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中午艳阳高照。
虹口,日租界一栋两层高的红楼,这是一个叫内山雄一的日本人开的茶室,接待的客人也大多都是日·本人。
“内山君。”
“中村君,你约的客人在楼上。”一个秃顶的日本人从柜台后面探出脑袋,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
“多谢。”中村手里提着一个牛皮的公文包,穿着一件短袖的白衬衫,看上去像一个在银行工作的白领。
内山所说的包厢内,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戴着眼镜儿,正双腿跪坐在草席上,手里捧着一杯茶,慢条斯理的品味着。
“西里君!”
见到中年人,短袖的年轻人惊喜的唤了一声。
“中村,你总算来了。”那中年日·本人看到中村的面孔,也惊喜的放下茶杯,站起来走下来迎接年轻人。
“让西里君久等了。”叫中村的年轻人似乎很不好意思,给中年人深深的鞠了一个躬后,脱下皮鞋,也坐在了草席之上。
“这是今年的洞庭湖的碧螺春新茶,中村君在满洲是喝不到这样的好茶的。”西里郑重的招呼一声。
“是的。”中村恭敬的接过茶杯,抿了一小口,顿觉齿颊留香,什么烦恼和忧愁都在这淡淡的茶香中消散了。
“好茶!”
“日·本的茶道就是从中国传过去的,然后发扬光大的。”
“西里君说的是。”
“白川君电报中说,你要来上海工作,我非常高兴,我们又有了一名志同道合的同志了。”西里对中村的到来显然是非常高兴的。
“西里君客气了,我也非常荣幸能够加入西里君的情报小组。”中村放下茶盏,露出一丝兴奋的笑容。
“请!”
“西里君,我来上海满铁事务所工作,实际上是白川君的安排,我现在被借调在华中派遣军司令部的特务部负责情报分析,最近他们在制定一份绝密的作战计划,是针对中国J的一支部队的。”中村压低声音道,这个时间,虽然茶室没有多少客人,这个包厢也是做过隔音处理。
甚至连老板都是自己人,但还是的谨慎行事。
“哦,绝密的作战计划,现在外面的报纸不是在说,中日双方有可能达成停战协定吗?”
“这绝无可能,我收到的消息是,帝国绝不会跟中国人和平谈判的,只是现在满洲的形势有些紧张,大本营害怕两线作战,才想以此稳住中国人而已。”
“这么说,这只是一个骗局了?”
“就算不是骗局,中国人恐怕也不会相信,但据我的分析,中国方面也需要时间来训练军队和准备下一次战役,恐怕会真的有可能跟帝国进行接触,甚至是谈判。”中村认真的道。
“那你说的绝密的作战计划又是针对谁的?”
“豫北,新一军,大名鼎鼎的冷阎王,西里君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吧?”中村说道。
西里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你得到的消息可靠吗?”
“可靠,我查阅过密档案,派遣军高层专门为制定这个绝密计划开过好几次秘密的军事会议,级别很高,内容也都是绝密的,我刚过来,有些会议记录还不是我能够接触到的。”中村解释道。
“能弄到这个绝密的军事计划的内容吗?”
“难。”
“试试看,你刚来,千万不能暴露身份,为了你顺利进入华中派遣军这个位置,我们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
“知道,我会小心的,一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还在这里见面。”中村起身说道。
“嗯,我等你的好消息。”西里伸手过去,跟中村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南京,日军华中派遣军第11军司令部。
“主动泄密?”
“没错,可以将这个绝密的计划部分内容透露给梁宏志的南京政府,通过他们的嘴,把消息透露给武汉的蒋方面。”
“你确定梁的政府里面有蒋的人?”
“当然,冈村君,你太不了解中国人了,他们有句话叫做身在曹营心在汉,很多人虽然表面上归顺我们,可他们骨子里未必真的奉我们为主,只有当帝国彻底的控制了中国,他们才会真正的归心,就像两百多年前,满清一统中原那样。”土肥原贤二眼冒光芒道。
“好,这件事我来安排,不过,你确定武汉的蒋会相信吗?”
“他不会信,但只要他心存怀疑就够了,只要消息传过去,就会松懈他们将领的防备之心。”土肥原贤二道,“这才是我们的目的。”
“吆西,土肥原君,你把中国人都看透了。”
“中国人,思想麻木,又不善团结,喜欢内斗,我收到一些消息,那新一军的冷锋跟GMD高层的一些将领关系并不好,甚至是矛盾尖锐,这些都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地方。”
“不错,土肥原君,选你做我的特别顾问是对了。”冈村宁次十分满意的说道。
“为了实现大日·本帝国的梦想,土肥原在所不辞。”
“吆西,土肥原君是大日·本帝国最勇敢的斗士,这一点我是深信不疑的。”冈村宁次道。
对于日·本方面突然如此高调的“善意”,武汉的国府军事委员会上下也都懵了,这日·本人上一秒还对“南京大屠杀”死不承认,还使劲儿的往中国·J身上泼脏水,尤其是冷锋领导的新一军,完全被日军给妖魔化了。
说什么难以分辨中方的军人和平民,才造成的误杀,要是在战斗中的误伤,误杀,这个没话说,可都放下武器了,还都成了战俘了,那还不是屠杀吗?
铁一般的事实证据之前,还特么狡辩,更有意思的是,日军还找了一些所谓的证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在南京,上海等地召开所谓的记者会,那场面简直就不能直视,完全是一帮跳梁小丑在表演。
他们越是这样表演,越是让中国人和全世界的人看清楚他们丑陋的嘴脸。
但是日方既然释放了善意,中方得接着呀,何况日·本人似乎还请了德国人进行调停,本来德国大使陶德曼的任务基本上完成了,现在又不辞辛劳的跑到武汉来跟老蒋见面,交谈,斡旋。
按理说德国人的信誉还是不错的,但是自从上一次陶德曼屁.股歪了之后,老蒋对德国人的信任度严重下降。
再就是德国跟日·本结盟,撤走了军事顾问团,还不向中国出口武器了,老蒋对德国人的影响就更差了。
这一次陶德曼在武汉,他也没有之前那样的隆重接待了,甚至害怕陶德曼把他的住处和办公地点泄露给日·本人,在汉口的临时官邸见的他。
老蒋只给了陶德曼半个小时,而在这半个小时内,他还是给予了足够的耐心的,毕竟他也不能表现的太过了。
怎么说,人走茶凉的事情中国人是干不出来的。
老蒋对“和平”表现的冷淡令陶德曼大使大失所望,离开的时候,表情非常落寞,从他内心的情感讲,对中国还是有点儿感情的,但感情不代表理智,他是德国人,得为德意志帝国服务。
陶德曼回去还的把他跟老蒋见面的情况详细上报,而这些内容德国的外交部门是否会跟日·本方面沟通,那就不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了。
当然,现在只是刚接触,未来会发生怎样的变故,那还真不好说。
见了陶德曼后,老蒋也召开军事会议,“和平”的妖风突然刮起来,这不可能没有原因。
须知现在日·本国内是主战派当权,且看那些在台上的人,哪一个不是叫嚣战争的战争狂人?
跟中国停战,这听着都觉得不靠谱。
如何回应日方的“善意”,国府高层意见也是不同意,以汪兆铭为首的行政院一批人,都觉得这是争取“和平”的一个机会,若是能够达成在国际社会监督下的和平协议,对中国来说是有好处的,起码不会有人民生灵涂炭,国家也可获得安宁。
但以陈辞修等一些主战派坚决不同意跟日·本签订所谓的和平协议,这个协议签了,定然是丧权辱国的。
双方在会议上吵了起来。
“日·本人狼子野心,这样的和平就是卖国求荣,我老冯绝不答应,要签你们去签,大不了老子招兵买马,继续跟小鬼子干!”冯焕章火爆脾气,上来就一拍桌子,火药味一下子就燃了起来。
“日军发现通过武力无法令我们屈服,就改用这种政治诱降的招数,迫使我们上当,我们决不能上这个当!”
“谈判总是要讨价还价的,既然有谈的机会,我们为什么不坐下来谈呢?”
“与虎谋皮,这是异想天开,日·本制定的灭亡中国的战略从没有改变过,我们就算是和平了,就能保证他们不撕毁协议吗?”
“南京大屠杀的惨剧就在眼前,一旦打下去,武汉难保不会重现南京的悲剧,杀红了眼的士兵是没有人性的……”
“汪先生还知道南京的惨剧,时隔半年,我们就可以将仇恨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哈哈,可笑,连脊梁都弯了,拿什么报仇,我们好不容易推翻了封建的满清政府,建立了民国,就是不想在被人奴役,压迫,难道我们要重回那个黑暗的时代?”
“若是武汉陷落,我们这些人又将何去何从,去大山沟里,学M打游击吗?”
“打游击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宁愿站着死,也不愿意跪着生!”
“打仗拼的不仅仅是武力,还是一个国家的经济实力,积贫积弱的中国,现在根本没有实力跟日·本拼的,日本有飞机大炮,有军舰,有完整的工业体系,我们有什么?诸公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现在日·本方面主动伸出橄榄枝,我们为什么不顺水推舟,求和呢?”汪兆铭站起来,“这是中国唯一明智的选择!”
“哼!”
“你让让我们都当秦桧吗?”
“小鬼子家底儿是比我们厚,可我们就没有我们的优势吗,这是在我们的国土上作战,我们有广阔的战略纵深,有亿万万百姓,从目前的战争局势看,虽然我们整体实力不如日·本,可在局部战场上我们也不是都打败仗的。”
“对,我们有新一军,第八军,20军团这样的精锐,除非日军举国来犯,他们想要打败我们,并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情。”
很显然,虽然战略上中国在退却,可在战斗中,中国J并没有完全还手之力,局部的几次战斗中,中国J给日军的打击也是巨大的,令日军损失惨重。
连续四个精锐的师团损失在中国,对于日军来说,几乎是日本常备力量的四分之一了。
“日军损失过大,这是否是他们主动求和的原因?”
有一些之前没有表态的人分析道。
“最近东北方面似乎也不太平,关东军跟苏俄远东军区关系有些紧张,随时可能爆发冲突或者战争,如果是这样,似乎也不难解释日·本的态度会突然有次巨大变化。”
“有道理,有道理……”
“最近日军不断对华增兵,据不完全统计,除去关东军不算,华北,华中日军已经超过四十万人……”
“新增的日军师团包括第116,15,17,22师团等,主要集中在华中地区,如果日军要发动进攻武汉的作战,华中派遣军将会是绝对的主力。”
四十万日军!
与会的国府高层们都不由的吸了一口凉气,要知道淞沪和南京会战,日军也就出动了二十万人而已。
二十万就打的国军七十万溃不成军,现在是四十万,这是一股多么强大的力量?
其实情报厅厅长徐培根没有说,四十万日军至少保守估计,实际数字可能还要超过,一些警备性质的三线部队都没有在统计内。
如此强大的军事压力下,那些主和派的脸色都已经白了,至于一些主战派的将领也表情沉重起来。
日军一边不断增兵,一边打出一副“求和”的牌,这分明是以武力威逼,政治利诱的手段迫使国府低头。
这是日·本方面惯用的手段。
会议开到这里,会议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条缝隙,一名侍从室的机要秘书从外面走进来,快步走到林伟身边,耳语说了几句。
林伟听了之后,马上起身走过去在老蒋耳边说了几句话,老蒋脸色微微一变,一抬手,说了几句总结的话,然后宣布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