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来传话的太监垂着眼睛直直的盯着地上瞧,看也不看抬头看她一眼,披香殿静的出奇,能听见玻璃灯罩里烛火噼啪的声音。mht.la[棉花糖]
九公主飞快的抬眼,这几日来她一直神不守舍,如今终于觉得三魂七魄都归了位,可她这会儿宁愿她自己真的傻了疯了。脑子僵了一会儿才算缓了过来,她哑着声音重新开口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怎么可能呢?她的哥哥是藩王,是皇帝的儿子,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就这么死了?!就算是秦家的女人和他后宅的女人都死绝了,他也不可能眨一眨眼睛的,现在说他是为了秦芷死了伤心过度死的,傻子才相信。她想起之前出发去春猎之前的得意洋洋,那时候她满心欢喜的觉得哥哥和母亲是无所不能的......可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就月余的时间,她从美梦堕入无边的噩梦里,不过就是月余的时间。
小太监根本不敢答话,垂着脑袋两腿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只觉得灯火通明的大殿里像是会随时冲出无数的恶鬼索命一样,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九公主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了,她垂眉敛目的跪在贤妃身前,把头埋在她的膝盖里,呜呜的哭起来。
贤妃直到此刻才被女儿的哭声惊醒,她瞪大了眼睛,想抬头摸一摸九公主的头顶都做不到和建章帝做了这么多年的伴,她当然知道端王究竟要犯下怎样不可原谅的大错才会引动建章帝的杀心。(WWW.mian花ang.LA好看的小说也正因为这个,她紧张得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那群门客幕僚养在藩王府邸里到底是做什么吃的?!居然坑杀大臣家眷这样的事情也会纵着端王去做?!他们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吗,就算这件事成功了,端王也会被这些人群起而攻之被咬的一块肉也不剩的!想起陈襄立即就被下狱了的事,她只觉得手脚软的更快了何况勾结皇帝身边近臣这样的事都因为这次愚蠢的袭击而给揭了出来.......建章帝怎么还可能放他一条生路呢......
九公主趴伏在贤妃膝盖上,浑身都在微微颤抖,这么多日子以来,她第一次察觉到害怕她不是真的天真到无知愚蠢的,当然知道自家哥哥死的蹊跷,而这原因,她不敢深究。
平日的时候总听母亲说哥哥又从封地上给她送了什么礼物来,冬天的那些出风的毛皮拿来做斗篷做大氅有多好多好,新从东海那边买来的珍珠有多么圆润光滑,矿山里头新出的宝石有多适合打头面......她也不是不知道这些银子对于一个只领着封地供奉的藩王来说,实在是太过奢侈了。
可是建章帝不在乎,贤妃不当回事,她自然而然的也觉得理所当然了,如今想来,这些东西恰恰却是勒在端王脖颈上的绳索,平时觉得没什么,当真有人要做文章的时候,这根绳索一收,端王的命就没有了。
她害怕得瑟瑟发抖,想着以后想着父皇,只觉得前路一片迷茫看不到出口端王死了,或多或少对她们都有影响,虽然她还有一个安分守己的哥哥,可是谁知道父皇究竟生气到了什么地步呢?
要是父皇因为端王的所作所为迁怒了鲁王和她们,那她们从此以后该怎么自处?她如今也还梦想着和大姐姐荣成那样十里红妆轰轰烈烈的出嫁,如果建章帝真的因为端王的事情远了她,什么十里红妆,什么如意郎君,通通都只会是水中月镜中花,从此和她再无干系。
她心里冰凉冰凉的,心里却涌起刻毒的恨意。审扬州贪墨案的主审官是宋程濡,害的哥哥不得不剑走偏锋和东瀛大名合作的是宋家,是宋家把他一点点的推上了一条不归路。
宋家.......宋六.....十一公主......她垂着头,眼里戾气横生,自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笑意,令人毛骨悚然。然后她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贤妃惊得终于疲软得连再悲伤的力气也没有,慌忙叫人去请太医。
消息传到清宁殿的时候皇后正沐浴完毕,在佛前上了香就坐在榻上由大宫女芝兰绞干头发,她的眉目隐在烟雾里,朦朦胧胧瞧不出具体神情。
谢司仪亲自捧了一碗芙蓉鲜蔬汤上来,她伸手接了,随口就问:“惊吓过度才病的?”
是该惊吓惊吓了,她们这几年日子是过的太舒坦了,恐怕早就忘记了惊恐惧怕的滋味,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知死活。
三年前太子中毒的事,她不是不知道世嘉长公主只是个替死鬼,后头还有更黑心的幕后黑手。可是她和建章帝做了这么几十年夫妻,对他的了解早已经深入骨髓,叫他处置一个不是亲娘且儿子还曾和他争过皇位的太后尚且要逼着他到了绝境才肯下手,何况是没证据的情况下要他处置另一个亲生儿子?
她冷眼看着端王的野心越来越大,冷眼看着从前潜邸里宽厚小意的贤妃一点点膨胀,始终不动如山人的贪欲是没有止境的,瞧瞧,端王现在不就自己毁了自己?
汀香恭谨的应了一声是:“发起了高热,情形很有些不好......”她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把这个消息给瞒着?圣上他如今.....”
如今恐怕也没心思管披香殿如今的情况。
卢皇后却缓缓摇了摇头这才哪儿到哪儿呢,鲁王是个真正老实不沾边的,这么多年来就没比他更安分守己的藩王,贤妃也和建章帝患难多年且又是个深宫妇人,建章帝刚死了一个儿子,怒火再也烧不到她们头上了。
既然烧不到人家头上去,现在去火上浇油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