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形成的冲击还未曾完全消散,就好像是偌大的黑云,在天空中缓缓地飘动着,清冷月光也时隐时现着,好似是在流动。
相比于天际上惊人的战斗,地面上搏杀的范围还是相当的小,并且最后的抵抗微乎其微,只是王城的宫殿已经成为了大片的废墟而已,其他的地方还是相当完好。
月光偏移,照在这片废墟上,孤封尘平静地望着这曾经的宫殿。片刻之前,这还是一片雄伟的建筑;两年前,这还是整个东仙域最繁荣强大的城池。现在也不过是一片废墟。
王石走了过来。
孤封尘对王石还活着并不吃惊,他没有抬头,只是静望着废墟。他只剩下一口气,怕是月光偏移过去的时候,他就会死亡。
在这最后的时间里,他需要想一些事情。
王石站在一旁,并未打扰。这是一个值得他死战的对战,也就值得他去敬重。
孤封尘的目光缓缓收回,他这戎马一生,已经回想的差不多,未曾有多少悔恨,只是最后还有一个问题他未曾想明白。
“你为什么会赢?”
空旷的废墟上,只有这一句话。
王石望着废墟,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也需要想一想。
最后一招的碰撞,孤封尘那一剑百万师,论灵力与威力,远远超过王石的向死挽歌,怎么可能会落败?更何况孤封尘的境界本就是高,还掌握着一定量的仙力,按理说战死的应该是王石才对。
哪怕是王石的气势无双,难道孤封尘就弱了吗?
孤封尘想不明白,王石也需要想一会。
看着如此平静的王石,孤封尘不由得想起了李逸仙,这是一个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人,也可以说是孤封尘一生的污点。
春秋门中,李逸仙一人绝尘,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一句“来战”,竟然敢一人独挑所有人,撕裂苍穹,最终虽然凄惨无比,却还是获胜。
孤封尘未曾跟其全力对战过,他的心中也始终怀有一丝的不败的希望,然而他却很清楚,此生不用说跟李逸仙战成平手,哪怕是能够遥望其背影都未必能够做到。
李逸仙,是一个时代的高度,在那个时代里没有人能够超越他,哪怕是放眼天下,放眼历史长河,都未必能够有多少可以跟他等同高度的人。那是一个超乎了常理的人,好似是从想象之中走出来的。
以孤封尘的天资,放在其他任何的时候,都将是极度耀眼的存在,即便在李逸仙的光芒之下,他都能够成为承天王朝的君王,成就一番霸业,更不用说无敌手的情况。
然而,有了李逸仙,所有人都只能够是普通人。
后来,孤封尘想明白,若是他不能战胜李逸仙,那么他就活的比对方长,等待着那个耀眼的时代过去,他的时代就会来临。
天葬战场的围杀,终于将这颗天上星辰般的人物击落下来。至此,偌大的东仙域,几乎没有敌手。群雄并起,重新开启新霸业的时代,也终于来临。
雄才大略的孤封尘,绝对称得上是千古一帝,正当是大展宏图的时候,却遇上了复仇的王石,原本稳操胜券,然而他最终还是战败了。
李逸仙的弟子,现如今都可以将其战败,他无法想通这个问题。
王石思索了很长的时间,忽而抬头,看着天际的月光,说道:“你应该问你自己为什么会输。问题不在我这里,而是在你那里。若是我们真的没有差异,败的就会是我。”
最后的对碰,从客观上来看,明明是王石弱上一线,他所有的事情也都做到了极致,已经是最强的一刀,再也没有办法更强。而事实也确实如此,若不是有着种道神莲在紧要的关头出现,他的性命怕是保不住了。
王石这里没有什么意外的筹码使得天平倾斜,那就只能是孤封尘那里的筹码减少了,才使得天平倾斜。
孤封尘毕竟不是迂腐的人,不会认定一个死道理,他立刻明白了王石的意思,并且确信这个结论,开始细细地思索起自己的问题。
到底弱在了哪里?
他所剩下的时间并不多,若是带着这样一个问题去死,着实有些不舒服,他需要立刻想通。
为什么明明占据优势,还会落败?
难道是自己胆怯了吗?
孤封尘立刻想到了李逸仙,那绝代的身影,实在是铭刻到了骨子之中,哪怕自己再怎么遮掩,都不能忘却。
一生都未曾全力跟李逸仙一战,始终抱有一丝幻想,给自己留有退路。是因为这个,才造成最后的误差,最终落败了吗?
“或许是因为你的师父。”孤封尘还是未曾想透彻这个问题,他只能猜到是跟李逸仙有关而已,他也只能希望王石能给自己一个答案了。
“你败给过我师父?”
“我不如你的师父,却也没有跟他真正一战。”
王石思索了起来,想通了其中的问题,最终说道:“你不敢败,所以才会输。”
“不敢败?”
“像你我这种人,当然不会容许失败。这样一来,失败便成了最大的恐惧。可以不去想失败,但若是不敢去失败,只敢去成功,那么毕生的境界也就到此为止了。若是你跟我师父战过,哪怕是最后败了,你现在也必定能够稳赢我。”
孤封尘望着废墟,目光中的思索逐渐消失,他确信了王石所说的话。
正是因为那隐藏在最深处的恐惧,才招致了这最后的失败。并不是王石真的强过他,而是他已经弱给了对方,他原本可以赢,却还是输了。
孤封尘此时却未曾有多少悔恨,毕竟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注定。不是他竭嘶底里地吼叫,就可以改变的。
最后一口气,也终于可以松开。
只是这王朝,就这样葬送在眼前,还是有着浓浓的不甘。
少年长剑,征战沙场;曾为君王,横扫六合!
壮志未酬,未敢身死!
孤封尘看着月光,大笑着说道:“孤的项上人头,赠予你了,且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