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嚅嗫出一句:“我在给他说,大公子怕是不安宁,眼见大公子的七七就快来了……这府上日日人也多,让他去寺庙包个场做个道场,就是……在那里推搡了两下,也没怎么着。”
“对,找个大点的寺庙场子,我也入殓去,你们在大场合接着打,别人也不用去戏楼听戏了,一举两得。倒也省下了许多功夫。”老太太激越的说道。
这话说得二老爷流泪了:“娘啊,这可使不得啊,真的就是……推搡了几下,并未动手。”
“对对对,并未动手,”二夫人连忙附和道。
老太太心火顿起:“还未动手?你看看他都被你打得成什么样子了?被蜂子咬的伤本就未好,你就这般捶打他?你把他当饺子皮儿碾哩?”
看着二老爷被打的那副揍性,连我这个妈都快不认得他了。
老太太哭声说道:“你这妇人,心咋恁狠。干脆一封休书休了你!”
“婆婆,媳妇没有啊,头几七日日有人上府,想就是旁人叨扰了辰景,他的魂儿才不安宁。就这么说了一说,老爷他便不得了。我也是为了辰景一时间着了急。”二夫人忙磕头哭泣。
“娘,您别生气了,小心身子要紧,以后我再不打她就是,论起来,儿子还是占了上风一些。”二老爷说道。
周遭的男仆女丫鬟都抿着嘴强忍着笑。
“你们夫妻两个,从头到尾都吃着金汤勺穿着锦衣缎,这阳阳回来了本是件好事,这日日来的人也都是你大哥官场上的交好,就趁着这股子风府里多些路子哪里不好了?虽不指望你们去巴结着,可也不能生事才是,大公子不安宁,为何不安宁?还不是你们那日把他从棺材里揪起来摇的!我楼家的脸面都被你们给丢尽了!”
“娘教训的极是,孩儿以后不敢了。”
老太太动了肝火,一时头晕目眩,身上冒冷汗。老太太挥了挥手:“……下去吧。”
打发走两人。老太太觉得心口隐隐地作痛,回过头对着一个婆婆说:“我……我在这椅子上歇会。”
外院隐约传来嘈杂声,云阳放下笔,眼光望向窗外。
云阳的房间没有什么脂粉香气,只窗台上的丹桂暗香流淌,云阳眼光慢悠悠落在那丹桂上,有些失神。
自昨夜后,云阳人就有些变了。眼眸里少了一丝活泼。
窗外花叶争艳,一片浓绿簇拥着红粉花朵填满宅院。
“小姐就醒了吗?”木兮端着热水笑嘻嘻的走进来。
“小姐这么早写字儿?那边荣哥儿醒了,刚才二老爷和二夫人又闹起来了……”木兮话没说完停了下来,望着小姐。
小姐正凝神看着窗外。
小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哪不一样呢?木兮仔细的看了一遍,说不上来。
小姐的样子似乎有些伤感。
也不像以前醒来就叽叽喳喳的说话了。
她此刻就安静的看着窗外,那神情……似乎是在难过?
小姐怎么会难过呢。
木兮忍不住咧嘴笑了,这小姐有几分神秘,但却是让人越来越愿意亲近。
“方才都听到了,奶奶可知晓荣哥儿醒了?她定是一晚未合眼。”云阳软软的说道。
“呀,这倒是,那些人光顾着瞧二老爷和二夫人拌嘴了,怕都是忘了禀报,我这就去看看。”
云阳眉眼一抬望着木兮:“木兮,改日你给我讲讲大公子的事。”
木兮一愣,小姐口气也有些变了。
随即答应“好,不知小姐都想知道什么?”
“先梳洗,改日再说。”云阳放下了手中的笔。
院子里,一群小厮们正兴奋的说着昨夜的见闻。
“咱家小姐是神仙下凡吗?当时咔擦一道闪电,就见漫天的五色云彩……”
“拉倒吧,你当时正撅着腚找地方藏呢,你哪里看到了,我是看见了的,当时林子里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
“你是瞎眼猫么?我火把举得老高,看到小姐爬到石头上,拿铜镜这么一怼,不知怼上了什么东西,咔嚓一声就冒火光……”
“那是短路了吧?别的神仙啥的咱不说,就单说那一日小姐的身手,也不像是凡人哩。”
……“嗯,确实不寻常,咱们小姐就是天上来的。”
守了一夜的王道长侧目望过去,见那几个小厮说的非常认真。
我得捋捋,王道长微皱眉头思忖着。
那小姐看似柔弱,却有着惊泣鬼神的气势,似乎……这个事情说不大通。
昨日那小姐是怎么救的我?他努力的回想,脑中一团混沌却是打不开口子,一点也无迹可循。
众小厮继续说笑玩闹。
楼老太太就着椅子躺着闭目养神。木兮轻轻掀开竹帘进得内院正房。
老太太听得动静睁开了双目,慢慢坐起身。
“老太太醒了?老太太。”木兮赶紧搀扶老太太坐起来。
“老太太先喝杯水,”木兮说着递上一杯温白水,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府里丫鬟啊那么多,就数这木兮最懂事儿。
“老太太,荣哥儿醒过来啦,方才他们怕是忘了告诉你……”木兮把一扇窗户撑开了些透透气,晨光照进了屋子。
“我荣哥儿回来了?”老太太猛一转头。
“对啊老太太,这会子刚醒过来。”木兮笑道。
“那就好……可吃了点东西?”老太太又问,声音略显疲惫。
“本来房里的婆婆给煮了冰糖绿豆粥,想着一会凉了就能吃了,不过小公子喊着不合口,想要吃米饭,老太太不必担心,呆会子他们自回去做,多少能吃就行。”
“哦,刚醒就要吃米饭呐,那就好那就好……荣哥儿醒了,我就……”声音迟滞。
木兮和丫鬟望着老太太等待下文,楼老太太却是说不下去。
木兮和别的丫鬟闻言一愣:怎么了?老太太要说什么?木兮和丫鬟面面相觑。
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老太太身子往后一仰,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啊……”刚端茶来的丫鬟急急扑上前,茶杯也摔了。
木兮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老太太:“老太太……老太太快醒醒,您可不要吓我们啊……快,快去禀二老爷和大夫人。”
杜府这边也似乎不怎么安宁。一大早的,风中传来的隐约的哭声。
“这杜府里是怎么了?天天有人哭。”送菜的伙夫看过去。
门前停着好几辆富丽堂皇的马车,都是前来探望杜家老夫人的。
老夫人脸色青白的躺在椅上,满屋子都是浓浓的药味。
几个诰命服饰的夫人坐在旁边,云鬓高绕,金灿灿明晃晃的步摇耳环随着夫人们的摆动不停的摇晃。
其他不入流的分站左右,里外三层围着杜老夫人。
“她真的这么说的?”屋内顿时哗然。
一个夫人瞪大了眼睛:“好生无礼,你当时怎么没扇她的嘴?”
“她就是这么说的。”杜老夫坐在软藤椅上慢慢直起身子擦着眼泪。
“她好歹也是那楼家的女儿,我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那小女说话难听的很,一看就是小时候没人教过的样子……可是后来来了个青乌子,说的词听着倒是华丽丽的,可那意思……我的天哪。”
杜老夫人又开始哭。
几位夫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又问:“后来那青乌子怎么说?”
“不敢说,不能说,说了这可活不下去了,想我府里什么都是最好的,让这俩人一说,完咯。”杜老夫人哭道。
杜老太爷在隔间坐着,听着传来的话语,双眼通红,沉默不语。
杜老太爷又站起来,背着手低着头,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这事儿关系着他的脸面,那么多的人听到了那女子的疯话,已经很让他大扫颜面了。
如果这件事要传出去的话,必将会成为一个笑柄。
那哑巴以为自己是谁?摆着个臭架子,还真以为我堂堂杜知府就供着她了。
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全家死完……这等红口白牙的诅咒,直要我做出来,她那老爹就第一个不好过。
“这么说,这件事不解决是不行了。”杜老太爷一只拳头击在了另一只手上,两手紧紧的抓在了一起。
“夫人,可不能急,宅子风水不顺,听说是有法子破的。赶紧的想想法子,你现在哭也没用。”一个夫人说道。
“听说那女子邪乎的很,那楼府才应该驱驱邪气。”一个夫人补充一句。
“反正就是个不吉利的人,别忘了,那女子可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对了,那青乌子有没有说怎么破?”
“那青乌子说,挑个雨后初晴的日子去看看家里的祖坟。这明天……该是要下雨吧。”杜老夫人看着外边灰蒙蒙的天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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