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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历史的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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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觉得唐奕在说胡话。

  范相公要收唐奕做弟子?孙郎中是一点不信,马伯是有点画魂儿。

  一早的时候,马伯亲眼见到那个老者与唐奕相谈甚欢。虽然听不懂二人说的是什么,但正因为听不懂,所以才高端嘛。

  范公一时聊得高兴,要收大郎做弟子,也是可能的。

  但是,唐奕说他不想给范相公当弟子,别说孙郎中不信,就连马伯也不信了。

  范相公是什么人?那是大宋百姓心中的圣人。

  大宋朝除了天家威仪,再往下排就应该是范公了。

  在他们这些普通百姓看来,别说是范公的学生,就算是范相公家的小厮,也一定不是一般人吧?

  若范公真要收唐奕做弟子,唐奕要是还犹豫,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娃疯了。

  在大伙看来,唐奕很可能是一时高兴胡乱吹牛,谁也没把这事当真。

  再说,现在也没人顾及唐奕的几句胡话,因为马大伟要娶张四娘这个事儿,成了!

  马伯、马婶二人难掩激动,自家儿子二十四了才把亲事定下来,老二口哪能不高兴?

  而且,未来媳妇还不是别人,乃是邓州有名的张四娘。多少人瞪着眼睛盯着,却被自己的儿子拔了头酬,马伯乐得嘴都合不上了,中午还和孙郎中小酌了几杯。

  下午唐记不营业,马伯、马婶上街采购彩礼去了。

  马大伟在二老走后,也贼溜溜地出来去了。唐奕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这货去干嘛了。

  心说,这古人闷骚起来,一点不比现代人差事儿,爱情的力量当真是奇妙。

  上了排门,空荡荡的店堂除了唐奕,再没别人。唐奕也是神游太虚,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按说,这两日好事连连,他应该高兴才是,但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唐奕满脑子都是那个老人的名字,还有那个老人之后的种种遭遇。想着想着,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在他心里成形。

  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么历史将在这一刻拐向一个不同的方向。

  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琢磨了一个下午,晚饭之后,唐奕提了一坛好酒出了唐记,转脸进了孙郎中的医馆。

  医馆和唐记差不多,都是二层的邻街铺面,下层经营买卖,上层则当作住家之用。

  听孙郎中自己说,他曾经育有两女,但都不幸早夭了。前几年家妇也是撒手人寰,现在就只剩下他老绝户一个,倒也落得个省心。

  话虽说得轻松,但唐奕感觉得到,这里面的故事并不轻松。

  孙老头见唐奕拎着个酒坛子就来了,颇为意外。

  “哪阵妖风刮的不对,大郎也要以酒迷心了?”

  唐奕勉强一笑,“来找你聊一会儿,酒是给你的。”

  孙郎中接过酒坛,拍开封泥闻了闻,不禁露出满意之色,“嗯,不错,算是好酒!”

  拿出两只酒碗,急匆匆地斟满一碗,仰头倒进嘴里,立马通透地长出一口气。

  唐奕笑着看他畅饮,也不说话。

  孙郎中把一个酒碗推到唐奕面前,探问道:“真不来点?”

  “我才十四。”

  孙郎中也不勉强,又给自己满上,摇头笑道:“说吧,想聊啥?”

  “也没什么,就是心里憋的荒,想找人说说话。”

  “嘿!”孙郎中一声轻笑。“大晚上的找人聊闲,当然是去青楼妓馆,找我这糟老头子做甚?”

  唐奕一头的黑线,又强调了一次。“我才十四.。”

  孙郎中收起玩笑之心,冷眼看着唐奕,半晌方道:“范相公真要收你当弟子?”

  “嗯!”

  “那你为何又反悔了?你可知道,这天下间想拜入范公门下的,能从邓州排到开封。”

  “哪有那么夸张?”唐奕苦笑道。

  他又何常不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且不说我是不是读书的那块料,我就问你一句,你觉得以我的性格,在朝堂上能吃得开吗?”

  孙郎中缓缓端起酒碗抿了一口,“还真是,以你的性格,一但入了官场,可能连个渣都剩不下。”

  “你吧...”孙郎中开始品评起唐奕。

  “说好听点,是嘴大心直、思维跳脱。”

  “那说难听点呢?”

  “头生反骨、目无纲常!”

  “所以说啊......”唐奕一拍桌子,“为了多活几年,我也不能蹚官场这趟浑水。”

  孙郎中一叹,“可惜了,这样的机会一错过,这辈子你再也等不来了。”

  “大宋朝好官多的是,不缺我一个。”

  “但是,你唐家可能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光耀祖宗。”

  “不说这个,我问您个问题。”唐奕岔开话题。

  “问!”

  “如果我明知一个人的死期将近,又可以救之,应该救吗?”

  孙郎中端着酒碗道:“医者父母心,见死不救非我辈所为!”

  “可是,一但救了,那会生出很多的变数,将来是好是坏,谁也不知道。”

  这是唐奕最怕的。他怕他这只小“蝴蝶”真的卷起什么风暴,让历史走上不同的轨迹。

  “在老夫的眼里,只有能不能救,没有该不该救;只有病人,没有好人与坏人。”

  ........

  “那如果我说范公命不久矣,你信吗?”

  “胡说!”孙郎中扔下酒碗,直接就急了。

  “你个孩牙子平时疯言疯语也就算了,怎么还编排起范相公了?”

  唐奕苦笑道:“您老别急,听我给你说。”

  孙郎中瞪了他一眼,气鼓鼓的不说话。

  “去岁圣谕,贬抑之臣一率四年勘期。”唐奕怕他又急了,直接切入正题。

  “四年之期一过,范公何去何从?”

  “当然是复相位。”孙郎中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显然他也意识到了什么。

  “可能吗?”唐奕反问道。

  “范公是新政的领军人物,是所谓的新党党魁,谁敢让他回京?”

  “这......这......”孙郎中瞪圆双目,骇然道,“照你这么说,范公回转中枢希望渺茫?”

  “不是渺茫,而是根本没可能。”

  “像去岁那样的朝堂大换血,一次就伤筋动骨,再有一次,必出乱子。只要范公回京,就代表着新党再次得势。那也意味着,东西两府、三司各部又要换一批人。就算官家革新之意未死,就算官家有意范公回朝,他也不敢这么做。”

  “那,那范公一直留在邓州也不错。”

  “嗤!”唐奕一声嗤笑。

  “范相公这样的标杆人物,谁敢把他放在一地数年不动?四年勘期是迫不得已,等那些反对范公的权贵们在京城站住了脚,他们会怎么折腾范相公,您应该猜得到。”

  孙郎中脸色阴沉说不出话了。

  他虽是一个市井郎中,但也知道,那个层面的斗争不是你死我活,也非常人所能想像的。一旦四年之期一过,范相公很可能被他们调来调去,生怕他在一地扎根。

  唐奕冷声道:“一年知两州,两年知三州的事情,在大宋朝的贬官之中必不是没有过。您是医者,依您的眼力来看,范公的身体经得起这种折腾吗?”

  孙郎中唰的一下汗毛都立起来了,他现在终于明白,唐奕说范公命不久矣并非狂言。“

  唐奕见孙郎中一脸骇然之色,又添了把火。

  “以范公的身体,要是他们做的再绝一点,挑个西北苦寒之地,恐怕一个冬天就够范公受的了。”

  唐奕可不是危言耸听,事实上,去年范仲淹刚刚被贬的时候,他们就那么干的。

  范公最早被贬去那州是彻彻底底的西北苦寒之地,以他的身体根本就熬不住。后来,还是官家体恤,让范仲淹改移邓州。

  ......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孙郎中脸色煞白,说话的腔调都变了。

  对于这位老人,宋人爱到了极点,恨不得自己替他受苦遭罪。

  唐奕紧握着拳头,泛白的骨结映衬着他一脸的绝然之色,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所以,这个官我不能做!”

  “不但我不做这个官,范公也不能再做这个官!”

  ......

  此时的唐奕收起了过往得过且过的游戏之心,当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也意味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一条比做官更难走的路。

  去你的历史不历史,老子要玩把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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