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
在一间挂满刑具的囚室内。
“啊!”
“裴行健,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以免受这皮肉之苦。”
袁公瑜坐在正在接受鞭刑的裴行健面前,一边喝着茶,一边悠哉悠哉的说道。
唐朝一直以来提倡慎刑,少刑,但那只是对百姓,因为百姓不过是卑微之人,你对百姓用刑没啥快感,但是对于官员,可不是这样的,要么不整你,要整你的话,那就是往死里整,谁叫你拿这么多俸禄,不抽你几鞭子,都愧对你这一身官服。
这裴行健与李结一进来,就被严刑逼供。
“我呸,我与尔等小人无话可说。”
裴行健咬着牙怒瞪袁公瑜。
“此时你还嘴硬,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袁公瑜又吩咐役卒道:“给我继续打,狠狠得给我打。”
而在此间牢房的门口还站着二人,正是许敬宗和辛茂将。
“当初房遗爱一案便是在此牢房审查的。”
许敬宗站在门口,一边往里面打量着,一边问道。
辛茂将点点头道:“当年房遗爱便是关押在这里。”
许敬宗笑呵呵道:“这真是天理循环终有报啊!”
辛茂将道:“不过这二人得嘴还真是挺严实的,怎么打都不开口。”
许敬宗笑道:“此事无须着急,我们也得好好谋划一下,待会你吩咐袁公瑜别打这么狠,万一将人给打死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辛茂将点了点头。
许敬宗又道:“对了,蒙翰那边怎么说?”
辛茂将道:“那厮可是吓得够呛,不过他似乎还真不知道那权贵究竟是谁?”
许敬宗眯了眯眼道:“不知道可以让他知道,事已至此,我们都不怕,他还怕什么,要是成了,他可是立下大功。”
正当这时,一个胥吏急急走了过来,在许敬宗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许敬宗点了点头,又向辛茂将道:“这里便交给你了。”
说完,他便急匆匆离开了。
他来到大理寺后面的一间屋内,此时屋内就站在一人,正是王德俭。
“查的怎么样?”
许敬宗一见王德俭便问道。
王德俭先是来到门前,伸出头来,左右看了看,见屋外没人,这才将门合上,小声道:“已经查清楚了。”
许敬宗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德俭拿出一些信件来,道:“此乃从裴行健家中搜查出来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裴严师他们害怕被唐临一事牵连,故此打算联合赵郡李氏,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势力。”
许敬宗听得眉头一皱,道:“原来如此。”
王德俭又道:“不过此中有一封信,是裴行健打算送给他老师的赵郡李太公的。”说着,他将一封信递给许敬宗。
许敬宗拿着看了看,道:“这不过是很普通的一封信,没有什么特别的!”
王德俭手往上面一指,道:“你看裴行健是如何称呼李太公的。”
“赵师?”许敬宗皱了皱眉,道:“那李太公我也熟知一二,人称赵李太公,乃是当代大儒,不少门生都在朝中为官,又是裴行健的老师,称之为赵师,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王德俭道:“舅舅可莫要忘记了,长孙无忌被封为赵国公。”
许敬宗愣了愣,道:“这也太牵强了一点吧。也没有人称长孙无忌为赵师,这谁会相信。”
王德俭露出一丝奸笑来,道:“舅舅,话不能这么说,你应该这么说,为什么裴行健要称长孙无忌为赵师?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称太尉?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
这就是文官,这文字游戏玩得是炉火纯青,这语气一变,意思是截然不同的。
许敬宗听得目光闪烁了几下,道:“但是仅凭此,只怕还是不够证据吧。”
王德俭道:“咱们不是还有三个证人么,只要咱们将其余的信件都给烧毁,只留下关于赵师的信件,那这人证物证俱在,他长孙无忌这回是插翅难逃。”
许敬宗道:“可问题是裴行健和李结都不愿意开口。”
王德俭道:“舅舅,此事我已经给理顺了,裴行健自然不会将自己的老师给供出来,而李结的话,李太公可是他的爷爷,他更加不会说。但是据我所知,这李结乃是凭借李义府的关系,才被提拔到御史台的,只不过李义府一走,这赵郡李氏又与裴家和好如初,帮助裴家打压李义府的嫡系,这蒙翰便是其中之一,故此蒙翰才告他们两个结为朋党。由此可见李结并不忠于长孙无忌和裴家,只不过是形势所迫,他与裴行健不一样,乃是一个小人。如果让他在自己的爷爷与长孙无忌之间选择,他一定会选择供出长孙无忌来,由他做突破口,咱们再逼裴行健认罪,那就轻松多了。”
许敬宗思忖半响,道:“可是这事,你知我知,裴家也知道,万一他们......。”
王德俭笑道:“舅舅,你还不了解他们这些高门大姓么,凡事都是以自己家族利益为先,此事闹得这么大,他裴家若敢自投罗网,只怕裴家的在长安的势力都会被拉出来,我猜他们一定不会出来认罪的,反倒是我们在打击长孙无忌的时候,裴家和李家的人都不会挺身相助,因为他们做贼心虚,这反而能够减少我们的阻力。”
许敬宗呵呵笑道:“还是你脑子转得快。”
要知道“智囊”一词便是来自于王德俭脖子上那颗巨瘤,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绝非是浪得虚名啊!
他也料想得没有错,裴严师他们此时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但却只能坐在家干着急,并不能做什么,如果他们有动作,岂不是不打自招。
太尉府。
长孙无忌站在院中,双手背负,遥望西边的落日,这冬日的夕阳,并未散发出多少余晖,无法遮盖住他脸上的愁容。
过得一会儿,他身边的老管家走了过来,躬身道:“老爷!”
长孙无忌长长一叹,收回目光来,微微偏头,询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那老管家道:“相信韩艺已经收到暗号了,只是!”
长孙无忌微微皱眉道:“只是什么?”
那老管家道:“只是咱们府邸周边多出许多眼线来,今晚想要避过他们,只怕要多费周折,不过老爷请放心,小人有把握能够避开他们。”
长孙无忌身边的管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就外面那些小麻雀,他还真没有放在眼里。
长孙无忌眯了眯眼,沉默了半响,道:“没有必要,他们辛辛苦苦在外面盯着我这个老头,也着实不易,给他们一点消息,好让他们回去复命。”
那老管家听得是满面震惊,道:“老爷,这要是不防备好,老爷与韩艺的关系可能就会让对方知道。”
长孙无忌沉默少许,叹道:“可如果我死了,那这世上便无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当晚,夜深之时,韩艺如约而至。
与以往一样,长孙无忌早早在小屋里面虚席以待,一个人在那里下着围棋,直到韩艺到来,才放下棋子。
“太尉,事情可能有些不妙,你得尽快做决定。”韩艺略带一丝急切道。
长孙无忌道:“你指得可是李结与裴行健的朋党一案。”
韩艺点点头。
长孙无忌坦荡荡道:“此事与老夫没有任何关系,老夫对此也是毫不知情。”
这是重点吗?这又不是查案,这摆明就是要栽赃嫁祸啊。韩艺道:“如果此事当真与太尉有关系,我想上面就不会派许敬宗他们去调查,而是会派韦思谦去调查。”
长孙无忌淡淡一笑,道:“这清者自清,他们若是要栽赃嫁祸,老夫也没有办法阻止他们。”
韩艺微微皱眉道:“难道太尉打算坐以待毙?”
长孙无忌笑道:“老夫一直以来,行事谨慎,他们拿不到证据可以指证老夫的。”
韩艺道:“可是朋党这种案件,本来就是似是而非,证据什么的都只是其次。”
长孙无忌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朋党这种案件,的确是似是而非,故此老夫的命运现在全都掌握在一人手里。你说他会要老夫的命吗?”
这个人自然就是李治,其实他们交谈时,经常避开李治不谈,主要谈得就是武媚娘,但是要知道武媚娘可没有权力主宰长孙无忌的生死,她只能从旁添油加醋,推波助澜,真正的决定权始终还是在李治手里,当初义府,也是李治决定的,武媚娘只能暗中动手脚,为李治制造一个理由,两个案子其实很像似。
韩艺迟疑半响,摇摇头道:“这我也不清楚。”
长孙无忌嘴角不露出一丝不易擦净苦笑,道:“那就由他去决定吧。”语气是非常坚决。
韩艺愕然道:“难道太尉打算什么都不做?”
“老夫已经年近古稀,也没有多少日子活了,这生与死老夫也早就看淡了。”
长孙无忌轻轻一叹,眼中却闪过一丝不甘,又道:“而如今老夫唯一担忧的就是如果结果不利于老夫,会因老夫牵连到许多无辜的人,其中有不少人可都是我大唐的忠臣义士,包括裴行俭、王方翼、赵持满、张大象他们。倘若老夫真得是大限已到,在劫难逃,还望你能够保住他们不受牵连,再怎么样,也得留住他们的性命。”
说到这里,他又是闭目一叹,道:“如今朝中的奸臣太多了,陛下身边需要这么一批忠臣义士时时刻刻在陛下身边提醒他,帮助他,以免蒙受奸人的蒙蔽,葬送了我大唐这大好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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