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韩艺这么惊讶,其实他早就想到是长孙无忌所为。因为上回他跟长孙无忌谈话,就已经提到这一点,甚至他还暗示了长孙无忌应该这么做,如今李治正在招揽人马,长孙无忌必须将一切不确定因素先给扼杀了,将更多支持王皇后的官员提拔上来,不给李治任何机会。
韩艺只是没有想到,李义府会首当其冲,心中不禁是喜忧参半。如此机密的事,他竟然告诉我,可见他是想让我帮帮他,这倒是正合我意,不过此人看上去道貌岸然,但是从他当初送礼给武昭仪,可见他是一个投机取巧之人,我究竟该不该帮他呢?
韩艺大脑飞快运转,忽然哎呦一声,“李舍人,我说你怎么做了恁地糊涂之事啊!”
李义府叹道:“我当时只是想尽一份为人臣子的心意,以为这无可厚非,哪知却埋下了祸根,唉真是悔不当初啊!”
韩艺道:“这礼呀,我送得,你送不得。”
李义府忙问道:“这是为何?”
韩艺道:“我是陛下一手提拔上来的,从头到尾就是坚定不移的站在陛下和昭仪这边的,我送礼那是理所当然,而你立场又不坚定,你这礼一送,无异于令自己进退维谷,怕是两边都会得罪,你当时就应该问问我啊。”
李义府听得目光闪动了几下,过得半响,他突然道:“那如果我也立场坚定呢?”
韩艺微微皱眉道:“这个李舍人,在商界有一句至理名言,唤作,利益总是伴随着风险,利益越高,风险就越大,就看李舍人你如何取舍了。”
李义府听得沉思起来。
韩艺眼中闪过一抹诡异之色,道:“李舍人,方才陛下还吩咐我一些事要做,我就先告辞了。”
李义府一怔,忙道:“请便,请便。”
“告辞!”
韩艺微微拱手,然后就离开了。
李义府望着韩艺离去的背影,目光中透着强烈的嫉妒之意,心想,此子不过就是一个田舍儿,但如今却贵为皇家特派使,宠极一时,我李义府比他强上百倍,如今却要面临被贬的命运,这世道真是太不公平了。不行,我这一走,将来恐怕就回不来了,我李义府决不能就此认输。
念及至此,他突然转身,往门下省走去。
他刚一消失,韩艺突然从一个转角处走了出来,微微眯眼,似在沉思什么。
门下省。
李义府刚来到门下省,屋中正巧走出一人来,此人样貌丑陋,矮矮胖胖,脖子上长着一个巨大的瘤,怕有铅球一般大小,看着都令人害怕,他一见李义府,不禁惊讶道:“哎!我说老李,你怎么又回来了,你方才不是说。”
此人名叫王德俭,虽然长得丑,但是文笔非常不错,与李义府同是中书舍人,向来足智多谋,小聪明多了去,因此他有一个外号叫做“智囊”,这智囊本事褒义词,但是用在王德俭身上却成了讥笑讽刺的意思。
李义府讪讪笑道:“我我突然想起那事我已经解决了,不不用回去了。”
王德俭听得有些纳闷,看着李义府道:“老李,你今日怎么好像心事重重的。”
李义府与王德俭关系非常好,都是一丘之貉,他心想王德俭主意非常多,何不再向他请教一下,虽然他方才已经得到了韩艺的启发,但是他与韩艺毕竟不熟,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德俭,我遇到麻烦了。”
王德俭听得一愣。
二人入得屋内,将门窗都给关严实了。
李义府就将那一道诏令的事告诉了王德俭。
王德俭听得震惊不已,道:“此话当真?”
李义府道:“我亲眼所见,这还有假,估计那一道诏令明日就会去到尚书省。”
王德俭道:“你究竟犯了什么事?”
李义府道:“你也知道,太尉素来就看我不顺眼,他老早就想将我贬走了。”
“哎哟!”
王德俭道:“老李,如果真是太尉的意思,那你此去凶多吉少,这只是刚开始,太尉肯定还会继续将贬去更远的地方。”
李义府苦恼道:“我当然知道,你向来主意多,快帮我出出主意吧。”
这王德俭生得一对鼠目,忒灵动了,溜溜只转,忽然道:“老李,办法倒不是没有,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李义府心中一动,道:“我都到这般田地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王德俭就道:“如今陛下欲立那武昭仪为后,但是朝中的宰相们都反对,因此陛下才不敢正式提出来,倘若你能够帮助陛下将此事给办妥了,哼,那你不但不会被贬,将来定能位极人臣。”
这韩艺的暗示,王德俭的明示,但都是同一件事,李义府决心已下,但是不露声色,犹豫道:“上一回你舅舅不也这么做了,可结果如何,你也是知道的。”
这王德俭的舅舅可不是别人,正是那许敬宗。
王德俭就道:“我舅舅年事已高,锐气已尽,被太尉那么一吓,结果连门都不敢出了,可是你也不想想看,到目前为止,可有一人上奏弹劾过我舅舅,可见太尉心有顾忌,你不要害怕,只要你坚定不移的支持立武昭仪为后,太尉决计动不了你。”
“好!我就听你的。”
李义府又问道:“可是我该怎么做呢?”
王德俭稍一沉吟道:“如今诏令已经到了门下省,一旦到尚书省,立刻就会生效,到时什么都晚了。正好,我今日晚上值班,你与我换一个班,今晚就跟陛下上奏,表明你支持武昭仪为后。”
三省掌权的都是长孙无忌的人,你要走正规程序,这奏章上不去的,不过作为舍人,有一个非常便利的地方,就是可以接触到皇帝,可以直接上奏。
李义府心中一喜,拱手道:“倘若此番成功,王兄的大恩大德,义府定当厚保。”
王德俭道:“老李,咱们兄弟还说这些作甚,只望他日你飞黄腾达之时,莫要忘了兄弟。”
“一定,一定。”
于是王德俭就李义府换一个班,王德俭就出宫去了。
王德俭出了宫,就立刻赶去他舅舅许敬宗那里。
这许敬宗上回被长孙无忌那么一吓,真心不敢冒头,装病在家,又觉没有面子,毕竟辈分在这里,至今未去上朝,忽见王德俭来了,不禁好奇道:“德俭,你今日怎来了。”
王德俭激动道:“舅舅,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许敬宗忙道:“什么好消息?”
王德俭将李义府的事告诉了许敬宗。
许敬宗听后,一脸困惑,道:“这与我有何关系?”
王德俭道:“舅舅,论身份,论地位,论名望,李义府皆是远不如舅舅,如今他要拼了性命去支持武昭仪,倘若他成功了,那就证明太尉还是非常忌惮的陛下的,舅舅何不见机行事?”
许敬宗听得面泛愁色。
王德俭继续劝说道:“舅舅,你如今已经得罪了太尉,想要缓和是很难的了,倘若此事让太尉平定下来,太尉一定会来找你算账的,如今有李义府冲锋陷阵,你还怕什么,不瞒舅舅,我反正是打算好了,如果李义府没有被贬,那我也上奏支持武昭仪为后。”
许敬宗惊讶的看了王德俭,这王德俭向来非常谨慎,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王德俭继续道:“舅舅,太尉在上面,咱们一辈子都别想出头,如今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许敬宗想想也是,那崔义玄与自己年纪差不都,就因为一道奏章当上了御史大夫,点头道:“好!就依你所言。”
李义府也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下午就将奏章写好,一直揣在怀里,守了半夜,终于让他等到一个机会,将奏章给李治递了上去。
李治当时正陪着武媚娘这个孕妇坐在寝宫里面聊天,突然张德胜拿着一份奏章上来,说李义府上了一道急奏。
“李义府?”李治皱眉下你想了想,突然一怔,自言自语道:“这里李义府不是马上就要调去壁州当司马了吗,怎么这时候上了一道奏章来。”
虽然是长孙无忌那边的意思,但肯定是李治下得命令,好歹也是一个正五品上的大臣,又是中书舍人,平时要帮皇帝起草诏令的,李治也认识李义府,不可能长孙无忌一句话,就将李义府给弄走,必须还得皇帝批示。
其实朝中文武大臣这么多人,皇帝哪里个个都认识,皇帝的任免权其实只局限三四品以上的官员,经常在一起谈论国事,四品已下的任免大权,基本上是在吏部手里,因为吏部负责考核,通常来讲,吏部的建议,举荐或者调迁,皇帝通常不会细问,直接批阅,除非是认识的,可能会问上一两句。
李治都快将李义府给忘记了,都没有怎么注意就是批示了,如果谁要任免韩艺的话,那他非得弄死你,带着一颗疑惑的心,打开奏章一看,不禁一怔,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但随后就皱了皱眉头,并未像当时收到崔义玄那道奏章一样,兴奋的鞋都不穿,就跑去告诉武媚娘了。
一旁的武媚娘见罢,好奇道:“陛下,出什么事呢?”
李治将奏章递给武媚娘。
武媚娘也是很疑惑的接过奏章一看,眼中光芒就如爆炸一般四射开来,双手微微颤抖着,但也就是瞬间的事,很快她就面如止水,带着一丝期待道:“陛下,你如何看?”
李治有些犹豫道:“前面韩瑗上奏,请求朕将李义府调去壁州当司马,朕已经批准了。”
韩瑗可是长孙无忌堂妹夫,同属一个集团,他的意思,估计也就是长孙无忌的意思,只是这些小事,犯不着长孙无忌亲自开口。
武媚娘眸子一动,道:“陛下何不召韩艺来问问。”
李治一番思考过后,嗯了一声,朝着外面道:“立刻宣韩艺入宫议事。”
此时韩艺都已经睡下了,被张德胜这个太监给叫了起来,急急忙忙跟着张德胜入宫。
韩艺没有去两仪殿,而是来到书房,里面坐在二人,正是李治和武媚娘。
韩艺见武媚娘也在,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了 李治就将李义府的这一道奏章给了韩艺看。
韩艺打开奏章一看,故作惊喜道:“陛下,这是好事啊!”
李治犹豫道:“前日韩侍中曾上奏,弹劾李义府品行不正,好搬弄是非,与同僚不睦,建议将他调往壁州做司马,朕当时已经批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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