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司晨大人坐在大堂主座,看了看趾高气昂的李希、薛铁二人,还有在大堂右侧坐着的神情冷漠的李青峰、薛云山两位老祖。
他有些头疼。
李府、薛府率两大家族五六千之众大举前来,还邀了其它四大世家上万之众围观,这架势分明是“喧宾夺主”。
只要他们觉得这场审案,稍微有瑕疵和“不公”之处,肯定会借机闹事,向他这位城主施压。
要是拿捏不住李、薛两家,这场公审反而会让城主府和苏府陷入被动。
郑司晨看了一眼苏尘。
却见苏尘垂眉低目,半寐养神,也不知苏尘心里在想什么,倒地有多少把握可以抓住李薛的把柄。
郑司晨扫了一眼大堂内外众修士,手中拿起一份案情卷宗,道:“今日审的是李希、薛铁‘欺祖犯上’一案,本城主详细看了此案的卷宗,直接涉及此案共十九人、两名妖将。
犯案者,主犯李府李希准老祖,从犯薛府薛铁,其余歃血会鲁山和其手下十三太保、李家侍卫长,以及守城将郑钧。
被冒犯者,为苏尘老祖以及他的两名妖将白卜、毕方。
其中郑钧、李侍卫长、十三太保等已死,本府不再追究。其余人犯皆已经到场,听候本城主裁决。”
郑司晨顿了顿,接着道:“本城主派人详细调查了此案的案情,倒也颇为简单。
那日,苏尘老祖刚从东海抵达北溟大陆,一行二人四妖将颇为低调,并未显露自己准老祖的身份。因无法进城,被迫在城外山中洞窟过夜。
李希无意中遇见苏尘老祖一行,看中了他的两名珍稀金丹妖将,当夜便雇佣了歃血会鲁山和其手下十三太保,出城抢夺,但未成功。
次日,苏尘老祖被鲁山领城,抵达扬州酒楼赴宴。李希亲自出手,并贿赂勾结郑钧,试图再次抢夺苏尘老祖的金丹妖将。
薛铁得知此事,也匆匆率薛家侍卫赶来,想要分一杯羹。结果,激怒了苏尘老祖,郑钧、李侍卫长、十三太保等皆当场丧命。
李希、薛铁,你们两位对此案的详情,可有异议?!”
郑城主看向李希和薛铁,问道。
“郑大人,绝无此事!”
李希立刻大嚷,神情激动道:“那日冰沙尘暴来袭当晚,我正忙着举族入城避灾,无意中看到了两名珍稀金丹妖将。欣喜之下,便委托鲁山,以十口灵宝财货箱子,帮我向苏老祖买两名金丹妖将。
可鲁山被钱财蒙了心,居然生出私吞这笔财货之心,他带着手下十三太保去山洞抢苏老祖的金丹妖将。
这是他罪该万死,跟我无关啊!不信郑大人可询问鲁山,我是让他买,不是让他抢!”
郑司晨冷漠的目光,看向鲁山。
鲁山此时跪在大堂下方,面如死灰,把罪认了,道:“郑大人,李公子说的没错!李公子那日是让我去买,但小人心生贪念,才不知死活的带着十三太保去抢苏老祖的金丹妖将。”
不管是李希指使他抢,还是让他买。
他都冒犯了苏老祖,那是死罪,逃不了。那日没有被苏老祖当场杀了,已经算他多活了半年。
李府的人已经私下许诺了他,只要他给李希顶下所有的罪名。李府便会给他鲁氏子孙一枚神秘灵果,以续鲁氏的香火。
他要是不替李希顶罪,那后果严重。
李家有的是手段,来逼死他,甚至他的后裔子孙。鲁山自知,自己横竖逃不了一死,也没什么好辩解的,把这事扛下来。
郑城主不由皱眉。
鲁山居然一力扛下了罪状,让李希轻松甩掉了罪名,看来是受了李家不少好处和胁迫,才会如此。
不过,鲁山只是一个小问题,并非此案的关键。
“哦!原来如此。”
郑城主也没有在鲁山一案纠缠,点了点头,道:“不过,在扬州酒楼,你和薛铁可是在场,试图抢夺苏老祖的金丹妖将,又做如何解释?”
“在扬州酒楼,我并未动手抢夺,依然是向苏老祖提出,以十口灵宝箱子,向苏老祖买两名金丹妖将。
大家也知道,天阙城市面上,金丹妖将的价格大约是五十万到一百万块灵石左右。而我这灵宝箱子里的财货,每一口都值得十万灵石。这里足足是一百万灵石,足以买他至少一名金丹妖将了。我提这个请求,并不过分。
但苏老祖不肯卖,嫌弃这价钱低了。
这也没什么,我可以加价啊!
这是我和苏老祖在在价钱上谈不拢,小问题而已。苏老祖不卖,我也没动手抢啊,谈何欺祖犯上!要是连这都不行,那天阙城谁还敢做生意?”
李希强辩道。
薛铁也连忙抢着说道:“不错,郑大人,我也一样!我和李希,都只是想买苏老祖手下的金丹妖将,并没有动手。
后来之所以动手,那完全是因为守城将郑钧收到举报,说是发现邪修在城外杀了人,潜伏入城。是鲁山,他亲眼见是苏老祖杀了人,郑钧大人这才喝令手下一起围攻苏老祖。这是郑钧冒犯了苏老祖,但他已经死了。”
郑城主皱眉。
李希和薛铁,一口咬定,把所有的罪名都推脱到鲁山、郑钧等人身上,推了个一干二净。
郑钧和鲁山这两个关键证人,一个已经死了,推脱干净,死无对证。另一个受到李府和薛府的胁迫一心求死,无法从他们身上得到更多的证据。
至于其他证人,当时在场的修士几乎全是李家和薛家的子弟,更无法让他们作证。
郑城主早就知道这两位纨绔子弟颇为狡猾,虽然经常干这种强取豪夺的事情。
天阙城的不少修士,都深受其害,民怨极深。
但他们从来都不留下证据,根本没人能抓到他们的把柄。
这次要不是因为他们招惹的是苏老祖,踢了铁板,恐怕连案子都无法立。
哪怕是他这城主亲自审问,将这场案子审下来,依然拿李希、薛铁两人没辙。
没有足够的铁证,令他们二人无从狡辩,就没办法定他们两人的罪。
要是强行定罪,那李府、薛府两家五六千之众聚集在城主府,肯定要大举闹事,甚至演变成动武。
郑司晨并不想落到以武力镇压的地步。
李府、薛府有一位元婴中期老祖、一位初期老祖、一位准老祖,就算是他的城主府和苏老祖联手,也镇压不下,甚至会吃大亏。
“咳!”
李青峰老祖终于出声,轻咳一下道:“郑大人,事情经过其实已经很清楚。李希、薛铁和苏老祖之间,就是一桩买卖小纠纷!不能因为对价钱不满意,就说我家希儿欺祖犯上。
苏老祖既然对价钱不满意,大不了,我们李府就把价钱抬高一点就是了。十口灵宝箱子不满意,那就二十口灵宝箱子买你的一名金丹妖将,如何?”
“李兄,且慢!别的没什么,唯独错了一点!”
苏尘终于睁开眼,品了一口灵茶,淡淡道:“我再提醒一遍,早先三番四次的说了,我那两个都是即将踏上妖祖的准祖级妖将!...或许,此刻它们已经是妖祖。
李家想以区区一二百万块灵石,就买走我两名无可估价的元婴妖祖,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强取豪夺,欺祖犯上,又是什么?若非我是老祖,恐怕李希早就得逞了。”
“哦!准妖祖和妖祖?”
李青峰老祖不由怒极,仰头大笑道:“我李青峰,纵横北溟大陆已经有五百余年,也曾见识过几名妖祖。既然你说它们是妖祖,就让它们出来,让老夫亲眼见见,它们有什么本事敢以妖祖自居!”
薛云山老祖也是重重的一拍桌子,冷哼一声道:“本伯爵也想大开眼界一番。敢问苏老祖,你那白龟呢,为何不见它出来,此刻身在何处?”
“我那白龟闭关突破元婴去了。”
“毕方鸟呢?”
“也闭关去了。我也不知它们何时回来,估计要等一等...三五日左右吧。”
苏尘淡淡道。
“哼,那它们就是故意躲起来,不敢见人了!把两名金丹妖将当成两名妖祖来卖,苏老祖真是异想天开!
本伯爵严重怀疑,苏老祖这是想拿金丹妖将卖出老祖的价,狠狠的敲诈我们李、薛两家,让我们家破人亡。郑大人,你不会如此偏袒苏老祖,任由他敲诈吧?!”
薛云山哼了一声。
“就是!”
“这分明是敲诈勒索!把我们李府、薛府,当成是予取予夺的土豪了。他也不瞧瞧,我们两府岂是好惹的!”
围聚在城主府内外,李、薛两府数千名金丹和筑基修士们,不由哄堂大笑,嘲笑声一片。
人人都知道,妖祖级妖将是买不起的。
那是无价之物。
或者说,一尊妖祖几乎抵得上一个元婴世家的全部了。
李府、薛府,除非是把自家所有的一切都卖了,才可能买一尊妖祖回来。
把金丹妖将当妖祖来卖,这跟敲诈勒索,有什么不同?!
“唉,没希望了!”
而在城主府外更远一些的地方,早就集聚了数万的天阙城居民修士,无不是暗叹摇头。他们早就盼着,李希、薛铁这两名做尽恶事的世家子弟,被城主府拿下。
但是眼下看来,这次又没指望了。城主府、苏老祖非但拿不下这二人,甚至还被两家反咬一口,怕是洗不脱。
此时,却骤然听到,远方的天空,隐隐传来雷霆轰鸣。
“咔嚓!”
“轰隆隆!”
只见,天阙城外,大约十万里之地。
一片皑皑茫茫的雪山之中,方圆千里乌云密布,形成两个紧密相连的漩涡风暴,无数道蓝雷跳动,雷声轰隆隆,连绵不绝。
在两座雪山,雷劫之声,此起彼伏。
甚至远在十万里之外的天阙城,也感受到那股恐怖的雷劫气息。
“这...这是什么情况?”
“似是雷劫!比寻常元婴雷劫,至少要强两倍!”
“这气息...不对啊,妖气!是妖气!有妖修,成妖祖了。”
城主府内,众位老祖不由纷纷悚然站立,眺望远方。
李、薛两府的众低阶修士都是大惊变色,惊慌莫名起来。
妖祖,有妖祖诞生了!
哪里来的妖祖,为何在天阙城一带结婴?
白卜其实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可以肉身突破。但是毕方软磨硬泡,求白卜延迟一些,和它一起,在半年之期的时候,一同结婴。
毕方说两名妖修,在半年之期一起结婴,给天阙城的修士一个巨大震撼。
白卜苦笑,唯有答应了下来,一直压抑着等到今日,才一举突破。
此时,两座巨耸的雪山之巅。
毕方已经晋升妖祖,化为一头数十余丈巨鸟,尖锐的长啄,浑身修长的羽毛七彩绚烂,冒出火焰,散发出高贵而骄傲的高等禽羽妖族气息。
它昂首啼鸣,妖祖煞气冲天,张口喷出一道汹汹巨大火球,朝天空蓝雷轰去,迎接雷劫的洗礼。
妖族,向来是以强悍的肉身,直接硬抗天劫。
白卜伫立雪山之巅,化为一头数十丈巨大的白龟妖祖,背负厚厚的白色龟甲,昂首一声厉啸,同样是硬抗蓝雷之劫。
同样是妖,它的妖气没有暴戾之气,而是近乎祥瑞之气。
良久,雪山之巅的两个漩涡雷劫,方才散去。
以它们二妖的血脉天赋和惊人的实力,渡过元婴雷劫并不算太难,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之伤而已,修养数月便可完全恢复。若是它们都熬不过雷劫,恐怕没有妖修可成妖祖了。
两名新晋的妖祖渡完劫,随即服下了事先准备的大量高阶血丹、妖丹,恢复自己损耗的妖力,弥补气血亏损。
“白卜,你我已经是真正的妖祖,不必在委屈跟着人族老祖,寄人篱下。我听说这北溟大陆也有一妖国。不如,我们一起去投妖国,如何?”
毕方正色道。
在东海修仙界,一尊妖祖足以称霸一方的存在。况且,它毕方还是高贵的高等禽羽妖族,血脉传承非常高贵。
至少在禽羽妖族之中,是找不出比它更高贵的了。
跟在苏尘这位人族老祖后面当跟班妖将,它总是觉得有些别扭和屈尊。
“妖皇蛟敖也来了北溟大陆,它应该是直接去了妖国。我听皇朝的人说,它和妖国之君是旧交,你想跟它一起为妖国效力?!”
白卜淡淡道。
这...。
毕方闻言不由愣住,望着北溟大陆这片苍茫大地,一时间茫然。
这片北溟大陆辽阔无比,机缘无数。
但这里终究不是妖族称王称霸的地盘,妖修无法随意走动。
纵然以妖国的实力,也只能偏居一隅,臣服在通天皇朝之下。去了妖国,也未必就能随心所欲。
它想要自在,也是求而不得。
“我暂且跟着苏尘,等金鳞义兄出现。想要纵横北溟,非义兄不可,你我皆不行。我打算留在苏府,继续修炼。至于你是走是留,随意。
不过,在北溟大陆,若是没有人族老祖的庇护,那便是野妖,会遭到人族元婴修士的围攻,那可就冤死了。”
白卜看向毕方,劝道。
毕方犹豫片刻,终究放弃了离开的念头,“也罢,我还是留下,等义兄到来吧。它的实力比我强多了,到时候我们再做打算。或许,自立一方,也未必做不到。”
“走,回天阙城!”
白卜淡漠道。
两道妖祖散发着恐怖的妖煞气息,以极快的速度,逼近天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