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成前面燕国前军轻骑尸体,穿着燕军衣甲的北府战士们,纷纷从地上弹起,抄起明晃晃的钢刀与长槊,对着敌军就是一阵疯狂的砍刺,烟雾弥漫中,燕军步兵连东西南北都很难分清,几乎是猝不及防,就成批地倒下,而活着的人手忙脚乱地开始反击,却是发现砍自己的,居然都是本方衣着的人,一愣之间,开始转而意识到这些是穿了本方衣甲的晋军战士,惊怒之间,开始不顾一切地横刀乱砍了。
刘裕运刀如风,一边打,一边用鲜卑语吼道:“你奶奶个熊!”飞起一刀,把对面的一个燕军长槊兵,生生地从腰间砍成两截,那人惨叫着倒地,还未气绝,五脏六腑却是从体内流出,他恐怖的惨叫之声,在方圆十余丈内回荡着,如同野兽临死前的哀号。
刘裕叹了口气,即使是敌人,他也不希望如此地痛苦,一刀击出,这人的脑袋如同西瓜一样,跟脖子分了家,身体再也不抽搐了,刘裕抹了抹脸上的血迹,重新戴上面当,却听得身侧一阵劲风袭来,伴随着一声虎吼:“你奶奶个熊!”
刘裕笑着一闪而过,躲过了这一刀,跟着吼道:“你奶奶个熊。”一个健壮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两人心领神会,见面一笑:“你奶奶个熊。”这一句是刘裕在下令前与所有人约定的暗号,这次北伐,大家都多少学了几句鲜卑语,比如放仗投降之类的,但这句是刘裕新编的,在烟雾之中,本就敌我难辩,加上身着对方的衣甲,本方不可能人人都认得,所以只要喊这句的,就是自己人,反之则是敌军,即使有一二敌军无意中也跟着这样喊,也不妨大局,毕竟少数人不影响结果。
刘裕放眼四顾,他的目力远远强过常人,即使是黑夜之中,也是可目及百步之外,这里浓烟虽然呛人,但是十余步的方圆,刘裕仍然是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一千多燕军步兵,已经乱作一团,不成阵列,人自为战,现在已经没有了军服盔甲的辩认,一切接近自己的人都可能是敌军,只有自己手中的武器才是值得相信的,“你奶奶个熊”的声音此起彼伏,但大多数正在打斗的,却是燕军自己的士兵,一个个双眼血红,恶狠狠地互相砍杀。
刘裕笑着大叫一声:“兄弟们去杀河边晋狗啊!”
这一句仍然是他早定的暗号,意思是让大家撤出战斗,让燕军自相残杀,而自己却向河边一侧转移,现在计谋已成,这方圆四五里的区域内,近二千燕军的步兵已经自己杀成了一团,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血流满地,连焦土的黑色也被染得一片腥红。
刘敬宣跑到了刘裕的身边,他那近九尺高的魁梧身材,如人熊一般,在这烟雾之中也是格外的显眼,而他的这只大锤,连锤头都已经砸得有点变形了,上身精赤,只着燕军的一条裤子,戴了顶皮盔,浑身上下都是鲜血和脑浆,却是没一处伤口,可见这个巨灵神般的猛汉杀得有多兴起。
刘敬宣哈哈大笑道:“寄奴,爽啊,太爽啦,自我从军以来,君川,洛涧,都没今天这样爽过。淝水之战时我吃了药,不知道,但想来也不过如此吧,你别下令撤啊,咱们继续杀,起码我们还可以再杀他三五千燕军!”
刘裕冷冷地说道:“然后呢,杀敌五千,大家全部战死?这样就爽了?”
刘敬宣微微一愣,挠了挠脑袋:“这个,这个好像也不应该啊,你说的对,咱们,咱们应该活下来。”
刘裕叹了口气,拍了拍刘敬宣的肩膀:“今天我们这放手一战,以区匹数百人,可以击毙两千余敌军,已是大胜,足够让慕容老贼知我北府战力,以后不敢轻易向南开启战端,因为他知道,北府军有多么厉害,多么可怕,即使是我们这五百人,都可以打得他这样惨,更不要说是整个大军了。”
刘敬宣和凑上来的数十名军士,全都激动地点着头。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沉声道:“现在燕军几乎所有的步兵都送在这里了,不过烟也快要散完了,再过一刻钟的功夫,敌军就能看清楚我们的动向,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赶快逃回去,能跑出一个是一个。”
刘敬宣瞪大了眼睛:“逃回去?我们,我们真的可以逃得掉吗?”
刘裕微微一笑:“靠跑步当然是不行,但是你们难道忘了如何骑马吗?我记得以前在广陵大营训练的时候,慕容兰带来的那些鲜卑战马,你们可都骑过吧。”
刘敬宣哈哈一笑,环视四周,低声道:“兄弟们,你们忘了马怎么骑吗?”
所有将士都笑了起来:“当然不会忘,也许冲阵还不熟练,但是骑马奔跑,还是可以的。”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很好,慕容宝派了五百甲骑俱装,从后面绕过来想要突袭我们,他们现在这会儿大约也快到了,我已经安排了铁牛依计行事,这是我给燕军留的最后一道大餐,只要消灭这些甲骑,用他们的战马,我们就有逃掉的希望,兄弟们,老虎们,我来这里就是要带你们活着回去,而不是战死于此,相信我,只要我刘裕一息尚存,就不会落下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所有的将士们眼中泪光闪闪,激动不已,刘敬宣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了,紧紧地握着刘裕的手:“寄奴,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他娘的不是凡人,虽然我早就服了你,但今天我还是要说,我阿寿又欠你一条命,这辈子如果还不上,下辈子,下下辈子继续还你。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这些跟随刘敬宣多年,早就情同手足的战士们也都高声叫道:“寄奴哥,寄奴哥,寄奴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