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叹了口气,起身:“还能去哪儿,肯定是去忠勇王妃跟福安那里去了。”
她也得赶紧过去看看了,她是真的担心,以姬谨行那护短的性子,定然是不许方菡娘在忠勇王妃那受半分委屈的。没看着刚才就一个“传”字,他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么。
太子妃觉得,她要是不赶紧过去拦着,若是方菡娘真的在忠勇王妃那受了磋磨,恐怕姬谨行立马就能同忠勇王妃撕破脸了。
“殿下,臣妾过去看看。”太子妃忍不住揉了揉额心,“按理说以忠勇王妃的辈分,方菡娘吃些苦头也算不得什么。可臣妾担心,眼下十一过去了,局面就收不住了……”
太子一想到姬谨行发怒时的模样,顿时觉得还很是期待:“不然,孤也陪你过去好了。十一这些年一副清心寡欲冷冷清清的模样,孤倒是很想看看,他这被人拉入红尘俗世里发怒发脾气的模样……”
姬天玮眼睛亮闪闪的:“父王母妃,儿臣也要过去,带上儿臣吧!要是小叔叔发起脾气来,到时候儿臣还可以抱住他的大腿控制一下场面!”
太子妃见儿子一心努力想逃脱写字惩罚,无情的打破了他的幻想:“你留在书房乖乖练字,别去添乱了。等我回来,若是你的字还没练完,那就加倍。”
姬天玮发出一声哀嚎,倒在了一旁的软椅上。
太子哈哈大笑。
然而最终太子也没能跟着太子妃一同过去,因为过来几位老臣拉着太子商谈皇孙殿下的“顽劣不堪”,要求太子对姬天玮严加看管。
太子看了看一旁幸灾乐祸还害他不能去看热闹的亲儿子,觉得几位老臣说的非常有道理,为了大荣的将来,他必须严加管教这个不孝子了!
方菡娘同安平翁主到了福安郡主养病的屋子外头的走廊上。
领路的侍女示意她们在廊下先等一会儿,她去通禀忠勇王妃。
方菡娘笑道:“劳烦姐姐了。”
侍女笑着施了一礼:“姑娘客气了。”
侍女走到门外,敲了敲门,微微提高了音量:“禀忠勇王妃,平国公府世子夫人及方菡娘求见。”
里头无人应声。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只是出来的并非侍女,而是姜思华。
姜思华神色比之前看上去好了不少,她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款款向廊下的方菡娘同安平翁主走去。
姜思华款款下拜:“姜家思华见过安平翁主。”
安平翁主神色淡淡的,摆了摆手。
姜思华起身后,唇边的笑意便深了几分,她看向方菡娘,道:“方姑娘,我们又见面了。”语气里带着一抹怎样遮掩都掩饰不住的阴阳怪气。
方菡娘平平静静的客气还了一礼:“姜姑娘。”
姜思华意味深长的看了方菡娘一眼,只是这眼神里包含了几分显而易见的耀武扬威,旁人可能看不太出来,但方菡娘却是能品出几分——这是姜思华故意想要激怒方菡娘。
方菡娘没有放在心上,仿佛没有看见般,语气平缓道:“不知忠勇王妃喊我过来,有什么事情?”
“王妃传你,自然有她的用意,你一会儿便知晓了。”姜思华笑吟吟的看向一旁的安平翁主,“对了,还请翁主恕罪,方才王妃让思华过来,也是想让思华告诉翁主一声。王妃找方菡娘,是有些个人事情的,还望安平翁主体谅,能回避一下。”姜思华伸手做出相请的姿势,“还请翁主随思华去侧厅喝茶休息一会儿。”
安平翁主有些吃惊,但依旧是很坚定的拒绝了:“还请姜姑娘转达忠勇王妃,菡娘是我平国公府的表小姐,这次出来,府上的老夫人亲手把菡娘交到我手上,我自然不能让菡娘在我手上出了什么差池。王妃为人和善,想来寻菡娘过去就是问问话,若是不想让我听见,我可在外头的套间里头等着。”
姜思华故意道:“安平翁主这是不信任王妃吗?……翁主也说了,王妃为人和善,难道还能把方菡娘给怎么着了?”
安平翁主笑道:“姜姑娘言重了。”却是不肯松口半句。
“思华。”
屋子里头传来了忠勇王妃的声音,大概是隔得远,显得有些轻,好在周围都寂静的很,几人听得也算清晰:“请安平翁主一同进来吧。”
姜思华面上微微一僵,然而还是迅速的恢复了面部神色,笑盈盈道:“那,请安平翁主跟方姑娘跟思华过来。”
一迈进屋子,热气几乎是扑面而来。
方菡娘不动声色的环顾四下,这是屋子的外间,里间应是在右侧边的暖帘后头。单这外间里,就烧了四个火盆,一个角落放了一个,烘的屋子里头暖洋洋的,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屋子里头带上了一丝丝烟火气。
那是无论再怎么好的银霜炭都避免不了的。
一旁案桌上的紫檀座掐丝珐琅瑞兽炉里头的香薰却没有点上,方菡娘心下微微沉吟,看来这位忠勇王妃并不像这个时代的其他贵妇般奢靡享受。
方菡娘心里一边揣测着忠勇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前头的姜思华已经掀了暖帘,率先进了里屋。
安平翁主同方菡娘也跟着进了里屋。
里屋里头的温度比外头还要高几分,然而忠勇王妃却依旧身着厚重的凤冠霞帔,神色肃然的坐在床边上。
福安郡主躺在床上,盖着锦被,脸色憔悴的很,还在昏迷中。
只是露在被子外头的手,被包成了紧紧实实的绷带。
方菡娘心中微微一惊。
安平翁主领着方菡娘一起向忠勇王妃行了礼。
忠勇王妃没有理会方菡娘,她对安平翁主点了点头,算是给了安平翁主这个小辈一分面子,她直接道:“安平,你且在旁边坐一坐。这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插手。”
上来就这么直截了当的,安平翁主反而有些苦笑不已,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安平翁主给方菡娘使了个神色,示意她先别开口,她斟酌着先向忠勇王妃问出了口:“不知,王妃找菡娘有什么事?”
忠勇王妃脸上明显现出了几分不悦的神色,她沉沉道:“眼下,我这个做长辈的,说的话都没人听了吗?安平,我说了,这事与你无关,你坐在一旁听着便行了——护得那么紧,难不成我还能吃了她!”说到最后,神色已然是很生气的模样了。
姜思华连忙出来一副打圆场的语气:“王妃不要生气了,翁主她不是故意的。”她一边口上安抚着忠勇王妃,一边又假意去拉安平翁主,低声道,“好翁主,王妃年纪大了,生不得气,您啊,就当行行好,在旁坐着吧。”半劝半拉半强迫的,将安平翁主按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安平翁主苦笑不已,只能给了方菡娘一个眼色,让她见机行事了。
方菡娘微微点头,示意安平翁主不用担心,这些不算什么。
方菡娘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忠勇王妃,忠勇王妃也在打量着方菡娘。
这越看,她就越生气。
这女孩子,生得倒是好,但她哪有她们家福安那般英气勃勃?哪里能比得上她们家福安半分?
“你就是那个方菡娘?”忠勇王妃神色不虞的开了口。
方菡娘不卑不亢的回道:“回王妃的话,正是。”
忠勇王妃冷笑一声:“大胆,你是何等身份,见了我这圣上亲封的超一品诰命夫人,竟然不下跪?!”
这是上来就要给下马威了。
安平翁主神色微微一变。
方菡娘缓缓跪下。
忠勇王妃说的没错,她作为忠勇王妃,得方菡娘一场跪拜,并不算什么。
当然,方菡娘也并不觉得这算什么。
是以,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直直的,面上没有半分被羞辱后的难堪,而是坦荡荡的自然。
忠勇王妃反而越发恼怒了。
果然就同姜思华说的那般,是个脸皮极厚的!
若是她一上来就痛哭求饶,忠勇王妃觉得自己还没准会给安平翁主跟平国公府几分颜面,让方菡娘给福安郡主磕个头,保证不再纠缠姬谨行,这事也就罢了。
但她这样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忠勇王妃见了真是恨得牙齿都痒了!
此时此刻,忠勇王妃的双眼已经被仇恨与偏见给蒙蔽了。
“方菡娘,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忠勇王妃喝道。
姜思华兴奋不已,藏在衣袖下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开始了,终于开始了。忠勇王妃一定会给方菡娘好看的!
姜思华无比期待着。
安平翁主禁不住坐直了身子,紧紧抓着椅背,有些紧张的看向方菡娘。
方菡娘却是神色不变,坦然道:“不做亏心事,立身以正,自然无所畏惧。王妃说的可是这样的胆子大吗?”
忠勇王妃见方菡娘不仅没有半分胆怯,还这般强词夺理,气得太阳穴都有些一跳一跳的了。
若不是手边没有什么东西,忠勇王妃真是要扔东西砸方菡娘了!
“真是,真是不知廉耻!”忠勇王妃怒不可遏,“不做亏心事?你也有脸这般说?!你看看,你看看!你看看躺在床上的福安,你再说不做亏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