个做父亲的也有责任,教女无方说的就是你。”
“你……”
林浅拉着父亲的手,摇摇头暗示他不要吵,敌众我寡,怎么都是他们吃亏,她不想父亲替她受委屈。
她站出来,说:“城邸的财产我一分不要,我可以写证明,无论任何时候都不拿城邸的一分一毫,但是这婚,我不离。”
叶倩如轻蔑地一笑,“呵,你今年才22岁,你能守几年寡?你这辈子不可能不嫁,我儿子都不在了,这婚离与不离都一样,我就是不想你跟我顾家扯上一点关系,就算是顾家的寡妇,也是高抬你了。”
林旭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他一早就知道顾城骁的老妈不好对付,好在林浅与二老也不住在一起,可是如今一看,顾城骁经常出差不在家,那他女儿在顾家到底遭了多少罪啊?!
林旭又气又自责,若不是自己当初对女儿的不闻不问,或许事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林旭气不打一处来,拉住林浅的手腕,说:“小浅,算了,离就离,城骁都死了,不离又有什么用呢?还要在这里看她的嘴脸受她的侮辱。”
林浅哭着摇头,“爸,顾城骁没死,他没死,我不离,我不离。”
“你不离也得离,”叶倩如语气坚定地说,“城骁的离婚协议书上,已经签字,并且有部队上级的同意,军婚可以军人单方面离,你不同意也没用。”
“……”林浅懵了,反问道,“我不同意,你们还逼着我离婚不成?哪有这个道理?”
“就是这个道理,我顾家已经容不下你这个扫把星了,你给我滚出去。”
“……”林浅泪眼婆娑,看着城邸的下人们被婆婆带来的军官们拦在后面,看着魏男宋景瑜几个敢怒而不敢言,再看着大哥小叔互相使眼色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她忽然觉得好无助。
顾城骁啊顾城骁,我知道你这是为了我好,但是,你看,好心办坏事了吧,你妈现在要赶我走了。
城邸的大厅很大,平常人少,林浅都嫌空旷,今天来了好多人,黑压压的站满了大半个厅,可是这样的城邸,她倍感陌生。
以前,顾城骁突然将她带了回来,说这里是她的家,她不适应,花了好长的时间才说服自己这里是她的家,可是如今,他们一尊尊大佛,在她的家里审判她,还要把她赶出家门。
她在这里住了两年多将近三年的时间,只要顾城骁在一日,她就是城邸的少奶奶,大家敬她爱她。
顾城骁一走,连同她少奶奶的身份,和大家对她的敬爱一并带走,她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没了顾城骁,她林浅,在他们的眼里什么都不是,就连最起码的尊重都得不到。
林旭砸了茶杯,指着叶倩如大骂道:“你太过分了,你也知道她才22岁,欺负她年纪小是吗?有你这么当婆婆的吗?有你们这么当长辈的吗?她的丈夫死了,她不心痛吗?你就这么看不上她,连让她为你儿子守几年寡都不愿意吗?”
“你都说了是几年,你这个亲生父亲都不敢打包票她一辈子不改嫁,既然终究要成为别人的人,何必带着顾家寡妇的名头?”
“你……你真的是欺人太甚,你们顾家,一个个道貌岸然的,就在这里欺负一个小丫头,说得过去吗?”
“别仗着你们人少就觉得我们是在欺负你,死者为大,我遵从我儿遗愿,把这个贪财无耻的害人精赶出去,有何不可?”
“你……”林旭气得呕血,活了几十年,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气。
林浅拉拉父亲的衣袖,“爸,算了……”她声如蚊音,没有力气把声音提高,“爸,算了,我们……我们……”
话没说完,林浅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一头栽倒在地。
“小浅,小浅?醒醒,你可别吓爸爸。”
“少奶奶,少奶奶……”下人们不顾阻拦,齐齐冲向林浅。
“嫂子,都让让,先把嫂子送医院去。”
场面一阵混乱,顾家的长辈们也于心不忍,可这毕竟是顾老二家的事,如今顾源半瘫在床,能做主的只有叶倩如,叶倩如要赶这个儿媳妇走,他们还能说什么?!
林旭抱起昏迷不醒的林浅,向叶倩如大吼一句,“你别后悔!”
林旭带着林浅送医院去了,他发誓,只要有他在的一天,就不允许顾家再伤害林浅一分。
林浅就以这样的方式,带着不甘,带着屈辱,带着绝望,离开了城邸,离开了这个家。
车里,林旭忍不住哭了起来,太心疼女儿了,他一边开车一边说:“小浅,醒醒,马上就到医院了,醒醒啊,小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