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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贪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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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大人的堂爷爷被害?就是他家那个活祖宗?”楼大老爷惊讶的转过身来望着管家。

  “是,听他府里一个管事的说道,他们老太爷很是生了一回气,因为要低调发丧,案子也未见分晓,所以并未到处通报,只通知了几户亲戚。”管家回话。

  “唔,那……既然杜大人他不愿大张旗鼓,就不要再去打听了。杜大人这个堂爷爷我是知道的,在武阳镇上还是个名人。”

  “听说时常为非作歹,恶名远播,是个泼皮呢。”管家的声音低了下去。

  云阳正走过屋外廊下,从窗格外听到武阳镇几个字,并未留意。

  木兮在后面又听了两句,急忙碎步赶上云阳,“小姐,武阳镇,小姐我们去过那里,海边啊……”

  云阳微微转过头,凝目望着木兮。

  “武阳镇那恶人死了……”云阳看着木兮慢慢的说了句,不知是早知道还是才晓得,也听不出庆幸还是感叹。

  木兮一怔。

  老娘醒过来了,云阳要收徒弟了,终于熬出太阳来了,这几天真是事事都顺心,双喜临门啊。

  二老爷从外边跑进来举着双手喊道,“发了发了,我们家要发财了。”

  二老爷咧着嘴匆匆走进屋内,对二夫人说,“夫人你瞧见没?外面好多人,都是来找阳阳学技艺的。”

  “外面?我哪得空去外面?”

  二夫人皱眉说道,“我整天伺候你们爷俩吃喝拉撒,哪里有空出去透透气,方才你说什么?什么技艺?”

  二老爷在屋里来回转开了,“阳阳要收徒弟啦,方才我瞄了一眼外面,密密麻麻的人头,路上我算了算,如果一个人收他一百两银子,十个那就是一千两,外面可是有上百人呐,那就是一万多两,分一个零头也行,这事耽搁不得,得抓紧。”

  二夫人一愣,总算听出了一点眉目,“沫染,快陪我去大门瞧瞧。”二夫人站起身来叫道。

  “哎吆去甚大门口,去二楼,二楼就能瞧见。”二老爷说道向外一摆手,“快走啊……”

  二老爷在前,沫染搀着二夫人爬上东厢二楼,绕过锦茵的门走到南墙廊下,居高临下看下去。

  果然,楼府门前街上乌泱泱的一大片人。

  “这些都是来学的吗?不会是小商小贩被撵到这边来了罢。”二夫人惊喜的回头问沫染。

  “看样子真是来学的,小商小贩,总不会空着手躲起来的。”沫染说着也一面向下够着头看。

  “放心吧,都是带着银子来的人。”二老爷笑呵呵一手叉在腰间,将腰略扭了几扭。

  另一只手从远处划到近处,又将手指收起来成一个拳,颇有气势的说:

  “夫人,看到了吗?楼府就要转大运了,将来不只是楼府前街,整个南城,都得看我们楼府眼色。看今天日头多好,指日可待,指日可待啊。”

  “那个妮子,竟然有赚钱的本领……”二夫人猛地转过头,眼睛也亮了。

  “老爷,这么大的事,她都不知道和我们商量商量”,二夫人笑着一跺脚对老爷说道,“她一个小孩子家又不懂世道人心的好坏,可不要被人糊弄了,再怎么说那也是你亲侄女。”

  “是啊是啊,虽然皮了些,这孩子……”二老爷搓了搓手笑着说。

  二夫人又挥手一打二老爷,“我这侄女儿,这真是……我说她平日里怎么那么调皮,原来是个做大事的胚子……沫染你说是不是?”

  “啊,是的吧……夫人……”沫染讪讪的笑。

  二老爷又道,“得赶紧去和娘说说,那些徒弟得由咱们来管。小孩子家懂的什么,她只管去教就行了,操心的事,咱们做长辈的担着点。”

  二夫人喜不自禁的连连点点头,“云阳是未出阁的大小姐,以后可得收收脚,只在家里教教徒弟就行啦”。

  老太太坐在软塌上吩咐小厮:“去请张先生来帮着拟个文书。这人也太多了,也需要记份名单。另外,仔细的看着点学艺人里面有没有熟识的官家,也给人家倒杯茶拿个椅子,哎呀这些人真是,都挤破头来了。”

  老太太乐的合不上嘴。

  云阳站在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的在想着什么。

  “阳阳,阳阳啊。”二夫人早等了半日了,这会终于得空了,二夫人叫了两声。

  云阳动也不动,好似没听见。

  “你别吵着她,她应该在算计着这个费用要怎么收。”二老爷低声喝住二夫人。

  “你不早说!”二夫人一把甩开二老爷,急急跨上前一把拉住云阳,语重心长的说:

  “阳阳,这收学费呢,也别收的太多,免得人家说我们家不厚道。一个一百两,收一百人差不多就得了,大不了谁家有钱再多收一些。然后等这些人学会,咱们再教下一批,你说如此可好?”

  云阳“哦”了一声回过头来,看了二夫人一眼:“你方才说什么?哦,对,是得请张先生帮着拟个名单。”

  “对对,去请张先生,老爷你快亲自去,快!”二夫人暗中掐了一把二老爷,又转过身笑着对云阳说:“这里你就放心,这里有我呢。”

  二老爷带了个小厮,来请张先生。

  “这个张先生来楼府的时候可真巧,我们楼府的好事都让他赶上了,我正在城头观山景,忽听得城下乱纷纷……”

  二老爷一路哼着来到外院,张先生就住在偏厦一间房里。

  穿过长廊青褐色的石板,看得见沉积在院子里有些发黄的树叶。抹上了些厚重的色彩。

  秋风正凉丝丝的吹拂着花草树木。

  “我去统计名单?明日就要开学了,我哪里得空?”

  张牧遥正在写一篇讲义,见楼二老爷来了,起身让了坐,听了二老爷的话又皱起了眉头。

  我是来教书的,什么杂七杂八的事儿都找上来,还有没有分寸了。

  “拟名单小事情,主要是请先生拟一个文书。老太太说了,会给先生额外的‘那个’,你们读书人给人写字,不都是要收‘那个’的吗?”

  二老爷端着身子对着两个大拇指,学着读书人的样子一板一眼的对张牧遥说。

  “那叫润格,既然……是老太太吩咐的,张某自当从命,容我准备下,这就去。”张牧遥无奈收了纸笔。

  “好,张先生爽快,那我就恭候大驾光临了。”

  楼二老爷站起身踱出房门,又带着小厮回转,一面回身拱手说,“不劳先生远送。”

  却见张先生坐在那里发呆,并未起身。

  楼二老爷乐呵呵先去了。

  “我呢?我俩能帮着做点什么?”景辛子和叶映爱凑热闹的很,兴奋的跑来问。

  “有,景哥哥先等,我正好找你有事。”

  云阳说完,出门喊宝来,“你就照着方才教给你的那样说,外面人就会走一些。告诉他们,谁能坚持到最后,就收谁,至于……那个香的方子,是暂时不授人的。要学就先收学做羹汤的。”

  “知道了小姐。”宝来说完飞跑着出去了。

  “需要我和叶映做什么事情?”景辛子看着转过身来的云阳问。

  “景哥哥,可还记得那日我们去武阳镇……”云阳一边坐下来一边说道。

  景辛子点点头,“当然记得。”

  “你认为,在武阳镇作乱之人,有没有他们衙门里的人参与其中?”

  “那是一定的,开始我以为是抓我们那个人,后来我们也亲眼看见了,祭台下几位大人和那个小老头模样的人作揖打拱,又让位让座的,那小老头应该是幕后指使之人!”

  景辛子神情严肃的说道。

  “对,那小老头就不像个好人。”木兮也这样认为。

  “他?……应该是的,但我看那几位大人也不简单。”云阳蹙眉看向窗外的花草。

  “为了一己私利,鸡鸣狗盗之徒皆能为用,这样的官能是好官吗?武阳镇那小恶人已经死了。”

  “死了?”景辛子立马瞪大了双眼。

  “怎么死的?是被那些官员灭口了吗?”叶映也挤上来问道。

  木兮在一旁插话说:“难道,是官员们利用了那个小老头,把祭祀作为搜刮乡民财物的幌子,然后这个小老头被乡民们识破了,所以官员们杀了他?”

  景辛子同叶映一起点点头。是这样的吧。

  “我没有这样说,我觉得……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

  云阳思索着,“好歹他们也是一方官员,搜刮些财物还要依仗别人来做,更何况杀人?”云阳摇摇头,“他们不会这么做。”

  “看来这一次,我们要惹上些麻烦了。”云阳看着窗外说道,目光有些深远。

  “什么麻烦?”景辛子不解的问。

  “这个事儿,我得先去和我爹说说,细细将那些地方官员的行为告诉他。其他的,我先回去好好想想。”

  云阳边说边走,已经转过了廊下,木兮也急忙跑着跟了去。

  楼府门前摆着一溜长桌长凳,桌上是一摞细瓷茶碗,专门招待官宦子弟,富贾子弟。

  虽是当街设座,却是难得的显露身份的好时候,一些自持有些个身份的人,便大喇喇去坐了,慢慢喝着茶。

  再听听周围人对自己的纷纷议论,受一些穷苦人的指指点点,心里就觉得舒爽异常,十分的受用。感觉像夏天喝碗雪水,冬天抱块木炭一样。

  长桌长凳旁另有几案摆着笔墨纸砚。张先生在桌前端坐,神色恹恹。

  宝来站在台阶上,手拿一个掐头去底的大葫芦,将葫芦放至嘴边,大声喊道:

  “乡亲们听好了,我们小姐说了,学费先报名后再议,暂时不授人学香,今日先收学羹汤的。只是招收羹汤学徒需要条件。”

  这一声大喊又让新潮沸腾的人们都愣了,还以为谁钱多或者面子大,再不济谁来得早就能学到呢。

  “什么规矩?”有人替大伙问道。

  “不收学香的?为什么啊……”人们听到这里,不由向前挤去。

  “等着。”宝来大声的说道。

  人们便又议论了起来,乱哄哄的猜测道,“不会是又要涨价钱吧?一定是了,先坐地起价,再哄抬物价,世面上的老板、伙计都是这么弄。”

  有的人也打鼓,不该是涨价钱,人家连价钱都没出,去哪里涨?

  这可怎么办啊,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这已经是我家里所有的家当了。”有人说道,紧抱着怀里一个包袱,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些啥。

  “也难怪了,这等仙方世间少有,楼家人还不趁着这个机会狠捞一把么……”

  “小姐,小姐,外面闹的厉害,说你要涨价钱。”

  木兮急急的跑到小姐门前,小姐正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在想什么。

  云阳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也不动,嗯了一声,“我爹呢?”

  “老爷在内厅呢。”木兮放下手中的茶说道。

  “你和宝来,跟我去一趟。”云阳吩咐。

  楼大人正坐在案几后手持一卷书,清瘦的形容上两道眉头微微皱着,正仔细的看书。

  “爹。”云阳一脚迈进了内厅。

  云阳望了望外面,这里看书似乎确实有些吵了,难怪爹皱着眉头。

  “阳阳,”楼大人一见女儿有些诧异。

  女儿自醒来后,几乎很少和自己说上两句话,自己本来公务繁忙的很,前些日子又一直误会了女儿。

  楼大人想到这里又有些惭愧,低下头笑了笑,“不是要收徒弟么?怎么跑这里来了?”

  “武阳镇的官员,你很熟悉么?”云阳望着父亲问。

  “武阳镇?”楼大老爷说道,声音透出几分惊讶,怎么女儿也知道武阳镇……是了,那个什么大鱼屎,据说就是从武阳镇拿回来的,一个女孩子家,跑这么远。

  “咳……也不是很熟,”楼大老爷垂下了眼睑。

  云阳点点头。

  “爹可知道,那武阳镇官员,祭祀大礼钱串用箩筐装之?”云阳说道。

  祭祀礼上用箩框装钱串?楼大老爷听得有些心惊,放下了手中的书望着女儿。

  武阳镇有那么多收益,怎么邸报上从来没见过?还时常往下拨银子。

  几串铜钱足够百姓一家一年的嚼头吃食了,官员竟用祭祀大礼敛了去?

  早听说武阳镇风化不好,看来果然如此了。

  “是以祭祀大礼的名义骗取的百姓钱财,”云阳接着说,“据说有些年头了。”

  难道那些刚上任的官员们的都是靠这个收益养着的吗?

  楼大老爷听着女儿往下接着说。

  “当时武阳镇有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小小年纪却和官员们谈笑风生坐在一起。听说武阳镇每年都要扔一个孩子,爹你算算,有多少百姓人家倒霉了?”

  楼大老爷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你说的就是杜大人那个远亲,武阳镇一霸,杜公子?”

  杜家,怎得杜家那家人老是惹我心烦,云阳心中又一阵翻滚。

  “你当时所见那钱筐里,估摸有多少?”楼大老爷转头问云阳。

  这些钱对百姓来说数额很大,但对贪官、恶霸来说,可能就是一场风月,一顿饭钱。

  “这……我对钱财也不大有数,得问问木兮。”云阳又问身后的木兮。

  “木兮,那大概有多少?”

  木兮想了想说,“老爷,这个,老爷您见过厨房装菜的箩筐吗?”

  不待楼大老爷吩咐,宝来跳出去,再跑回来时手里便拿了一个箩筐来。

  “老爷,这个便是厨房装菜的箩筐。”宝来说着递了过去。

  楼大老爷看了看,又拿过来在手里掂了掂。

  “有这么大?”楼大老爷有些吃惊。

  “不,不,”木兮连忙摆摆手说道,“……比这个……还大三倍。”

  楼大老爷不禁一怔,神色凝重起来。

  “这些贪官,真是好大的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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