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欢沉默着。
陆明舒也不去催她,只慢慢地喝茶。
她果然是俗人,还是觉得甜一点的金花茶更好喝。
耶欢终于开口了:“这事,我一时不能给你回复。”
陆明舒理解地点头:“此事重大,耶长老还是要仔细想想。”
“便是应下,也非我一人之事。”
听到这句话,陆明舒轻轻扬了扬嘴角。看来,耶欢倾向于答应了,她已经在考虑实施的可能性。
想夺掌门之位,当然不是一句话就行。
天源海之争,关系到九州各派的布局,这里头有大局要顾,不然,就算赢了,她也会失去无衰高人的信重,坐不上掌门之位。
他们要做的,就是大局里面设小局。既要让对方在小局里失手,又不能失之大局,还要考虑到对方的反扑,难度可想而知。
但是,就如陆明舒所说,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不知道便罢,知道了选择放弃,那太难了。
耶欢缓缓问:“倘若我不答应,你又当如何?”
陆明舒不可能把事情全部告诉她,只说对自己起了杀心的就是周流宗掌门,为了安全离开周流宗,她必须除掉姚掌门。
“那我只好赖在广灵尊上身边不走了。”她淡淡笑道,“有一位无衰高人护着,谅他不敢对我下手。只不过,我不喜欢这样受制于人。”
耶欢一口气喝完了整杯茶。
看陆明舒镇定的样子,似乎非常肯定,广灵居士会护她到底。
“你这么有把握?”
陆明舒摇头:“耶长老,我只能说,这个计划是可行的,至于把握,应该问真正实施的人,也就是你自己。”
耶欢实话实说:“然而我没有一点把握。倘若失败,我将会一无所有,这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耶长老是这样贪生怕死的人吗?”
耶欢神情不动:“你不必激我,事关重大,不是你激一两句就能做决定的。”
“那好。”陆明舒也就直说了,“恕我直言,耶长老已经站在悬崖上,而不自知。”
耶欢目光微闪:“什么意思?”
“你在周流宗内,本就深陷派系斗争,双方勉强可以说是平手。但是,你不知道掌门在其中掺了一脚吧?”
“他针对的是你,我不出手帮你,他就没有理由……”
“不。”陆明舒盯着她,“在你利用我的时候,就注定和我捆在一起了。你信不信,我来这一趟,掌门已经决定要除掉你?”
耶欢略一思索,大怒:“你在害我?!”
面对一位洞虚的怒气,陆明舒神情自若:“耶长老,有些话说开了,就没意思了。你的关照,晚辈铭记于心。但你让凤姑娘接近于我,难道就不是利用吗?既然你利用了我,我反过来利用你,又有什么可生气的?”
耶欢冷笑:“你岂能与我相提?”
“是不能相提,你是洞虚,而我只是化物。”陆明舒平静地说,“即便你利用我,但你也护了我,别人还会说你仁厚。但我若以同样的态度对待你,便是以下犯上。”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修为的差距,她和耶欢一开始就不是站在同一层面上。
“但是现在,说这个有意义吗?”她继续道,“在我走进清净殿的那一刻,姚掌门就会对你起疑心。那个秘密太重要了,为了铲平道路,他宁可错杀,也不会错放。耶长老,你已经别无选择。”
耶欢神情变幻,她恨不得立时将陆明舒一掌拍死,但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
她有些后悔了,为什么当初要挑中她,用来试探对手?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太过高傲而方便掌控的小辈,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机。
“你想我怎么做?”她问。
陆明舒露出一个笑容,耶欢不会愿意被她指使,不过,看到里面巨大的利益,她会心甘情愿的。
“周流宗掌门的荣耀,够不够你赌一把?赢了,便坐上掌门之位,输了,也未必就会丢掉性命——你一个洞虚长老,做好准备,要逃也不难,是不是?”
耶欢冷冷道:“既然要动手,那就没有输的准备!先天处于弱势,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还想赢?”
陆明舒脸上笑容更浓:“不愧是清净殿殿主,晚辈受教了。”
她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一些。耶欢这么说,那就是会全力以赴。
小岛的沙滩上,荀子宁一一把事情道来。
说完了,谢星沉半天没接话。
“怎么,没主意了?”荀子宁抓到机会就讽刺他,“没关系,反正也没指望你。”
谢星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你说的话有几分真实!”
“……”荀子宁当然不可能一五一十地倒出来,就算陆明舒说相信他,天轮这种秘密,能够随便相信别人吗?姚掌门的例子在前,相信也不能说!
“你说,她无意中卷入了周流宗的派系之争,得罪了掌门,所以不得离开?”
荀子宁点点头。
“为了安全离开,必须除掉周流宗掌门?”
荀子宁继续点头。
谢星沉又笑。
“你笑什么?”荀子宁从来没这么讨厌过一个人,他终于明白陆明舒说他,“一笑起来就想打”是什么意思了。看到谢星沉笑,他也很想打人……
“我不去问里面的缘由,总而言之,为了救她,必须除掉一位洞虚宗师,是吗?”
“没错。”荀子宁讥道,“如果你没办法,也无所谓,反正也没指望过你。到时候你在外海等着接她就是,要是接不到,那就是我们一起倒霉了。”
谢星沉摩挲着手中的七星坠:“其实,也不是那么难的。”
“你什么意思?”
“天源海之争,发生点意外很正常是不是?”
“废话!”荀子宁心说,自己挑中天源海这个时机,不就是因为那时候乱吗?
“但是你的手段太少了。”谢星沉摇摇头,惋惜的口吻,“单凭内乱,就想把一位掌门做掉,这想法够天真的。”
再一次被鄙视,荀子宁勃然大怒:“喂!你说话能不要句句带刺吗?”
谢星沉理都不理他:“先说说你手头有什么棋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