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手也渐渐地握成了一个拳头,显然,他的内心在挣扎,在动摇,一贯以来的信念,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也在渐渐地改变。
王妙音上前一步,素手轻轻地抚在刘裕的胸前,柔声道:“裕哥哥,我知道你善良而正直的本心,我也知道你想天下每个人幸福安康,过着有希望,有盼头的生活的理想,但是,要实现这些美好的理想,那就需要你大权在手,只有有了足够的权力,才能把你的意志,通过朝廷的法令,政策,来向全天下传播。”
“我们已经在这条路上奋斗了这么多年,付出了这么多的牺牲,可是现在我们想要走最后一步,登上那人间至高无上的帝皇之位,才能把你的这些理想作为法令给传播下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最大的阻碍已经不是曾经认为的外敌,胡虏,或者是妖贼。而是我们的家人,我们的兄弟,是我的那些世家亲人,还有你的同袍战友们。这点,你必须要有清楚的认知1
刘裕咬了咬牙:“这点我当然清楚,你我都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和代价才走到这一步,不可能再回头,只不过,我不想用刀兵相见的方式来把他们扫除,也不想因为要安抚他们,就去祸害一方百姓,难道,就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吗?”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裕哥哥,想要他们乖乖地交权,散军,那就得拿出权力和财富作为交易,如果你不是直接肉体上消灭他们,就只有让百姓受点委屈了,其实,这些年来,为了你的兄弟,为了那些你原以为贫苦出身,得了权力之后会善待百姓的军中兄弟们,各地的百姓其实早就吃了不少苦头。富裕不一定会让人有良心,但贫穷也不一定让人有善良,裕哥哥,这是你建义以来,最应该吸取的教训。”
刘裕长叹一声:“我们现在在做的,不就是要弥补这些错误吗?为了保住自己的富贵,为了以后还可以进一步地鱼肉百姓,我的一些老战友们已经变成了我最讨厌的人,但他们手握重兵,若是强行将他们免官夺爵,可能会引发大规模的内战,这是我们现在折腾不起的,所以,要想夺诸葛长民他们的军团,就只有让他当广州刺史这一条路了?”
王妙音点了点头:“我能想的只有这个办法了,正好在讨伐卢循和徐道覆的时候,可以让诸葛长民所部开进岭南,到达广州,然后就可以让他原地驻守,授他广州刺史,他开始肯定不愿意,但是那些广州的汉人豪强们,会争相地以奇珍异宝来贿赂他,这已经是在广州多年的规矩了,也算是这些广州的地头蛇们,以贿赂的方式来代替向国家交税,来作为保护费。以诸葛长民的贪婪,很快就会在广州不想回来了。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兵不血刃地解决掉一个心头大患。”
刘裕的眉头一皱:“不,我不能这样,广州是大晋的广州,不是属于诸葛长民一个人的,要解决长民的问题,我有别的办法,但如果让他一直在广州镇守,那很快他的部下都会争相效仿受贿搜刮之事,这点他在别的地方当刺史时有过先例,他的几个弟弟,还有十几个多年的部下亲信,全都是贪婪之人,对他会有样学样的。如此一来,广州的地头蛇们交的那点保护费,很快就不够用了。”
王妙音不信地摇着头:“就算是当年的刁逵,也没有贪婪到这种程度,你确定诸葛长民敢这么来?”
刘裕叹了口气:“诸葛长民手上是有军队的,这会助长他的贪欲,而在广州那里还有贪泉,据说喝过的人都会变得贪婪无比,这也是外地人到了广州后就腐败堕落的一个借口,如果能顺利收复广州,当地的人心思安,心向朝廷,可要是为了个诸葛长民的贪婪,失了人心,那就得不偿失了。我认为,在广州,还是要以清廉正直的官员来当光复之后的广州刺史,而绝不可以为了一时的权谋交易,就让诸葛长民过去。”
王妙音笑了起来:“裕哥哥,想当年你给刁逵欺负的时候,玄叔可是拿广州作了交易,让刁逵从南徐州刺史移镇广州刺史,这才救下了你,如果换了你是谢玄,恐怕你也不会做这笔交易吧。”
刘裕正色道:“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的交易做多了,做得麻木了,已经不再在乎一方百姓的死活,所以我曾经无比敬仰的玄帅,慢慢地就在外力的引诱和腐蚀之下,滑向了天道盟,成为了大魔头。其实,若不是他早就心中埋下了这种贪婪,自私的种子,又怎么可能轻易地堕落呢?”
说到这里,刘裕低下了头,神色变得忧伤起来:“我不想变成他这样的人,我的心里,玄帅永远是玄帅,而那个祸乱天下的天道盟大魔头斗蓬,是另一个人。妙音,我想说的是,这样的交易,我不想做。”
王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如果不想做这个交易,就得面临将来如果想对刘毅下手的话,诸葛长民可能会和刘毅联手的结果。到时候再想夺诸葛长民的兵权,可就难了。”
刘裕摇了摇头:“不急,一步步来,先打败了眼前的妖贼,再考虑以后的事,诸葛长民不过是在后军运送粮草辎重而已,我也不会让他通过这一战再有什么军功爵位,不过,各大世家额外捐助的军械粮草,就是你代表各大家族跟我谈交易时的那个数,现在已经备齐了吗,留在何处?”
王妙音平静地说道:“九成以上的数量已经到位,就在建康城边,晋陵一带的仓库之中,谢混他们也是留了个心眼,你不让刘毅挂帅出征,作为他们的代理人,他们恐怕是不会轻易交出这些钱粮的。现在你得想个好的借口,来让他们肯拱手交出这些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