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喊着冤枉,梁夫人面上的神情倒是半点不变,到了后头,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思,出门之前梁守福就已经同她通过气了,两夫妻对于来打秋风的太孙殿下和太孙妃,并没存着多少敬畏之心。
事实上她们也真的不需要什么敬畏之心,现在朝廷这风雨飘摇的样子要是但凡朝廷还有心有力,也不至于让扬州今年少交了一半的税还没动静不是?而既然现在朝廷自顾不暇,他们糊弄糊弄上头,也不是什么太耸人听闻的事。
还是知府夫人有些没经验,退了两步不动声色的扯一下母亲的袖子,一脸为难的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乱说话。
宋楚宜对她们这些小动作视而不见,定定的看了梁夫人半响,直到把梁夫人看的移开了眼睛,才轻声道:“夫人,你今天几时出的门?”
梁夫人被问的摸不着头脑,见女儿也一脸茫然,先试探着看了宋楚宜一眼,见瞧不出什么来,才老老实实的答了。
宋楚宜哦了一声,若有所思:“我听说,府上的小公子到了这个时候也是该去上学堂的时候了?他是在李教谕哪里读书吧?”
她嘴里的小公子是如今梁守福家里唯一的到了上学堂年纪的孩子,才九岁,是梁守福夫妇的长孙,因为对这个孙子寄予厚望,特意给他寻了致仕回家荣养的国子监副司业李教谕当先生,只是李教谕不耐烦也不肯只教梁家的孩子一个,兴致起来了干脆开了个学堂,因此这位梁公子也是同其他孩子一样在学堂上课的。
李教谕年老位尊,又名声在外,学堂渐渐的办出了名气,不少扬州名门也放心把孩子交到他手上,因此如今来的夫人里头有一大半都有孙子或是幼子在李教谕的学堂进学,现在听宋楚宜一问,都竖起了耳朵。
梁夫人更是一时懵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宋楚宜是在说自己的长孙,一时觉得这话来的莫名,跟上头说的话全然没什么关联,一时又觉得宋楚宜说这话肯定另有深意,迟了一会儿才皱了皱眉头宋楚宜问这话显然不可能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可是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问这话?
宋楚宜没叫她猜太久,很快就开口再问了一声:“听说李教谕这人很有些老古板,非是嫡子嫡孙不收,为了这事儿,也不知闹的多大......各位家里送去的,一定也是嫡子嫡孙吧?”
当然是嫡子嫡孙,而且李教谕这人不止古板而且固执,一家还就收个最多两个,非得都是嫡出的不行,因此要不是倍受重视和期望的孩子,是送不到李教谕门上的。
梁夫人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可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还是后头一个夫人率先反应过来,先一步问宋楚宜:“娘娘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不是好端端的。”宋楚宜并没同她们瞎扯的意思,目光带着些冷淡朝她们看过去,在梁夫人面上目光停留的格外久一些:“从进城开始,就费心去打听了。”
从进城开始......梁夫人面色大变,差点儿有些端不住,怎么也没想到宋楚宜会这么说,她这里还想着怎么能不撕破脸把宋楚宜留的久一些好让丈夫那边进展的顺利一点,可是宋楚宜却分明根本不想跟她们虚已委蛇,一来就亮出了真刀子。
说是从进城开始就费心打听了,意思是还是对那些庄户们起了疑心?梁夫人攥紧了女儿的手,脑子里一时乱糟糟的反应不过来。
宋楚宜却根本也不打算给她反应的时间,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似地,单单点出了她的名字:“梁夫人怎么这样紧张?是不是也觉得这扬州城怪不稳当的?”她瞧也不再瞧梁夫人一眼,远远的看了一眼湖中央的亭子,轻声道:“也对,第一天就能碰见流民,可不是怪吓人么?诸位家里的公子们年纪恐怕都不大,又都娇生惯养的,这要是也碰上些流民,这可怎么办呢?”
一席话说的底下的夫人们无不色变,一时间原先还热热闹闹的气氛陡然间急转直下。
还是刚才出声的那个夫人先反应过来,噗通一声朝着宋楚宜就跪下了:“娘娘!”
这一跪,其他人的气势也就都落了下去,知府夫人很有些手足无措。
宋楚宜微微一笑,伸手从青桃手里接过一个匣子来,啪嗒一声不紧不慢的开了盖子扔在地上。
梁夫人吓了一跳,还以为宋楚宜是要砸她,下意识的朝后头退了好几步,匣子就噗通一声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她收敛了心神去瞧,只瞧见几块用极精致的络子包裹好了的玉佩,登时控制不住脸上神色,一脸惊恐的朝宋楚宜看了过去。
底下发出大大小小的惊呼声,这些玉佩这些香囊通通都不是凡品,有一块里头甚至还流通着红色脉络的更是一眼就知道是难得的血玉,绝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
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必宋楚宜再说了,谁还看不出来,这些分明就是她们孩子们身上的佩饰,而这些贴身带着的东西能到宋楚宜手里......
连梁夫人也慌了手脚,手忙脚乱的扑上去捡起那块通透无一丝瑕疵的双鱼玉佩来看向宋楚宜:“娘娘,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宋楚宜答的也很快,冷眼看着梁夫人冷笑了一声:“你们原先打的是什么主意,我现在打的就是什么主意。夫人,明人不说暗话,你们的主意怕是打不成了,既然谈不成你们想谈的事,不如我们坐下来谈谈别的交易怎么样?”
别的交易......梁夫人手里的帕子几乎绞破,看着宋楚宜很有些咬牙切齿,很费力才收了当场掐死宋楚宜的心,勉强扯出一个笑意:“不知娘娘想谈什么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