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美人,明法司上 那只纤纤素手抬起来遮挡住有些炽烈的阳光,手仿佛被镶嵌了一层金边,所以看起来更美了。这只手的主人本就被誉为大羲第一美人,骄傲如她,却在他面前永远像个崇拜着自己先生的小学生。
许眉黛穿了一件淡紫色的长裙,把裙子衬托的很好看。没错,她不是那种需要衣服来衬托的女人,而是任何衣服穿在她身上都会提升几个档次。
她放下手抬起头,看了看那金色的耀眼的太阳,丝毫也不介意阳光的刺眼。她可以直视太阳,却只敢偷偷看他。
“你......累不累?”
她觉得自己有些尴尬,尤其是问出来这句话之后。走在她身边的可是大羲最耀眼夺目之人,被誉为守护着整个大羲公平与正义的神。论修为,他一手掌阴阳,一手握生死。论地位,大羲圣皇之下,哪个不敬他畏他?纵然是皇子见了他,也要垂首抱拳叫一声首座大人。只是走几步路而已,他怎么可能会累。
没错,在老百姓们看来,他就是神。但是在很多权贵眼里,他是恶魔。
他叫方争,一个冷酷冷傲的甚至有些刻板的男人。他的脸看起来可不是那种让小女生为之倾倒的俊美,很多女孩子喜欢女性化的男人,说那是英俊。俊固则俊,但绝对没有英气。他很硬朗,脸上的线条都带着一种点颠倒众生的冷冽。
一个男人,身上若是只有阴柔气,只怕早晚都会出问题。
“咱们今天去哪儿?”
她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只好又问了一句。
“查案。”
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单。
方争比许眉黛要高上小半个头,不是他矮,一米八还要多些的修长却不失健硕的身材,让他看起来很完美。他只比她高小半个头,是因为她也很高。在别人眼里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神女王,唯独在他身边她是一个小鸟依人般的追随者。
“噢......”
她噢了一声,在心里算计着今天他和自己说几个字了?他是那种谈到案情就会说很多话的人,可是和女人似乎很难交流。
仔仔细细的算了算,好像是十九个,应该比昨天还要多两个字了呢。所以她有些小雀跃,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她在他身边的时候总是患得患失,又是担心自己不够沉稳大气,又是担心自己不够活泼可爱......他是大羲明法司的首座大人啊。
但,可别忘了,她还是天昊宫的宫主。
天昊宫在大羲西南一直有着霸主的地位,江湖上最强大的宗门之一。说到大羲的宗门,竖起来的第一根手指当然是武当山紫霄宫,第二根手指就要数大风顶的大风门,第三根数到的就是天昊宫。
若是以个人修为论,当之无愧的第一当然是大羲圣皇陈无诺,有人说武当山已经算是半个陆地神仙的张真人排名第二,还有人说张真人只是名气大,比不过西北那个射天狼的宇文老爷子。大羲之外有多少强者不可知,但是并肩而行的这两个人都能排进前十。
“那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许眉黛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问了一句,她觉得哪怕他只是又嗯一声,自己听了也会心里舒服。
让许眉黛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说了很多话。
“案子结了,但人没有抓完。明法司做事从来都不会留下尾巴,今天的事今天结。我不想让百姓们盯着的案子晚一秒钟给一个交代,反正也是陪你走走,顺便抓人。”
许眉黛很开心他说了这么多话,一时之间都激动的数不清楚到底是多少个字了。可是又有些小懊恼,明明是她陪着他来抓人的,怎么就成了他陪着她散步了?可是转念一想,他居然想的是陪我散步,心里那小懊恼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在这里等我。”
方争的手在许眉黛的肩膀上按了一下,那手有些冷。
许眉黛真想抓住他的手为他暖暖,可是他已经走上台阶。看起来那是一个门店很大的酒楼,许眉黛这是第一次来秀水城,不熟悉这这城里的人和事。从酒楼的规模上来看,背后的东主非富即贵。很多人都说秀水城里寸土寸金,能买下这么大一块地皮的人,自然不简单。
方争走进门的时候,酒楼里的小伙计立刻走了进来。其实小伙计今天也闲的很,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酒楼里的客人少的可怜。除了在窗口那坐着喝闷酒的中年男人之外,就还有三个看起来有些胆怯有些慌张的少女了。小伙计注意到进门的这个客人身穿锦衣自然不敢怠慢,非有功名者不可穿锦衣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而当他看清楚方争身上那件黑如泼墨般的明法司官服,看清楚了安争袖口和领口上的火焰流云图案之后,吓得哆嗦了一下。
明法司的人!
“大爷......不不不,大人,快请进。您是要吃点东西,还是要住下?”
“我请人喝酒。”
“多少人,我去给您留下最好的包房。”
“不必,给那个人送一壶酒,我结账。”
方争指了指靠坐在窗口喝酒的那个中年男人,然后走过去在桌子另一侧坐下来。那个中年男人抬起头看了看方争,随即皱眉:“真是嗅觉灵敏的好狗,你们明法司的人鼻子这么好用,狗都要绝种了。”
方争却不生气,面无表情的坐下来之后等着那小伙计上了一壶好酒后才开口:“按照惯例,行刑之前都要喝一杯断头酒,这不是金陵城明法司的大牢,不过还好是一家酒楼,我破例花钱给你买一壶。”
“你在明法司什么职位?”
中年男人瞥了安争一眼,看了看安争领口和袖口上的火焰流云,没有猜出来安争的身份地位。明法司就这点很讨厌,不管多大的官,看起来和下面的执法者的衣服都差不多。据说区别就在这火焰流云图案里,然而他真的看不出来。
见安争不回答,中年男人把酒杯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我已经从金陵到秀水城了,水路陆路加起来一万多里,你们依然追着不放,你告诉我,想弄死我的人给了你们明法司多少好处?法器?灵石?还是什么了不起的天材地宝?”
他指了指自己身后:“你知道秀水城是谁的地盘吗?是我赵家的!就算你们明法司的人狠,也不打听打听在秀水城里谁说了算?这里山高皇帝远,你别说你是什么执法者,在这,我赵家的人就是王法。我赵恒今天就坐在这,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他一拍桌子,外面忽然哗啦哗啦响起来一阵铁索的声音。紧跟着至少七八个身穿官府衙役服饰的人从外面闯进来,看了看那中年男人,为首的捕头立刻跑过来点头哈腰的说道:“赵爷,我们按照您的吩咐早就到了,只等您发话拿人呢?”
赵恒笑了笑,趾高气昂的笑容里透着一些阴狠,他从桌子对面把手伸过来,抓着安争的袖口问:“你们知道这身衣服是什么衙门的吗?认识吗?不认识的话我帮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大人是从金陵城里一路追过来的,人家是明法司的人。”
一听到明法司三个字,那捕头的脸色顿时就变了,非但脸色变了,肩膀都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害怕了?”
赵恒讥讽道:“听到这三个字,我怎么感觉你都要尿裤子了?也就是说,在这秀水城里,我赵家的威名比不上明法司三个字?”
捕头连忙摇头:“怎么会怎么会,这秀水城,自然是您赵爷家里说了算的。就算......就算是明法司的大人到了,我想也不会不给咱们赵爷面子对吧。”
“可他就是不给我面子。”
赵恒松开抓着安争衣袖的手,抬起来用食指指着安争的鼻尖:“这个人,一个小小的明法司裁决,居然追着我不放,已经追到我家门口了,你说我要是被他就这么欺负了,我赵家在秀水城还怎么混?”
“是是是,您说的是。”
捕头看向方争:“这位大人,我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方争却连一个字都没说,他倒了一杯酒,品了一口后微微皱眉。
酒楼是赵家的酒楼,这么大的店,酒里居然还掺了水。所以他思考的居然是......假酒一会儿都要毁了才行。
“别跟他废话。”
赵恒道:“我让你给这位明法司的大人上一课,告诉他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明法司七品裁决,就算是秀水城那个从四品的知府,见了我也的规规矩矩的喊一声赵爷......以前咱们是怎么对付别的地方来的公门里的人?还按照老一套就是了。人拿进你们秀水城衙门的大牢里,今晚上他可能不可能会因为水土不服而生病?别耽误了,不然明天早晨人死了,还要有人说是你们害死的。”
捕头左右为难,那可是明法司的人,一旦动手就没有回头路了。而赵恒的赵家,在秀水城说一不二,就连知府大人都不敢得罪他们。自己要是得罪了赵恒,那就不是丢官的事,只怕很快就要丢命。
捕头一咬牙,心说明法司的人虽然狠,可这毕竟不是金陵城而是秀水城,只要手脚干净,上面派人来查也查不出什么。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做了,也算是轻车熟路。
“咳咳!”
捕头立刻挺直了腰板,伸手指着安争说道:“我现在怀疑你假扮朝廷官员为非作歹,我要带你会衙门审问,你若是敢反抗的话,我就按照大羲的律例将你当场格杀。来人,把这个冒充明法司裁决的人给我抓起来!”
他身后的七八人就要上来,可还没等他们动手,方争放下手里的酒杯指了指外面。
“我劝你不要动手,动手的话有些事看不清楚。你从现在开始数到五,你们秀水城的知府大人会衣衫不整的跑过来,然后跪在外面磕头。”
他指着大街西侧说完,然后又指了指东侧:“你数到十,那边会有一些人过来,手里提着东西送到这酒楼门口,你帮我数数是不是三百二十六个。”
“什......什么东西!”
捕头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方争淡淡的说道:“先数数。”
那捕头心说我他妈的凭什么听你的,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默默的数了起来。从一数到五绝对不需要很多时间,所以当他透过窗户看到了秀水城那位胖的几乎走不动路的知府大人一路狂奔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跳了。
正如方争所说,衣衫不整的知府大人跑到酒楼外面,看到方争坐在窗口那喝茶的时候,吓得连屋子都不敢进,在窗户外面扑通一声跪下来不住的磕头。
“卑职宋万金拜见首座大人,给首座大人请安了。”
磕头入捣蒜,声声入耳。
“首......首座?!”
赵恒的脸色立刻就白了,猛的站起来看着安争:“你是......你是方争?!”
就在这时候,那捕头也数到了十。
从知府大人来时方向的另外一侧,一队身穿黑色明法司锦衣,披着大红色披风的裁决阔步而来。看起来人数不下上百,差不多一样的身高,一样的冷傲。这些人就好像出了鞘的刀子一样,哪怕只是被他们看一眼,也会被冷冽的刀锋割伤。
而最可怕的是,这些人手里都拎着东西......人头。
每个人手里都有,多的三五个,少的一两个。人头上还在滴血,洒了一路。赵恒看到那些人头的时候身子就软了,因为在那其中他认出了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哥哥弟弟,还有叔伯......赵家的成年男人,一个都不少,全都被人卸了脑袋。
方争把酒杯推倒赵恒面前:“喝了吧,就你一个人走运,还有一杯酒喝。”
他站起来转身往外走,那些捕快早已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倒是那捕头机灵,突然将锁链从手下手里拽过来就往赵恒的脑袋上套:“大胆逆贼,看我将你绳之以法!”
赵恒啪的一拍桌子,那酒杯飞起来他一把抓住然后往前一按。噗的一声将酒杯从捕头的脑门按进了脑壳里面,捕头的身子猛地一僵,然后向后倒了下去。赵恒从窗口掠出去想要逃走,可是还没有来得及跑两步就被一个明法司的人一脚踹翻,紧跟着就被人将胳膊折断,两条腿也被瞬间踩碎了骨头。
哀嚎声在大街上响起来,似乎连天空都要撕裂了。
知府宋万金依然在那跪着磕头,脑门已经磕破了,血顺着脸往下流,看起来模样有些凄惨。方争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了看,微微皱眉:“宋万金,你这知府的位子,还真是送了万金坐上去的吧?”
宋万金吓得魂儿都飞了,他深知明法司的人做事有多狠,哪里还敢辩解。
“卑职认罪,卑职认罪,卑职愿意随大人回金陵城。卑职愿意接受刑部的审判,绝不抵赖,绝不抵赖......”
“想进刑部?”
方争嘴角往上勾了勾:“你进不去刑部了,也去不了金陵城。你们这些做官的做起恶来,比寻常的恶人还要厉害的多。最让人头疼的是,你们还互相勾连,真要是让你进了刑部,说不定哪个大人物被你的家人或是朋友托到了,就能保你一命。你听说过没有......明法司出京办案,只要是够得上砍头的罪人,从来都不会活着带回去。”
他转身,那知府扑过去想抱着他的脚求饶,可是他却先一步撤开,那知府扑了一个空,脸撞在地面上,又磕破了一大块。
“方争!”
赵恒哀嚎着在那喊:“你还有没有王法!你凭什么直接杀人?!就算是我赵家的人做了什么错事,也轮不到你们明法司的人来判决。你们只能抓人,不能杀人!”
“从圣庭规定的各衙门的职责来看,你说的没错。”
方争手下一个司首走到赵恒面前,低着头看着他冷冷的说道:“明法司只是侦查办案的衙门,确实没有审判的权利。但是你不要忘了,明法司有先斩后奏的权利。王法有些时候不会真的处置你们,反而会成为你们这些王八蛋的保护伞。所以落在我们明法司手里,你们该死,那就直接死。况且,带人头比带活人回去省事。”
他抽刀,刀落,头也落。
司首欧阳铎大步走到方争面前垂首道:“禀首座,赵家贼逆,论罪当斩的一共三百二十六......”
他回头看了看已经倒在血泼之中的赵恒,改口说道:“一共三百二十七人,全部伏诛。其他人等,已经进囚车,马上送回金陵城受审。”
方争点了点头,看了看那十几个衙役,又看了看宋万金。
“知府衙门里听说出了血案?”
“是。”
欧阳铎立刻明白了安争的意思,这些捕快和上面的官员和赵家的人勾结,这些年害死的人不计其数。若是按照大羲的律法来审判的话,这些人却不会被杀头......明法司的人都知道首座大人是什么性子,对于那些罪大恶极之人,从来都是能杀不抓。
“去吧。”
方争摆了摆手。
“为了照顾大羲律法的颜面,回头往上面报的时候,就说这些衙门里的人,都是协助明法司抓捕赵家贼逆的时候因公殉职的。”
方争大步走向站在远处的许眉黛,后者显然受不了那血腥气,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就在方争快要走到许眉黛身边的时候,欧阳铎从远处跑过来递给安争一块灵石改造的传讯法器。
“京城里出事了。”
欧阳铎压低声音说道:“陛下传您立刻回金陵城。”
方争嗯了一声:“让其他人带着人犯回去,你跟我立刻赶回金陵。”
欧阳铎应了一声,连忙转身去安排。
方争走到许眉黛身前,有些歉意的笑了笑:“抱歉,我还要赶回金陵,就不能陪你继续走下去了。你也看到了,我的生活就是这样的状态,所以我身边不适合有女子陪伴。血腥气太伤人,不如远离。”
他说完之后转身而行,片刻之后就消失不见。
许眉黛呆呆的看着方争离开的方向,后悔的想哭。明明那么在意他,明明那么喜欢他,为什么却不能接受他这样的性格?谁都知道他是块冷冰冰的石头,石头上唯一能刻字的人就是他自己,而刻上去的只有四个字......除恶务尽。
金陵城,方争回去之后想直接进一极殿求见大羲圣皇陈无诺,却被告知圣皇还有要事处置,暂时不能见他,让他回去等消息。明法司里还有不少案子压在手头上,方争也不想耽误时间。
等把手头上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已经是深夜。方争舒展了一下四肢,想到圣皇莫名其妙的把自己突然找回来又不急着见,就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他隐隐约约的想到,是不是有人假传圣旨?可是为什么呢?
门外有急促的脚步上传来,明法司下属的情报司司首欧阳铎风一样冲进来,脸色惨白:“首座大人,出事了......”
他跑到方争面前,咽了口吐沫之后说道:“亲王陈重器出事了,就在燕国沧蛮山遇袭。陛下已经在安排人手去救援,让他们先来通知您一声。”
“沧蛮山?!”
方争眼神一凛:“陛下的人去的太慢,我现在就去,你进宫告诉陛下我先走一步了。陈重器是我的兄弟,大羲的亲王,国法之外,谁动他,我灭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