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村有史以来都不曾这样热闹过,一干村民就这样随着李愚、周子珺一会往东、一会往西,嘻嘻哈哈的,像过节一样快活。
李愚领着周子珺,来到她家的大门外。周耕源两口子和周子雄都躲回屋子里去了,听到外面的动静,也不敢出来张望。李愚索性直接推门进了屋,周子珺和王鸿伟二人跟在他的身后也进了屋,再后面就是进来看热闹的村民们,大家挨挨挤挤的,并不靠前,只是等着看周家人的反应。
周家三人坐在吃饭的八仙桌旁边,看到他们进来,也不起身,只是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我是来送钱的。”
李愚说着,走到八仙桌前,倒提着皮包,把22捆钞票倒出来,散落在桌上。
周耕源和周子雄的眼睛一下子都亮了起来,周围的动静他们都听不见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堆钞票上。周子珺的母亲则抬起头,看着站在李愚身后的女儿,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悔恨。
“数数吧,当面结清。”李愚冷冷地说道。
周耕源和周子雄对视一眼,然后各自拿起了一捆钞票,蘸着口水开始一五一十地数了起来。村民们中间发出了一阵鄙夷的嘘声,周子珺看着父亲和哥哥这副嘴脸,对这个家的最后一丝牵挂也荡然无存了。
李愚也没想到这父子二人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从他们的经济状况来说,收22万块钱,每一捆都拿出来数一遍,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这毕竟是李愚为了赎出周子珺而付的钱,相当于他们卖女儿、卖亲妹妹的收入。当着周子珺的面,他们居然能数得下手,这张脸皮也真是让人叹为观止了。
足足十分钟,在一片诡异的沉默中,父子俩数完了钱,互相都有些欣慰的样子。周耕源抬起头。看着李愚,哑着嗓子说道:“没错,22万,正好。”
“从此以后,周子珺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们如果再敢骚扰她,我拆了你们的房!”李愚撂下一句狠话,转身便往外走。
王鸿伟见状,拉了一下周子珺。示意她也跟着走。周子珺脚步迟疑了一下,忽然跪倒在地,对着父母梆梆梆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从怀里取出五捆钞票,整整齐齐地码在地上,转过身大步地走出门去,没有再回头看上一眼。
李愚看着这一幕,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把耿仁祥多送过来的五万块钱转送给周子珺。是觉得她刚刚死里逃生,手里拿着点钱能壮壮胆。他没有想到周子珺竟然会把钱又留给了家里。这五万块钱,加上三个响头,就是她对这个家最后的义务了,这样了结,也是一件好事。
李愚按开丰田车的车门,招呼周子珺上车。周子珺坐进了后座。关上门,便呜呜地哭了起来。李愚和王鸿伟分别坐进正副驾驶座,李愚向周围的村民们拱拱手,道:“各位,我把子珺带走了。以后她也不会再回来了。你们如果有去渝海城的时候,欢迎你们去看看子珺。”
“好的好的,子珺是个好孩子,你可要好好待她!”
众人像叮嘱毛脚女婿一般地对李愚说道。李愚微微一笑,也不解释什么,启动引擎,驾着车离开了周家村。
“出来了,出来了!”
早已埋伏在村外的石小马等人看到丰田车开出来,一个个大声地喊叫起来。他们去而复返,带来了长刀、斧头等家伙,准备拦住李愚的车,报一箭之仇。为了防止李愚逃走,他们还雇来了两辆拖拉机,把唯一的道路给封上了。此时,二十多号手持各种凶器的混混,就排在路上,对李愚怒目而视。
“当先那个穿西装的,就是石小马,李愚,他们是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坐在后排的周子珺吃惊地说道。
“不怕,这帮人在我眼里也就是土鸡瓦狗而已。”李愚说道。
他停下车,吩咐王鸿伟和周子珺呆在车里别动,自己拉开门下了车,随手抄起了一把长柄扳手。对方手里有凶器,他也不能赤手空拳上前应对。
“李哥,李哥,这点事,用不着您上手。”
从后面跑来了耿仁祥,他是开着车来给李愚送钱的,钱送到了,他却没有提前离开,而是等着李愚走的时候,才开车跟在后面,也有护送李愚一程的意思。见着前面有人拦车,他也赶紧把车停下,跑了过来。
“这个人是柴集镇的老大,名叫石小马,你认识吗?”李愚指着石小马,向耿仁祥问道。
“当然认识!”耿仁祥说道,“李哥,你等着,我让他跪着过来向您赔罪。”
说罢,耿仁祥两手插兜,晃晃荡荡地向石小马走去。李愚等人呆在后面,看着耿仁祥一步步走近石小马的身边,石小马的脸上不断地变幻着表情,怒意越来越少,笑容越来越多,手里的凶器也垂了下去。
“呃……原来是耿哥啊,您怎么来了。”
石小马恭恭敬敬地迎上去,对耿仁祥问候道。耿仁祥是县城里的混混,石小马是镇上的混混,二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耿仁祥虽然不是潘城县混混里的老大,但也是老大面前的红人,石小马在他面前哪敢造次。
“是小马啊,什么意思,用这个来欢迎你耿哥啊?”耿仁祥走到石小马跟前,手一伸,从石小马的西服上衣兜里掏出了一盒香烟,抽出一支叼进了嘴里。
石小马连忙摸出打火机,给耿仁祥点上了烟,然后陪着笑脸低声问道:“耿哥,那个外地来的小年轻,您认识?”
“我哪有这福份认识他。”耿仁祥吐了个烟圈,拖着长腔说道。他这番做作,与其说是在石小马面前摆谱,不如说是做给李愚看的。他想让李愚知道他在石小马这类人面前有绝对的权威,是一个有资格给李愚当小弟的人。
“那……”石小马有些没听懂耿仁祥的话,甚至还在心里琢磨着,这是正话呢,还是反话呢,会不会是暗示我们要对那家伙动手呢?
耿仁祥看了看石小马,冷冷地说道:“怎么,想啥呢?我告诉你,是渝海的荣爷亲自打电话叫我来保护他的,荣爷说那是他的兄弟,你明白了吗?”
“荣爷……”石小马只觉得下身的括约肌有些失控的征兆,他虽然只是在潘城的一个镇里混,可是渝海道上荣云健的大名,他也是听说过的。越是离得远的地方,有些传言就越离谱,在石小马听到的传闻中,荣云健是给中央领导当过贴身保镖的,单手能举起一辆汽车……好吧,是载重汽车!还练过硬气功,能扛得住40火箭筒的攒射。
这样一个神一般的男子,管眼前那个小年轻叫兄弟,这意味着什么?而他石小马居然在觊觎这年轻的马子,这是不是老寿星喝敌敌畏,嫌自己命长了?
“耿哥,我是真不知道他有这么大的来头啊!”石小马彻底慌了,他拼命地向耿仁祥鞠着躬,求耿仁祥替他说好话。
耿仁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用嘴向李愚的方向努了努,说道:“我是说不上话的,只有你自己去求李爷了,他放不放你一马,我可不知道。”
“明白,明白!”石小马听懂了耿仁祥的暗示,他扔了手里的凶器,一路小跑地来到李愚面前,鞠躬如风中杨柳,连声地说道:“李爷,恕我眼瞎,冲撞了您的大驾,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马一条狗命吧!”
“把路让开。”李愚淡淡地说道。
“哎哎,明白,明白!”石小马答应道,回过头对自己的喽罗们喊道:“都聋了,没听到李爷的吩咐吗,快把路让开!”
李愚对石小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那些喽罗们站在十几步开外,哪能听得见。及至石小马大呼小叫起来,他们才反应过来,一边在心里骂着石小马下贱,一边忙不迭地发动拖拉机,让开道路。
李愚看到两辆拖拉机都开到一边去了,所有的混混都跳到了路沟里,生怕呆在路上被误认为是想拦路,他也就不再计较了。他用手指了一下车上的周子珺,对石小马说道:“子珺是我的朋友,她哥哥的事情,你不许再为难他,明白吗?”
“明白,明白……”石小马没脑袋地应着,说完,又觉得有些肉疼,犹豫了一下,才壮着胆子说道:“那什么……我给了他家15万……”
“你现在就去拿回来吧,剩下的事情,不许再为难他们家人。”李愚道。
“好的好的,谢谢李爷,谢谢李爷!”石小马如蒙大赦,脸上全是笑容。他生怕李愚说那十五万块钱就算是孝敬了,那他就抓瞎了。他是个最低层次的混混头目,十几万块钱对他来说比命还重要。如果李愚想贪没这笔钱,他豁出去得罪荣云健,也得和李愚计较计较了。
万幸的是,李愚并不是贪心的人,允许他去周家讨还那笔钱,这就足够了。至于说与周子雄为难的事情,还有那位女荷官被周子雄占了便宜的事,他可不敢再琢磨了。如果周子珺是这位李爷的马子,那周子雄就是李爷的便宜大舅子,自己去找他的麻烦,不是往铁板上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