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感觉自己很虚弱,他握了握自己拳头,这种感觉就像是夏天睡太久,醒来之后握拳之时,感受到的一种僵硬和无力,像是被掏空了。
如同圣人所言,他已经开始后悔今日来这么一遭了。
死他不害怕,但是他怕痛苦的活着,更气的是,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尽然全在圣人的掌握之中?
不,现在他连死都害怕了,他若是死了,如何有颜面去见阿佩,去见宇文家的列祖列宗呢?
圣人感觉自己背心里都是汗,不能再多说了,再说就要露破绽了。
于是他看了鲍公公一眼,鲍公公大吼一声,“来人,护驾,将这老和尚抓起来。”
等老和尚被抓起了装车之后,崔九三人都双目亮晶晶的看着圣人,圣人挺了挺胸膛,咳了咳,“爱卿何故如此看朕?”
崔九应声答道:“圣人英明!剩下那两个人是谁,圣人悄悄告诉某,某让御史台盯死了。”
圣人心中那叫一个气啊,装了这么久,你就夸了四个字?然后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他想着,摇了摇头,一副高森莫测的样子,“阿俏有你,李思文,贺知易这样的猛将,智士在,肯定没有问题的。”
李思文的眼睛都在放光,心中的小人简直要结巴了,圣圣圣人夸某是猛将!
贺知易更是感动,圣人瞧出了他是一个有智慧的人啊!
圣人说完,上了马车,鲍公公则是坐在马车外,与骑马的崔九等人同行。
“公公好身手,真的是深藏不露啊!”
鲍公公惊讶的看着崔九,“崔中丞说啥呢,某手无缚鸡之力,圣人遇到危险,某只能以血肉之躯挡之。”
崔九无语,好吧,原来您还要继续扮猪,等着吃下一个老虎。
翌日一大早,贺知春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阮嬷嬷又按了回去,她便只好别着头,一直往门口看着,今儿个是休沐日,崔九那厮竟然还不进宫来。
她正念叨着,崔九便穿着一身便服快步的走了进来,坐到了床边。
他先是拿起了贺知春的手瞧了瞧,发现她手上的淤青退了不少,现在青一块紫一块的,显得有些斑驳,心中越发的懊恼,他当日怎么那么发傻气……
他想着,伸出手来,“阿俏给你捏回去!”
贺知春翻了个白眼儿,她就是用尽吃奶的力气,那也捏不动崔九的铁掌啊,“能让阿恬代捏吗?”
崔九一个寒颤,最毒妇人心啊,若是李恬来捏,他觉得自己已经能够听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说不定会剖开一看,里头已经碎成粉末了!
“男女授受不亲,某的手只有阿俏能握!”
你赢了!
贺知春无言以对,正在这个时候,阮嬷嬷走上前来,给崔九端了一大堆的茶水点心瓜果,还给了他一个赞赏的微笑,看得崔九受宠若惊。
“嬷嬷是不是恨某捏痛了你的手,在里头放了泻药之类的?”他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
贺知春拍了他一下,“别贫了,快同我说说,昨儿个夜里的事。鲍公公只来说了一嘴,抓到蛇了,旁的什么都没有说!”
“阿俏,你不知晓,实在是太惊险了。话说那日某怒火冲冠,想要去将柳云佩的坟刨了,刨了一个不够,连宇文家的祖坟,某都想要去刨了,为了阿俏,损阴德,减阳寿,背骂名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时迟那时快,老和尚心思歹毒放出成千上万的剧毒蛇,某一马当先,挡在了你三哥面前,将他护得滴水不漏,便是某被蛇咬了,那也不能让三哥被咬啊!”
“那蛇一条条的扑上来,某一把飞镖洒出去,尸横遍野……话说……”
贺知春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么峰回路转!
御史台的人,若是被罢官了,还可以在坊市酒馆茶楼里搭个台子说书!
崔九一气呵成,将昨夜之事说了一遍,然后端起一旁的参茶,一饮而尽。
贺知春眼泪汪汪的,“我阿爹真是厉害!”
她说着,皱起了眉头,圣人说剩下两个人要留着给她练手,前朝后裔是谁呢?可能是杨家藏着某一个人,也有可能指的是吴王,吴王的母亲乃是前朝公主,他也算得上是血脉。
至于圣人长兄隐太子的后嗣,这个她就更加不清楚了,只知道当年圣人逼宫之后,他的兄弟包括后嗣全部被诛杀了,竟然还有漏网之鱼,肯定潜藏在暗地里,很难查出来。
抓了一个老和尚,竟然又多出了两个暗地里的对手,真的是让人一言难尽……
崔九见贺知春皱眉头,拍了拍她的肩膀,“阿俏只要好好的养伤就好了,这些人所图不小,不可能一直龟缩着,只要他们有动作,肯定就会露出马脚来。”
他未尽之言便是,贺知春当务之急是稳住太子之位,只要圣人不对她生疑,那么旁的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在树上,听到圣人如此说时,简直恨不得高呼圣人明君。
阿俏出生的时候,天有异象,的确是帝命无疑,不是老和尚,你随便去找谁算,都肯定是如此的!
而圣人选阿俏,竟然不是因为帝命,而是有那么多谋算,真的是太英明了。阿俏上位的理由越多,她的位置也就坐得越稳,若是只依靠一个帝命,那是独木难支,随便一砍,便垮了。
阮嬷嬷一听,在一旁帮腔道:“正是,如今都三四月了,离大婚不远了,一口气也吃不成一个胖子,阿俏该潜心备嫁才是。”
贺知春同崔九对视一眼,脸都有些红,大婚啊……
“嬷嬷所言甚是,这不某给阿俏送嫁妆来了。”
贺知春扭头一看,欣喜不已,贺余连带着贺家的三个哥哥,两个嫂嫂竟然都进宫来了,往日里都是她去贺家,这还是贺家人第一次齐齐来东宫。
“阿爹!”
贺余心疼的走到床边坐下,将挣扎着做起来的贺知春又按了回去,“你快别动,小心伤口。”
他说着,站起身来,一巴掌拍在了贺知易的背上,“没脸见阿俏,也要见,看你选的啥玩意啊,害得阿俏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贺知易看着躺着只能脖子动的贺知春,竟然唰唰唰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你……你……你们都能背过身去吗?某的眼泪来了,实在是忍不住啊!不想让它流,它也非要流啊!二哥都是你,来之前让某喝了一大碗水!阿俏三哥真的不是在哭,就是水喝多了,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