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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九章:无双魅力,铁石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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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三道杠医院,人们以奔跑的速度进进出出,神情紧张而凝重。伤者、亲朋、医护,到处能听到尖叫、呼喊与呻吟,时而有人以仇恨的目光彼此对视,竟然都能按压住火气,没有像外面那样大打出手。

  索沃尔有一条不成文规则,无论多大仇恨都不能在医院动武,更不能攻击医护人员,尤其三道杠医院,胆敢违背规则的人会成为众矢之的,后果极其严重。城内那么多强人凶徒依旧会自觉遵守规则,很少在这里惹是生非,原因与其说尊敬,不如说是惧怕。三道杠是索沃尔唯一的“正规”的民用医院,不来这里治病疗伤,就只能去那些私人诊所那里从医生到药物都属于三无产品,心肠如墨汁般黑。

  只看这些,不知内情的人多半认为这里的医护水平如何如何高超、医生如何如何慈悲,服务如何如何周到,人们如何如何尊重。很遗憾,这种想法大错特错,三道杠确实有几个专家级医者,但其整体水平与文明世界的差距很大,服务周到更是扯淡,相反这里的医生、护士个个心狠手辣,基本不拿伤病患者当人看。,比如做手术经常不打麻醉——因为药品珍贵,理由倒也充足,相反黑诊所的病人经常无声无息的死掉。

  为了活着,人们可以忍受最极致的痛苦与恐惧,虽然伤者的凄厉惨叫如同正在被肢解的肉猪,三道杠的“生意”依旧火爆。要知道,在索沃尔生活随时可能会受伤遇害,到时自己的小命就得交给这里的人,此外还有,既然大家都靠这家医院,意味着每个医生、护士都有不少“感恩”患者,没准儿其中就有自己惹不起的大佬。

  从昨夜到凌晨,医护迎来最为忙碌的一晚,在家的人也都赶来帮忙。值得一提的是,这种举动并非都因为敬业,更多是因为医院更加安全。街上没人知道你是不是医生,当暴徒从进家门,也不会先问身份才作恶。每当场内出现混乱的时候,很多有经验的人会想方设法到医院,甚至有人自伤。

  这里没有枪声炮火,没有挥刀相向,对那些缺乏勇气搏杀的人来说,以小伤求得一时平安,不失为一条求活之路。

  今次与以往不同,习惯的规则似有被打破的迹象,院内随处能看到对峙的身影。手术室外是集中人最多的地方,来自各个势力的武装人员把守着各处要害,使得这个本该充满悲悯的地方变的沉闷而压抑。

  科比奇教授专属手术室外的走廊,牛犇坐在椅子上默默等待,神色看起来还算平静,身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闭目养神,旁边有栾平带着两名保镖,还有几人佣兵打扮,最奇妙的是,门口还站着一名穿着星盗军装的中尉军官,神情既害怕又担忧,没头苍蝇般走来走去。

  最外面一大帮壮汉,背炮挎枪,表情冰冷,活脱脱拿这里当成战场。偶尔有人经过附近,探头没来得及观看便被冷喝制止,稍稍流露出反抗的意思,就被冰冷的枪口顶住脑门。

  “站住。”小托马斯拦住一个探头探脑的家伙。

  “我要看病,我受伤了”

  “到别处看。”

  “医院有规矩”

  “想死?”小托马斯伸出胡萝卜粗的手指在那人脸上戳,神情仿佛巨龙俯瞰蝼蚁。“滚蛋。”

  那人畏惧地往后退了两步,刚好小杰从外面进来,看到他不甘心的样子,微微皱眉。

  “别是奸细?抓过来问问。”

  听他这么讲,那人扭头一溜烟地跑了,小托马斯抱着膀子冷笑,神情不屑。

  “这里还是人家的地盘,要说奸细,咱们才叫名副其实。别管了,抓也抓不完。”

  “倒也是。”

  小杰走到托马斯身边,探头朝里面看着,一边压低声音道:“天亮了,弟兄们在撤退,林少叫我来瞧瞧,师座啥时候能走?”

  “估摸着至少得手术做完。”

  提到师座,小托马斯很是恼火:“破地方医疗水平不行,几个小时连点消息都没有。”

  小杰忧心忡忡说道:“这里可是敌占区啊!小马哥,你去劝劝?”

  “早劝过了,牛大不睬我。”

  “要不多叫点人过来?”小杰试探道。

  “别,牛大不让。连牛二和屠夫都被撵走,不是我力争,连这些人都留不下来。”

  “军营很近啊!天一亮,用人推也能推过来,不能让师座一直待在这里。”

  “谁说不是呢。”小托马斯思忖道:“这样,你去外面安排几个阻击位,三人一组,彼此要能看到,火力也要猛。一旦发现军营有动静,火速报告。”

  “好嘞。”

  这边两人商量着,忽然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一名护士慌慌张张跑出来吆喝。

  “血浆不够,快叫人送”

  话未落音,周围七八条壮汉呼啦一声围过去,全都卷起袖子。

  “我来!”

  “用我的,我o型。”

  “还有我。”

  吵嚷中,小托马斯两个也想过去,忽然间,门口那位白发老者轻轻挑眉,距离通道口最近的小托马斯也感受到身后传来异样气息,豁然回头。

  “谁!”

  通道口上来两人,走在前面的是个走路颤巍巍的老妇,身后跟着的人全身被黑袍笼罩,难见其容。

  “站住!”

  说不清什么道理,托马斯忽然觉得心惊肉跳,下意识地弯腰把sm37提到胸前。身旁的小杰没什么感觉,看到托马斯如临大敌的样子,有些意外。

  “只是个算了,我去问问。”

  说着便走过去伸手一拦,“老人家,你咦!”

  眼前一花,老妇已经“通过”封堵,小杰反手去抓但却落了空,刚回头,那个全身被黑袍笼罩的人连走路的姿态都没有改变,竟如空气般穿了过去。

  有那么一个瞬间,小杰几乎要怀疑自己是空气,要么对方是幽灵。

  “站住!警戒!”

  音量陡然拔高,小托马斯横身移位,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前方。与此同时,围在门口的壮汉们轰的散开,以令人眼花的速度找到各自位置,哗啦啦一片枪栓连响。

  一点五秒,十余人全部找到阵位,有站有蹲,有卧有伏,有人枪口指窗,有人抬头关注通风口,还有人紧贴两侧房门——虽然那些房间之前都被检查过,此刻依旧虎视眈眈。余下的那几个分明不属于这支队伍,此刻全都站其身来,眼里流露出震惊的神情。

  衡量一支军队的战斗力是否强悍,首先看的就是应变,最先赶到这里的栾平等人知道,这批军人赶到后并没有刻意分派任务与阵地,然而刚才的那一下竟好像演练过无数次,彼此间的默契与了解达到顶峰,阵型更是无懈可击。

  最受惊吓的是那名催要血浆的护士,前一刻她的面前七八条粗壮手臂,闹哄哄如同菜市场,下一秒全都没了踪影,等到视野重新定格,周围的气息已然变得肃杀冰冷,仿佛凝固住了一样。

  “盛名不虚。”

  被这么多凶器指着,老妇与身后的女人不得不停下来,老妇准备说话的时候,被等在门口的牛犇抢了先。

  “别紧张。”

  说着点出两名士兵,“你们进去输血。”接着忍不住问了句:“伤者情况如何?”

  “内脏出血不算太好”护士的脸色煞白,可又不敢不说。

  呃。牛犇脸色没什么变化。旁边那个中尉忍不住问道:“娜娜怎样?”

  娜娜就是那个被连累的女人,巧合的是她是三道杠的护士,正因为她用手写出建议,牛犇才把她和福生一起送到三道杠,经历一番周折后把科比奇教授“请来”,并且独霸了这间手术室。

  “娜娜的情况已经稳定就是发声会受些影响。”小护士与娜娜是老相识,望着军官担心样子,末了补充道:“母子平安。”

  “谢天谢地!”听到后面那句,中尉情不自禁双掌合十,忽留意到周围人目光不善,才意识到眼下做这个举动未必合适。

  牛犇看了他一眼,诚恳说道:“恭喜。”

  “谢谢!谢谢”中尉不知该说什么好,有些胆怯地让到一旁。“您请,您请。”

  牛犇迟疑片刻,抬起头对小护士说道:“麻烦你转告教授算了不用说什么。总之,一切拜托。”

  “嗯。”

  小护士用力点着头,一边用手拍拍胸口,才去招呼那两名自报万能输血的汉子。

  “跟我进去武器就不带了吧。”

  “哦。”

  两名战士有些窘迫,赶紧把身上的武装丢给同伴。这边,牛犇才又回头示意小托马斯让开位置,朝老妇做出相邀的手势。

  “呵呵,下马威。”

  被晾在这里这么久,老妇心里高兴不起来,问道:“你知道我会来?”

  “谈不上。”牛犇推开旁边休息室的门,说道:“既然来了,请进来坐。”

  老妇还想再说,身后那个全身黑袍的人忽然走出来,径直向前。

  持枪的人神色漠然,纵然得到长官指示,依旧虎视眈眈。经夜未散的杀戮气息混合到一起,将数十米长的通道填满,没有人会怀疑,但凡两人做出什么过界举动——比如再像刚才那样“穿越”一次,必将迎来灭顶之灾。

  黑袍走在前面,步伐稳健,虽不能说视周围人如无物,但也称得坦然无惧,老妇似乎差一些,在从经过人群当中经过的时候,身形微微摇晃。身后小托马斯瞳孔收缩,终于知道自己为何感到不安。相距这么近,他竟然感觉不到老妇的重心,集中精力看久了甚至头晕、胸闷、恶心,晕车一样想要呕吐。

  “屠夫说的黑榜高手就是她?另外那个是毒寡妇?也是高手?”

  与星盗的军队交手多次,说实话,正规军都有理由鄙视他们,然而双方接触以来,涌现出来的强者比比皆是,譬如屠夫、栾平,甚至那些普通黑帮成员也都心狠手辣,不容人随意忽视。昨夜更是接连遇到超级强者,毫不夸张地讲,随便哪个都有改变一场小型战斗结局的能力。

  随便拧出一个都不错,组合到一起偏偏就成了废物,想来三巨头自己也很郁闷,明明都是不错的手下,就是打不赢。追究起来,恐不仅仅因为缺乏纪律,更深层的原因在于星盗世界的整体生态环境;这里遵循着赤裸裸的丛林法则,坐在首领位置的人都要经历无数血腥搏杀才能上位,手腕再高,天赋再好,总有一个成长、学习的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个体是否强大决定着能不能活下来,精力自然会发生转移。试想一下,在一个能打能杀的人掌握权力,运筹帷幄者常常半路夭折的环境,谁有心情研究韬略?当真有人特别出众,势必会威胁到更多的人,接下来超级强者上阵,行刺、暗杀、乃至强杀。

  一句话,星盗世界无法诞生真正的将才,纵有也活不长。

  关于这些,小托马斯的智慧无法想到通透,经过一系列遭遇,他和周围军人一样收敛了对星盗的轻视,颇为感慨。

  幸亏如此。

  来到休息室的门前,黑袍停下来转向那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半响不动。从开始到现在,老者自始至终都没有起身,甚至没有睁开过眼睛考虑到在场众人的身份,架子着实有些大。

  老妇早已注意到这个人,凝视片刻后忽然动容。

  “你是天听?”

  “过奖。”老者知道说的是自己,稍稍转身,却依旧不肯睁开眼睛,并且朝黑袍那边欠了欠身。

  “夫人,好久不见。”

  没有人知道老人是否睁开过眼睛,假如没有,他的默认能力着实奇特,对此黑袍女人似乎并不觉得奇怪,轻轻叹了口气。

  一声轻叹,周围人忽然有种“受伤”、乃至悲伤的感觉,就好像最最亲近的人离自己远去,最最尊敬的长者表达失望一样,把人心里最深处的遗憾生挖出来。

  白发老者的感触无疑最深,但也最为从容,其余人的神情皆有变化,四周虎视眈眈的士兵不知不觉将枪口挪开,望着黑袍的视线柔和起来。

  牛犇不禁为之动容,内心微凛。

  叹口气就令人心肠变软,露脸、说话会怎样?

  幸好,黑袍女人并未停留太久,在老人承认身份后立即转身进屋,步伐比之前还要快一些;但其身后,老妇却不肯轻易放过老者,冷冷看着他好一会儿。

  “少君对你怎样?”

  “情义如山。”老人毫不犹豫回答。

  “但是你”老妇胸膛微微起伏,快要控制不住情绪。

  “情非得已。”老人的回答总是这么简单,连周围人都觉得他过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老妇实在没办法过多纠缠,楞了一会儿忽然把视线转向牛犇,神情有些愤怒,似乎还带着嘲弄。

  “连龙门客栈的顾问都能拉拢,难怪师座这么有把握。”

  “呃?”牛犇莫名其妙。

  这名老者根本不是他邀请来,如果不是老妇说出来,牛犇甚至还不知道他属于龙门,而且地位看来相当高。值得提到的是,在对老者的印象上,牛犇虽觉得他气度不凡,作风独特,但似乎不具备强大的力量除非他已经强大到完全无法感应到压力,如神话传说中的返璞归真,道法自然。

  以牛犇现在的五感敏锐程度,那基本不可能。

  结合老妇与黑袍的表现,只能解释为老人与她们之间有些恩怨,

  “婆婆误会了。”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佣兵站出来,主动替牛犇解除误会:“霍老先生是我邀请来,纯粹生意上的事情。”

  “你是谁?”老妇皱眉看着他,明显不信。

  这次牛犇接过去道:“洛克,代表佣兵界。”不等老妇再说什么,牛犇干脆拦在前面,再度请她进屋。

  老妇没法再说什么,临近门时尤自回头狠狠瞪老人一眼,可见内心之不甘。可惜老人自始至终闭着眼,这番表情也是白费功夫。

  不过,周围人全都注意到这点,众人去后压力一松,粗线条的军人没了约束,纷纷胡猜乱想。

  “啥情况?”有人好奇询问。

  “旧相好。”有人言之戳戳。

  “老情人,算旧账。”小托马斯抬高音量,一边拿眼睛去瞅那个老头。

  老人端坐纹丝不动,微合双目,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装神弄鬼。”

  小托马斯忍不住暗骂,有些担忧的看着那扇关上的门。“这样一帮牛鬼蛇神,牛大一个人搞不搞得定?”

  科比奇教授的医术如何有待验证,但从一些细节能够看出,他在三道杠医院的地位首屈一指。比如这间休息室专门为其准备,虽小巧但足够舒适,茶点齐全,旁边还有张按摩椅,牛犇一眼便能看出,那是来自文明世界的高档货。

  把老妇与黑袍请到里面,牛犇随后进来,身后跟着栾平,洛克,还有洛克带进来的朱莉;这种场合,朱莉能加入显然是因为性别优势,进屋后自觉充当起服务生的角色,为大家倒茶递水。

  老妇回头看到他们几个,神色又有些不愉。

  “他们也”

  “栾营长与洛克是保安公司的原始股东。既然我们要谈索沃尔的将来,他们两位应该在场。”

  “保安公司?”老妇一头雾水。

  牛犇解释道:“是对索沃尔未来的一点构想,他们两位已决定参与、并为之努力;两位既然来了,很快也会了解到。”

  老妇微讽说道:“师座这么有把握控制索沃尔的将来?”

  牛犇望着她平静说道:“我不会控制索沃尔。”

  自打见到那位霍姓老者,婆婆的情绪就不大对头,明明昨夜已有折服迹象,今天却仿佛换了个人,不仅态度变得强硬,语气更连礼貌都算不上。牛犇不想与之计较,但如果任凭她这样夹枪带棒地挑衅,难免落了气势。

  想着这些,牛犇补充道:“假如婆婆指的是否有把握赢得这场战争,答案是:是的,我有。”

  “呵呵,你还没有”

  老妇正待反驳,一旁的黑袍忽然加进来,“算了婆婆,师座既然这么说,想必又掌握到更多我们不知道的事。”一边说着,黑袍女人大大方方在茶几旁边坐下,再伸出手邀请三人入座,并且主动表明身份。

  “我就是外面常说的那个寡妇,师座可以叫我少君。”

  听着这番话,牛犇纵然有所准备,心里仍禁不住一跳,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旁边栾平与洛克更加不堪,愣怔半响不能回神。

  不是因为她反客为主,也不是因为对方亲切,纯粹因为声音。她的声音略带沙哑,听着却很有张力,声调柔而不魅,温而不软,言辞语气都透着果断。听过后,牛犇下意识地想要形容一下,回味片刻竟然想到两个不相关的字:耐嚼。

  她的声音与爱娃的容貌具有等同效力:听过或者见过一次,都绝对不会忘。

  做出这番姿态,黑袍女人已经抬起头,露出面孔,遗憾的是她的脸上罩着厚厚黑纱,纵然以牛犇的眼力也只能看到大概轮廓。

  越是这样,人们内心越是好奇,越是想一睹真容。此外还有那只露出来的手,很白,皮肤细嫩,但不像一般女人那样纤细,相反有些宽大,有点像男人。

  这就是那个艳名与凶名在外,令无数人、尤其男人谈之色变的毒寡妇?

  值得一提的是,毒寡妇历来深居简出,关于她的传言无数,能够证实者极少,甚至连见过她的人也没几个。比如栾平与杰克,一个是响当当的黑帮头子,一个在佣兵界享有盛名,两人在索沃尔混迹多年,但都没见过毒寡妇的面。今天见到,两人才知道传闻并非全部都是假的,毒寡妇的确能让男人为之神魂颠倒。

  幸好这时候朱莉端来茶水,让人有机会调整心态。

  “我这次来有些冒昧,希望师座不要见怪。”说着从朱莉手中接过茶来,毒寡妇客气地道了声谢,接着撩起面纱轻啜一口,露出同样洁白细嫩的肌肤,与两片嫣红的唇。

  咕哝一声,或许是两声,栾平与洛克咽了口口水。

  太诱人!

  毒寡妇的外貌或许够不上倾城倾国,但其言谈举止每个动作都透着优雅与端庄,高贵但没有丝毫傲慢的感觉,那种浑然天成的贵族气质仿佛天生,让人实在无法相信这是一个在混乱世界闯荡多年的女人,而且是个寡妇。

  所谓三巨头,说白了就是土匪头子,与栾平的差别仅在于部下多寡,实力强弱,哪有什么真正的贵族范儿。这样的人,平时在民众面前做做样子,端一端身架,大家都能做到,可要是真的上台面,立马就会暴露本色。毒寡妇显然与别人不同,简单的几个动作和几句话,无一不让人怀疑她是否出身于贵族之家,要不就是受过高端教育。

  但那必定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难得的是,在星盗世界混这么久,毒寡妇并没有被江湖染缸同化,也没有因为艰难而放纵自己,依然能够保持本色——假如这就是其本色的话。想到这些,大家心里都忍不住叹息,星盗毕竟是星盗,索沃尔毕竟是索沃尔,无论毒寡妇有着怎样辉煌的家世,此刻只是个艳名远播的寡妇,而且与黑帮头子待在一间屋子里。

  想着这些,洛克竟然又想咽口水。他明知道这样不对,也清楚自己这样的表现等于示弱,可偏偏就是控制不住。对他这样一直在黑暗世界打拼的雇佣兵来说,高贵与端庄就像毒品一样诱人,像新的世界一样新鲜,无论如何提醒自己、甚至在心里痛骂,都抑制不住要想入非非。相比之下,旁边的栾平情形稍好,但也需要暗暗咬牙才能压制冲动,避免当场出丑。

  毫无疑问,两人这样的举动令老妇大为恼火,本来态度就谈不上重视,如今更多了鄙夷与不齿。可是当她转向牛犇,发现这位更年轻的男人神态平静的时候,心里又添了许多不忿,暗想这货一定是在强装,少君的魅力哪个男人抵抗得了。

  “夫人的勇气叫人钦佩,哪能见怪。”牛犇开门见山问道:“夫人这次来,是否已经有了决定?”

  “师座只手扭转乾坤,不止勇气让人惊叹,智慧更是少有人及。”彼此都算得上真诚的赞叹,毒寡妇并不打算这么快进入正题,问道:“师座的那位朋友,情况如何?”

  “还在抢救。”提到福生,牛犇止不住心有些乱,语气显得有些生硬。

  毒寡妇诚恳说道:“如果需要什么帮助,比如药物之类,师座尽管开口。”

  牛犇叹了口气,说道:“谢谢。先看吧,至少等手术结束才能知道。”

  毒寡妇柔声说道:“吉人自有天相,师座不要太担心了。你的那位朋友既然能杀死双星,就不会那么容易被死神收走。”

  牛犇听出言外之意,摇了摇头:“福生只是普通人。昨晚能够活下来很走运。”

  毒寡妇微微一笑,说道:“除了师座,谁又敢说自己稳胜黑榜中人。”

  不得不说,毒寡妇绝不是那种徒有其表的花瓶,简短几句问候便把双方关系拉近不少。站在牛犇的角度,虽然明白那些只是客套话,内心仍比刚才放松,之前问话时的锐气自然也被消除。

  就在大家以为交谈会朝“拉锯”方向走的时候,毒寡妇把手里的茶杯轻轻放到桌子上,低着头轻声道。

  “之前婆婆告诉我说,师座已经进军孤山?”

  “没错。”牛犇不太适应这种转变,语气虽硬,坚定的程度却有些不够。

  “还能挽回吗?”毒寡妇低垂着头,姿态看起来无比柔弱。

  “箭已离弦,哪有收回的道理。”牛犇深深吸一口气,语调慢慢变得平稳。

“可是师座这样做,等于刨了我们几个的根,一边还要谈回归,岂不是强人所难。”毒寡妇  “唯有绝了后路,才有可能面对现实。”真气在体内流转,牛犇彻底平静下来,淡淡说道:“冒昧问一句,假如我们不来,索沃尔一直这样不变,夫人愿不愿意?”

  这是一句击中要害的话,毒寡妇立时陷入沉默。

  端庄,优雅,高贵,这些特质使得毒寡妇与众不同,并且成为她的武器,但也因此暴露弱点,被牛犇牢牢抓住。

  闯荡这么多年,毒寡妇没有被改变,分明是在刻意保持过去,既如此,她又怎么会喜欢做星盗,怎么可能满足于牛犇所言的现状?假如她真的有过显赫身世,如今这样的生活该如何解释,为何会发生?无论当中有着怎样的曲折,可断定的是,成为索沃尔三巨头之一只是毒寡妇的一个阶梯,一个继续“向上”的台阶。

  听明白牛犇的话,栾平等人暗自赞叹,同时不禁对毒寡妇产生怜惜,有些不忍心看她那低头无助的样子。

  良久,毒寡妇才又抬起头,望着牛犇幽幽叹息道:“师座生具慧眼,实在叫人佩服。但也真的是铁石心肠。”

  前面的话很正常,后面那句却令气氛大为改变,旁边的栾平与洛克面面相觑,心里止不住生出“进来错了”的念头。

  牛犇倒没有像他们这么想,平静说道:“我相信,夫人如果能推动索沃尔回归,得到必定比失去的多。”

  毒寡妇嫣然一笑,孤苦辛酸的印象荡然无存,隔着面纱依旧能偶感觉到温暖:“那要看师座的回归方案是怎么样的。”

  牛犇说道:“正想和夫人解释。”

  “先等一下。”

  摆手拦住牛犇,毒寡妇继续笑着说道:“我怕师座的计划过于诱人,听了就会忍不住想加入,所以有些事情要说在前面,还有些问题想要先问。”

  看似赞美,牛犇却从中听出几分寻衅的意味,微微挑眉:“请说。”

  毒寡妇缓缓说道:“首先,我已经联合泰坦与铁骑,下令军营立即出动,增援孤山。”

  这是意料中的事。牛犇并不觉得意外,点头后说道:“站在你们的立场,理所当然该这样做。换成我是你,昨夜之后应该会派精锐到医院来,看能不能击杀主将。”

  毒寡妇幽幽说道:“那样的话,我担心再也不能与师座坐下来商谈。相信泰坦有同样的顾虑,只是还没有下决心过来,当然,也可能是他还不知道师座仍在这里。唯有铁骑极力主张加大搜捕力度,甚至建议要全军主动。”

  留意着牛犇的神情变化,毒寡妇继续说道:“铁骑这样做,我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双星已死掉,决心要与姬鹏捆绑在一起,与师座斗个你死我活。”

  牛犇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毒寡妇无奈说道:“师座难道一点都不担心?还是对自己的部下太有信心?”

  牛犇轻轻摇头道:“担心没用,为什么要担心。至于信心,鬼见愁一战,我们一百破三千。”

  事实比任何话都更有说服力,毒寡妇无奈说道:“攻坚与野战不同,我们几个在孤山经营多年,对那里的防御也很有信心。”

  “那就打过再说。”小托马斯不在,牛犇红脸白脸一块儿唱,神情淡淡说道:“讲句得罪夫人的话,你们没有真正懂得用兵的人,甚至没有懂得兵的人。”

  “你说话客气点!”纵然对面坐的可能是征服者,老妇仍看不惯牛犇如此嚣张。

  毒寡妇倒是没有生气,反而提牛犇开脱:“师座说的是实话,实话通常不客气。不过有一点师座讲的不对,我们不是找不到好统帅,而是不能用。”

  牛犇心头微动,无端想起门外那位霍老先生。除此之外他还想到,即使真有将才被发掘出来,三巨头势必因其发生争夺,赢了的人固然高兴,输掉的却要担心被人夺走军权,接下来不用说,各种为难各种绊子,纵使神人也难发挥。

  毒寡妇无奈说道:“我们自己人不能用,反倒外来的没有顾忌,结果导致更大麻烦。我想和师座说的第二件事情,现如今军营被姬鹏人保持,已经快要脱离我们的掌控。”

  看成石破天惊的内容,牛犇反而不像之前那样吃惊。

  “正常。”

  “正常?”讲话没能起到应有的效果,毒寡妇大感意外,同时又很失望。“师座连这都算到了?”

  “不是算到。只是不奇怪。”牛犇的回答不够明了,所幸还有解释:“你们连战连败,士气几乎跌到零。姬鹏国势强大,带兵又不像你们的人那样胡来,收服军心有什么奇怪。另外我想提醒夫人,大厦将倾,下面的人都会想办法寻找出路,眼下的局势很明显,无论跟着姬鹏人、还是投降联邦,都比为三巨头卖命强。照我想,姬鹏教官只要稍稍许些承诺,你们的那些士兵就会变成姬鹏帝国的外籍军团。当然,姬鹏帝国有他们自己的规矩,我不知道姬鹏教官会不会这样做,或者干脆空头支票,哄骗来为一时之用。”

  听了这番分析,老妇忍不住暗自叹气,毒寡妇却把目光转向栾平他们,轻声道:“就像离队他们做的那样?”

  栾平神情微变,洛克轻挑双眉。

  “不一样。”

  牛犇平静地摇了摇头,说道:“联邦与姬鹏帝国完全不同,我与姬鹏教官完全不同,更关键处在于,我与你们商谈的事情、承诺的内容会以公文形式发布到全世界,有成百亿双眼睛监督。”

  稍顿,牛犇继续说道:“夫人心里有疑虑,我可以理解,但我想提醒夫人,联邦军队渡河已经成功渡河,最多一周便可围城。”

  这番话称得上石破天惊,但又在情理之中,连日来星盗的守河部队纷纷放弃阵地退回索沃尔,已注定无法阻碍联邦军队渡河,只不过没想到时间这么快。

  牛犇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而且他知道,联邦军队虽然过了河,情形却不是太乐观,而且围城与攻占不同,假如三巨头决心死守,还会有很大波折。

  以栾平等人的见识想不到这些,听后不禁面露喜色,为自己当初的果断感到庆幸。毒寡妇再度陷入沉默,良久才说道:“了解回归计划之前,我能不能对师座提一项要求?”

  “当然可以。”有希望在三巨头当中打开缺口,牛犇心中抑制不住喜悦,“商谈,就应该是你来我往,凡事商量着来。”

  令牛犇没有想到的是,明明已经无路可退,毒寡妇竟然变得强硬起来,神情气势都发生变化,坚定,不容置疑。

  “我的这个要求,不能商量。”

  “呃?”牛犇感到意外,本已放松的精神重新收拢。

  “我的要求是”

  先是深深吸一口气,毒寡妇忽然抬起手,一把掀掉脸上的黑纱。

  惊呼声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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