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倩吸收了凝聚在神像上的信仰念头,从神像里出来,恰好看到一支送葬的队伍经过。
人死了,阳气彻底消散,尸体上一般都会逸出死气,可她没有在棺材上看到有一丝一毫的死气。
感到奇怪,她心念一动,飘到了棺材旁,然后毫不犹豫穿过棺材到了棺材里面。
就这么钻进棺材里面,倒不是聂小倩吃了熊心豹子胆,胆子变大了,而做鬼已经有好些时日的她,对棺材、尸体这一些常人很是忌讳的事物,早已是习以为常。
在棺材里,她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看到了面容清秀脸色苍白的女子。
女子身穿素白殓裙,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宛如已逝之人。
之所以说是宛如,是因为聂小倩看到,这女子身上确实并无死气,反而是有阳气丝丝缕缕,并未断绝。
她还活着!
聂小倩虽然不是大夫,没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医术,但凭着鬼天生的望气本领,一下子就发现了棺材里的女子没有死。
没死的人,怎么能够装到棺材里送去下葬,那岂不是成了活埋了吗?
她不知道这支送葬队伍是不知道棺材里的女子是假死,还是知道了,故意把女子当成了死人,但不管是哪一种,她都必须要做点什么。
不是因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是因为功能信仰。仅仅只是她看到了女子还活着。
所以她立即闪回到了庙里,嘱咐了平安一句,让平安去阻止送葬队伍 她如今还是弱小的阴魂之身,即便是显了形,一般都都还是看不到她的外形。听不到她的声音,此时此刻想要行事,只能借平安之口。
平安对聂小倩言听计从,听聂小倩说棺材里的人还活着,他吃了一惊的同时没有多想就一溜烟往送葬队伍跑了过去,倒是吓了旁边几个大嫂大妈一跳。
这小庙祝,跑得也忒快了。胆子也忒大了。
当她们看见平安竟然是冲着送葬队伍而去的时候。就更加惊讶了。
常人遇到送葬的队伍,只会觉得晦气,躲避都还来不及,哪有平安这样,直接冲撞别人家送葬的队伍这样不要命的。
平安阻止送葬队伍前进的方式简单粗暴,就是直接冲到队伍前头,往路中间一站。大声嚷嚷道:“停下来,停下来……”
一路上悲痛欲绝的哭丧着的送葬人看到突然跑到路中间来叫停的平安,不知道平安要做什么,但哀莫大于心死,他们都没有去理会平安,又因为平安人小,他们也没想着避着走,直接就从从平安旁边穿过。
眼看叫不停送葬的人们,平安明白这是自己人小力微声弱的缘故,只得又快速跑到前头去。竭斯底里的叫道:“棺材里的人还活着,棺材里的人还活着,你们没听到吗?”
“什么?”
平安的这一句话终于见效了,送葬的队伍起了骚动。
一个双眼红肿的年轻男子大步走到平安面前,老鹰抓小鸡一般抓着他的衣领,一把提了起来,怒声喝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老子一手捏死你?”
犯了众怒,平安面上也是有几分慌张,但当他看到旁边聂小倩安慰的神色时,还是鼓起了勇气来,勉强镇定着答道:“平安知道冲撞了你们,万分歉意,但又不得不提醒你们一句,你们抬的棺材里面,人还活着。”
送葬队伍里的其他人听到平安的说话声,一片哗然,下意识去看队伍中间的那条棺材,但棺材纹丝不动,好好的被抬在四个年轻小伙子的肩膀上,并没有看到想象当中诈尸的状况。
一个面有哀色的中年男子指着平安,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哎,你们做什么,想打人是不是,我可告诉你,这是我们谷娘庙的庙祝。”
却是那几个邻村到庙里来上香的大嫂大妈看见有人想要殴打平安,全都跑了过来。
她们一个个长年累月干农活,出落得膀大腰圆,把平安从那满脸戾气的年轻男子手中抢了回来,护在了身后。
这可是谷娘麾下的童子,被人打了岂不是对谷娘的不敬,这是万万不能发生的事情。
“庙祝?”那中年男子皱起了眉头,这莽撞胆大的小童年纪这样小,居然还是什么谷娘庙的庙祝。
送葬的队伍也是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一座庙的庙祝,无缘无故跑过来说死人没死,实在是太荒唐了。
平安探出头去,答道:“是的,各位叔伯嫂子,平安忝为谷娘庙的庙祝。”
年轻男子却没有把平安的庙祝身份放在眼里,叫道:“老子管你是什么庙的庙祝,今天你不给我把事情说清楚,老子就把你的庙给拆了。”
此言一出,平安还没说话,那几个大嫂大妈先就叫开了:“本来看你们家里去了人,不与你们一般见识,但想要拆我们的庙,凭什么,就凭你们人多,我们十里八乡,十几个村子,人也不少。”
言下之意是有敢动手拆庙的,马上就是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眼见她们就要吵起来,特别是其中几个妇人已经扯到了一块,准备开撕,平安连忙插嘴说道:“你们以为我在发了疯在撒泼耍赖,不是的,棺材里的人确实还活着,你们不能把她抬去埋了。如果你们不信,可以打开棺材看看。”
年轻男子咆哮道:“你说还活着就活着,说开棺就开棺?”
上了钉的棺材,是不能随便打开的,别说贸然开关对活人不好,就是对已逝之人,也是大不敬。
不必年轻男子的冲动,中年男子神色谨慎的盯着平安,问:“你是怎么知道我那媳妇可晴未死的?”
是啊,众人都不认识平安,既不是相识的亲朋戚友,而人又在棺材里,平安是从哪里知道人还活着的,总不至于是心血来潮,胡乱猜测到的。
随着中年男子的这么一问,队伍中绝大多数人都朝平安看去,目光中有愤怒,有悲伤,也有期盼。
平安不去看众人的眼神,答道:“大家都知道我是谷娘庙的庙祝,其实棺材里的人还活着,是谷娘告诉我的。”
平安的这句话说出来,众人再次安静了下来。
但没有安静几息的功夫,便轰然的,起了大片的议论。
“谷娘庙的谷娘,那不是神仙吗?”
“如果真的那谷娘说的,也许可晴真的没死。”
“要是没死……”
在众人尽皆迟疑的时候,年轻男子原本颓丧若死的精神突然一震,难道可晴真的还活着?
他心思泛活了起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转而朝中年男子说,“父亲?”
中年男子稍一沉吟,便说道:“停下来,开棺。”
于是众人顾不得悲伤了,七手八脚的上去帮忙。
棺材放下来,起了钉子,盖子打开,露出了里面那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
外围的人伸长了脖子,想要瞧瞧棺中之女,是不是有如那小庙祝所说的,还活着。
然而女子并未有所动弹,依然还是原先送进棺材时的那副已经死去了的模样。
年轻男子抢到棺材前,试探了一番,心若死灰的嚎道:“没有脉搏,没有呼吸,这哪里是还活着?”
“不如让我来看看。”
中年男子闻声看去,见是一个三十来岁,背着草篓的男子,像是附近的山人。
那背着草篓的男子看中年男子似有怀疑之色,拱拱手,答道:“鄙人姓李,是大夫。若是方便,不如让我来为其诊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