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逊隐居的别院之外66续续的出现了几辆马车,打破了这道小巷的宁静,几名或是身着儒衫或是穿着官服的中年人来到门房递上拜帖求见,这样的事情在王逊刚刚来到嘉州的时候也曾经生过几次,但王逊却是很少见客,再加上他并未在朝中担任官职,所以来拜访的人就渐渐少了下来,今日却是不知道为何来了这么多,门子不敢怠慢将这些访客请入门房稍坐,自己急匆匆的带着拜帖赶往王逊休养的花园。
“老爷,有客到访。”管家从门子手中接过拜帖,匆匆扫了几眼就来到水池边,小声向着正在垂钓的王逊汇报道,生怕惊扰了他的雅兴,见王逊微微睁开眼睛,管家连忙小声念了出来,“此次来拜访的有礼部主事曾先泽、太常寺卿颜思回”
虽然拜帖上没有写明来人的官职,只有姓名,但管家却毫不费力的就点出了他们的身份,若是王逊咨询,他甚至能将这些人的籍贯、师从、出身履历一一背出来,这就是千年世家的底蕴,的确不是一般家族所能比得上的。
王逊不等他说完就挥手制止了管家的汇报,“不见,你出去就说我最近稍感风寒,大夫说了需要静养不宜见客,将他们打了吧。”
管家欲言又止,虽然他觉得王逊的决定似乎有些不妥,可是出于一贯的服从还是低声应了一句,就带着这些名帖出去客客气气的给曾先泽、颜思回等人说了一遍。
“王老先生偶感微恙,我们这些后辈真应该前去探望才是啊。”曾先泽和颜思回等人还是有些不甘心,他们没想到王逊竟然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他们,来之前想好的万般说辞都别再了心里好不难受。
“诸位还请见谅,大夫说了老爷需要静养,实在是不宜见客。”官家继续赔礼道歉,但说什么都不放这些人入内,无奈之下曾先泽一行人只能讪讪的离去,当然也有那些不死心的硬是要在门房等候,管家也命人送上茶水点心一一招呼妥当。
稍后消息传开,不明就里的王机匆匆赶来问候,当他被管家带进书房,却见王逊正悠哉悠哉的在书房之中打着棋谱,那有一点儿生病的样子,他不禁有些纳闷,“父亲,这是”
“避嫌而已。”王机忍不住摇摇头,自己这个孩子还是有些年轻了,这么明显的局势他都没有看出来?不过这也真是他留在嘉州居住的一个重要原因,招呼王机坐下,慢慢的给他分析道,“你以为这些人前来拜访可是存了什么好心思?”
冷静下来的王机开始皱眉思索起来,王逊也不提醒,依旧看着纷乱的棋局琢磨着对策,又落了三子,王机才重新抬起头来,“父亲,此事当和齐会之有关。”
王逊微微点头示意王机继续说下去,得到了鼓励的王机胆子也大了起来,“自从齐会之南下就任礼部尚书一职后,一时间门庭若市,此前那些不得志的官员纷纷去他府上拜访,听说是想劝说太尉大人更改科举的策略,恢复旧制,儿子以为这些人是想劝说父亲与他们一起上书,想要借着父亲的声望和和儿子如今的官位来让太尉大人改变决定。”
想到这里王机忍不住摇头,如今朝政尽在李悠的掌握之中,福王又从来不关心朝政大事,只顾的在后宫嬉戏玩耍,那些官员又没有太大的实权,想要恢复旧制谈何容易?一想到这些他就对王逊的闭门不出释然了,现在的确不适合和这些人有所牵连,“父亲思虑深远,儿子远远不及。”
“你就想到这些?”王逊略有失望,“你就没有看到周寿辞官的时候无论是嘉州伯还是昌华伯都没有多加劝谏么?你就没有看到姚先生没有阻止齐会之上任么?还有当初嘉州伯在游览嘉州大学堂的时候都说了什么?你所看到的不过是一些浮于表面的东西,这些才是破解眼下局势的关键所在。”
“父亲!”王机闻言心中一凛,方才的那点得意随之烟消云散,这些问题都是他没有想过的,现在看来他和自己的父亲还差得很远啊。
“从今往后儒家恐怕再难像此前近千年那般独掌朝政了。”王机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为儒学的没落还是王家的将来,“周寿之所以辞官就是因为看清楚了这一点,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影响到他外孙的前途,嘉州伯和昌华伯对此了然于心方才应了下来;而姚先生昔日在京城、在云州是何等的算无遗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齐会之就任礼部尚书之后会生什么?他为何不加以阻止?司马错手中的密谍遍布天下各处,为何他对行踪颇有疑虑的齐会之不置一词?显而易见,他们在布一个大局啊。”
“太尉大人和姚先生他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将儒门的势力再行打压下去!”说到这里王机才恍然大悟,联想到昔日李悠在嘉州大学堂抬高诸多杂科的言论,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正是如此!”能这么快就看到这些,而且没有因为儒家受到打压而悲愤欲绝,自己这个儿子还是让他稍感满意,“我虽然看不透嘉州伯究竟想树立什么样的朝政格局,但是从大魏被北虏攻破京城就可以看出,此前那种勋贵、世家、寒门三足鼎立的局势已经不再适用了。”
任何一种新制度取代旧有制度的经过都少不了伴随着腥风血雨,无数高官显爵、豪门世家因此而灰飞烟灭,此前杨介夫解决勋贵不就葬送了数十万条性命么?史书之中这样的事情更是多不胜数。
“由此看来无论是嘉州伯也好,姚先生也好,不过都是想借着齐会之把那些反对变革的人引蛇出洞罢了,别看他们如今似乎声势颇大,但是和嘉州伯手中得力量比起来却是不值一提,我又怎么会和这些注定要失败的人扯上关系呢?”王逊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