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没有乱跑,而是靠着两条腿走回了城邸,从顾家老宅走到城邸,一走就走了五个小时,天都黑了。
回到城邸,城邸的下人们也是一片哭声,平常总是腰板挺直精神抖擞的年叔,此刻就是一个孤独的老人,佝偻着腰坐在沙发里暗自啜泣。
“少奶奶,您?”小玲一看到她就忍不住流眼泪,“您吃饭了吗?”
林浅呆呆的没有回答,径直上了二楼,一句话都没有说。
上了二楼,进了房间,关上门,她把自己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保留更多顾城骁的气息。
她衣服都没有脱,掀开被子就窝进了床里,她深呼吸着试图闻到顾城骁的味道,可是,顾城骁已经离家多日,床单枕套都换了好几轮,哪里还有他的味道。
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林浅无法接受,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去接受。
渐渐地,顾城骁牺牲的消息流传开来,先是军部系统,再是整个系统,然后网上也有小道消息流出,再然后,官方正式公布了追封顾城骁烈士,并召开追悼大会。
——“太让人心痛了,顾首长走好。”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在帮你负重前行。”
——“天堂里没有恶魔,顾首长一路走好。”
——“天妒英才,顾首长才是真正的英雄,走好。”
消息一出,网民们自发地开始悼念,无一不深感惋惜。
此外,还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林浅的命好硬啊,人在哪哪遭殃,以前寄养在林家,林培朱曼玉都进大牢了,现在结了婚,直接把顾城骁给克死了。”
——“林浅的威力好大,扫把星尾巴太长了,跟她在一起准没好事。”
——“大家不妨猜猜看下一个遭殃的是谁,会不会是她的亲生父亲林旭呢?”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大家开始调转风向批判林浅。
但是,无论网络上争论得再激烈,林浅都无暇顾及,顾城骁死了,她也好像死了一样。
吃饭、喝水、呼吸,甚至是睡觉,她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撕扯着痛,眼泪随时随地会决堤似的挂下来,这样的痛苦,不是亲身经历谁都不能体会,也谁都无法帮她分担。
这期间,林渝、饭饭、楚阳都过来看她,林旭也从百忙中抽空出来陪她,更有不少不便打扰的朋友发微信问候她,但是,都无法缓解她内心的悲痛,随时随地说哭就哭,想到某件事了会嚎啕大哭,那是一种嵌入骨髓的悲痛,连她自己都无法自拔。
最难挨的,还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林浅只要一闭上眼睛,全部都是顾城骁深陷火场的情景,她想,他在大火中被烧着了,该有多么的痛啊。
那天,顾城骁的追悼会隆重举行,顾源亲临主持大局,现场摆满了花圈,有许多身居高位的军区将领都前来悼念。
追悼会场的外面,野狼特战队全员排着整齐的列队,一个个铁血汉子,一个个喊着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兵哥哥,此刻全都哭红了双眼。
更有热心的市民,自发前来悼念,最后为顾城骁送行。
顾城骁葬身火海,被烧得一点不剩,棺材里面摆放的只是他的衣冠冢,那是一套象征身份的军装,胸前别着无数枚军功章,军功章聚在一起发出了金灿灿的光芒,仿佛在讲述着无数个英勇伟大的故事。
林浅迟迟不来,这让所有人都感到诧异。
叶倩如的声音早就哭哑了,她强打起精神,问道:“林浅人呢?这么大的日子她去哪了?”
“夫人,少奶奶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马上到。”
“太不像话了,城骁生前对她这么好,他的追悼会她也迟到!”
正说着,侧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门撞到门吸的声音特别的大,引得场内的宾客纷纷看过去。
只见林浅带着不小的怒气冲了进来,一进来就大声说:“办什么追悼会,不能办,追悼会是给死人办的,他又没死,为什么要办追悼会。”
所有人只当她是悲痛过度,拉着她,劝着她,“少奶奶,别这样,少爷已经死了。”
“死什么死,你见到他的尸体了吗?你们有谁见到他的尸体了吗?”林浅坚定地说,“死要见尸,见不到他的尸体,我决不相信他死了,这场追悼会就不能办。”
林浅虽然身子骨瘦小,但声音绝对不小,她推倒了好些花圈,还气愤地说:“他没死,他不可能死,你们怎么就这么不相信他呢?”
现场来了许多领导,有政府的重要领导,有军方的将领,有各部门的高官,还有无数有地位和没地位的人们,哪能允许林浅这样胡搅蛮搅。
顾源上前训道:“林浅,你住手,现在不是你闹的时候。”
林浅不听,还在推花圈,那些花圈怎么这么多啊,里三层外三层,推完一片还有一片。
“你别闹!”顾源气得,用手杖一下一下跺着地面,“阻止她,阻止她。”
起先是林渝和楚阳过去阻拦,但不想林浅力气还很大,她们两人完全不能阻止她。
顾源朝家里的男丁喊道:“快阻止她,要闹回家闹,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然后是顾东君和顾南赫,但是他们不能真的对林浅动用全力,一来二去也没能阻止林浅。
林浅边哭边喊:“爸,你怎么不相信他呢,他是您的儿子啊,您就不相信他会脱险吗?就算是被活活烧死,也会留下痕迹吧,一点痕迹都没有难道你们就一点都不怀疑吗?”
“爸,说不定他还等着我们去救呢,我们不去救,却在这里给他办追悼会,不是在浪费时间吗?或许这才真的要错过救他的最佳时机啊,爸!”
顾源被气得差点晕倒,幸好叶倩如及时扶住他,叶倩如狠狠地训斥道:“林浅,你别再闹了,我们都接受了,你还较真个什么劲,他是我儿子,我会比你好过吗?东君,把她带进去,带进去。”
好几个人合力,把林浅拉到了内堂,追悼会这才重新举行。
可是,就算被拉进了内堂,林浅依然在反抗,“大哥,小叔,难道你们也相信顾城骁死了?”
顾东君和顾南赫,当然不愿相信,可是,不相信又能怎么样呢?事实就是事实,不是他们不相信就能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