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穆之捂着自己给锤了一拳的肚子,哼哼唧唧地走出院门后,刘裕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散去,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转头对一边的刘道规说道:“道规,这次你跟我去洛阳,让道怜留下来侍奉母亲,你也长大了,该出去历练一下啦。”
刘道规微微一笑:“早就想跟大哥一起出去见识一下世面了。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机会,能看到长安。”
刘裕有些意外:“哦,为何会提到长安?这次我们可不去长安。”
刘道规勾了勾嘴角:“我们老刘家,始祖可是大汉的开国楚王,虽然说祖籍彭城,但也一直在长安居住的,再说了,汉朝的首都就是长安,我做梦都想回去看看,都说北伐北伐,什么叫北伐成功?不就是收复两京,还于旧都嘛,现在洛阳已经夺回了,这长安,应该也是我们的目标才是。”
刘裕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尽瞎想,这次没到突袭长安的时候,早点打下晋阳,打通和魏国的联系,才是我的计划,至于长安,我迟早要再回去的,你说得对,兴复大晋,还于旧都,是我们每个汉家儿郎的职责所在。你放心,大哥一定会带你回长安。”
他说到这里,突然弯下了腰,给刘道规系起了鞋带,一边系,一边笑道:“你小子,这么多年了还是鞋带松了不知道,这可不是一个军人应该有的素质啊,要是急行军赶路的时候,这鞋带松了不系,说不定会给踩到,落下山崖送命呢。”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变得黯然,声音也有些哽咽了:“我就亲眼见过四毛子,隔壁李家沟的那个傻大个儿,就是这么踩了鞋带绊了一跤,落到了水里,一个浪头过去,就没了。到最后尸体也找不到,我不希望你有一天也这样。”
刘道规正色道:“大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管好自己的,再不劳你费心。”
刘裕笑着直起了身,说道:“母亲那里,我白天里已经道过别了,你去跟她再说说话吧,从小到大,她就最疼你这小儿子,这次是第一次跟哥出远门,可得好好跟娘话个别。”
刘道规笑道:“上次去北府军营里的时候,已经有过一次道别的经历了,这次,我想我是不会再哭啦,大哥,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胖哥说的虽然不好听,但也确实要跟嫂子在一起啦,做兄弟的,就不妨碍你好事了。”
刘裕佯怒,又举起了拳头,刘道规哈哈一笑,一溜烟地跑开了,他的声音顺风而来:“春宵一刻值千金!”
刘裕摇了摇头,走进了自己那贴了大红喜字的小屋,顺手带上了门,只见慕容兰已经一袭黑衣劲装,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行囊,而那大红的嫁衣,连同红色的盖头,已经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一边的床沿之上。
刘裕叹了口气,在她的身边坐下,一脸的歉意:“爱亲,对不起,我欠你一个好好的婚礼。这次,你真的不必跟我一起去。”
慕容兰的手上动作一点也没有停,把几个颜色不一的药瓶塞进了行囊之中,淡然道:“刚才你在外面是故意说与我听的吧,如果你想取晋阳,那就需要我大哥出兵配合,怎么能离得了我?”
刘裕咬了咬牙:“不错,我是第一次说出这个想法,拓跋珪不可信,但是你大哥却是个尊重承诺的人,我可以跟他合作一次,也算报了上次他放了我的恩情。不过,从此之后,我们就此两清。”
慕容兰这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为了消灭慕容永,我大哥就可以坐视你获得并州?他是世之枭雄,绝不会助你成事的,慕容永他要灭,并州他也一样要!他不会因为我是他的妹妹,就听我的计划行事。”
刘裕摇了摇头:“这次我提供给他的合作,可不止是消灭慕容永这个心腹之患,还有两样东西,一定是他想要的。”
慕容兰的秀眉一蹙:“什么东西?说来听听。”
刘裕正色道:“这第一,是刘显和贺兰染干,上次你说过,拓跋珪打败贺兰三部后,贺兰染干也逃到了并州,依附慕容永,留在北方的山地之中,我如果这回能打败慕容永,你大哥能顺手把这两个流亡者抓在手中,虽然刘显以前与他为敌,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拓跋珪反过来成为他草原上最大的隐患,必须要留有后手进行牵制,刘显和贺兰染干在其旧部中还有一定的影响力,留着他们两个,随时可以作为引导,征伐草原,这一点,他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如果我大哥真的出兵,这两个家伙他自己就能拿下,用不着你送人情。这不是你能给他的好处。”
刘裕微微一笑:“可是我能阻止你大哥得到他们二人,比如杀了他们,又或者是送他们去大晋,无非是比谁的速度快而已,西燕军的重兵在防守太行八陉,我想在速度上,我是有优势的。”
慕容兰的眉头一皱:“你就不怕我大哥连你一起打么?”
刘裕笑道:“只要你不报信,那我出兵速度会非常快,从洛阳到晋阳,也许十天就能打到,你大哥的大军需要征发,各地的军团需要集结,这都需要时间。等他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可以堵上太行八陉了。他没这么容易过来,再说了,现在跟我正面为敌,不是他好的选择。这事关我给他的第二个好处。”
慕容兰点了点头:“绕了一圈,还是回到重点了,直说吧,狼哥哥。”
刘裕收起了笑容,沉声道:“我给你大哥的最大好处,是让他可以派你的大侄子领兵,军功他得,地方归我,甚至府库和西燕的俘虏,人口也可以给他作军功,有这个功劳,你们慕容家的夺嗣之争,应该能彻底消停了吧。而这,比起一个并州,是不是更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