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妙音平静地看着刘裕,缓缓说道:“裕哥哥,我请你仔细地想一想,然后再回答我,你要让王镇恶领兵,不管是先锋也好,作主将也罢,以这支军队去伐后秦,取长安,是出于什么考虑,为何不让沈田子,檀道济,朱龄石,孟怀玉他们这几个同级别的少帅过去呢?”
刘裕不假思索地回道:“因为王镇恶的祖父王猛,曾任前秦的丞相,名满天下,在关中也有极高的人望,大晋失掉关中,已经近百年了,当年桓温北伐进入关中时,曾经有关中汉人父老说过,不意今天复见王师,所以即使是五六十年前,关中汉人对于我们大晋的感情,已经非常淡泊了,更不用说现在。”
“我曾经也去过长安,那里连说汉话的人都不多了,胡人早已经占了半数以上,但他们多数还是感念王猛当年的恩德的,如果是我们晋军由别人领兵,打进关中,那恐怕多半是人情不附,百姓思离1
“但如果是王镇恶,以王猛之孙的身份带兵回来,那可能会有奇效,甚至关中豪强蜂起响应,最后象在南燕征伐战那样,每天操兵运粮之人,归附军门,数以千计呢。这不就是阿寿用了辟闾道秀的回报吗?”
王妙音点了点头:“那你想要的关中豪杰的回报,投军,这些豪杰们是冲着王镇恶去的,而不是冲着大晋,冲着你来的,就象在南燕,各地的豪强,除了那些跟辟闾家有仇的大族,别的也有很多是投靠了辟闾道秀,现在这个当初来投军时只有几十个家丁跟随的人,手下有了万余部曲,你是想要王镇恶也变成这样,最后成为尾大不掉之人吗?”
刘裕摇了摇头,说道:“我会在关中留下足够多的兵马驻守,至于来投军的关中百姓或者说豪强,我可以挑选其强健之人编入新军,但不让王镇恶来带兵,而是另找其他将领统领。”
王妙音摇了摇头:“如果是相互不熟悉,不信任的人,军士们是会心生去意的,而且你既然用了王镇恶去出征关中,那人家就是冲着他来投军的,不让他领兵,那算怎么回事啊?这会失了人心军心的。”
刘裕勾了勾嘴角:“只要我亲自坐镇关中,这就不会有问题,妙音勿虑。”
王妙音沉声道:“我现在担心的,就是你因为各种原因,无法亲自坐镇关中,那你要让谁来在关中镇守?如果你要是让王镇恶留下,那就会非常地危险,就算你让王镇恶孤身留下,不让他带多少兵马,只冲着他的人望,就会有很多关中军民来投奔他,而到时候,北伐的晋军会因为思乡之情而回归,要镇守关中,防御接下来的陇右甘凉,岭北胡夏,还有隔河的北魏这三路劲敌,非王镇恶留守不可,而且,除了上面你提的几个人以外,别人很难胜任主帅。”
“穆之毕竟是文人,军事方面不太在行,打仗方面镇不住王镇恶,而刘敬宣并没有治政之才,又完全不懂关中的风土人情,他在南燕的这段时间,就在治政之上很糟糕,若不是有穆之相助,只怕会给韩范他们给架空夺权,他最适合的,还是当一个将军,率兵打仗,而不是镇守一方,委以重任。”
刘裕叹了口气:“胖子和阿寿确实各有缺陷,这么说来,王镇恶也不可完全信任了?他手下的关中将士要是数量众多,压过我们留守关中的实力,你是担心他有自立的风险?”
王妙音叹了口气:“我不是要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但你必须要考虑这个可能。王镇恶如果入了关中,那必深得人心,以后想要制他,可就难了,你不能完全没有准备。”
刘裕的眉头一皱:“王猛也不过是前秦的丞相而已,难不成王镇恶还想自立为王啊,我看是不会有人支持他真的造反呢。”
王妙音正色道:“按常理说是不可能,但也许那些关中的豪强,会在天下有变数的时候,逼着他上位。这个变数最大的可能,就是今后我们走帝皇之路,你废了司马氏的皇帝而自立,而这时候,可能会引发天下的动荡,各地的藩镇,各大州的刺史,如果不是你的儿子,哪怕是你最信任的部下,都有造反的可能,所以,你要早作准备,防止这种事情发生。一旦北伐成功,这些新征服的地方,最好是让自己的儿子坐镇,然后派人辅佐即可,象王镇恶这样的人,你用他打下关中可以,但绝不可让他久留。”
“王镇恶本人也只是想青史留名罢了,北伐用他,就可以完成他的理想,到时候功成名就之时,你调他回京出任高官,只要不是把他放在关中,那就不会有大的问题。”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妙音。我会好好考虑这点的,不过,我的想法是,攻取关中之后,还是要进一步地取得甘凉,仇池和岭北之地,要有自己的上林苑马场,最后的对手会是北魏和草原上的柔然汗国,要跟他们在大草原上作战,光靠我们的步兵和战车是不行的,自秦汉以来的无数战例证明过,车步军团的机动性太差,无法在草原上追上敌军的部落,只有组建强大的纯骑兵部队,尤其是需要大量的轻骑,斥候,才能找到草原上的敌人位置,攻其部落就是逼其必救。所以,我如果不能亲自在关中,那就只有让王镇恶在那里再干几年,直到骑兵军团建设完毕。你说得不错,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最好还是由道规来镇守关中,他办事,我放心1
王妙音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之色,说道:“可是打进关中,消灭后秦有这么容易吗,要知道,在你进军的路上,如果走水路出黄河,那必然会与强大的北魏起了冲突,你到底是先取关中呢,还是干脆先收河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