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夜,玉枢天雷府。
梧桐金叶,藤蔓青苔。
丹霞铺碧空,红蓼遍沙汀。
依然是黑水滔滔,横无涯岸,幽幽深深的气息隔绝内外,曼陀花开,宛若幽冥。
正在这个时候,一点金芒冒出,倏尔化为日月天敕宝镜,星星点点的光华垂下,好似灯焰,连绵成片,重重叠叠,照彻周天,光辉衍生。
易明道人坐在铜榻上,额头上的日月篆文璀璨生光,若有若无的吟唱响起,赞叹日转月轮的伟力,日之精,月之华,亘古存在。
哗啦啦,
日月道兵接受命令,如潮水般退下,黑水上,原本被击杀的妖鬼尸身上,细细的幽光升腾,沉淀到水里,再次孕育。
易明道人手一招,收起日月天敕宝镜,悬在脑后,有点头疼。
幽冥之地下,埋藏亿万的仇恨,爆发出来的力量,真是可畏可怖。
轰隆,
一道雷霆撕裂黑水,层层叠叠的雷磁元力爆发,洗涤周围密密麻麻的妖鬼,然后光华垂下,云烟四起,景幼南显出身形,左手持葫芦,右手握玉尺,神情冷漠。
轰隆,
霹雳声再起,下一刻,景幼南已经返回玉枢山。
大袖一展,景幼南在铜榻上坐下,天门上显出云光,清亮如水,只是看上去稀薄了不少。
好一会,景幼南才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道,“很难缠。”
“嗯。”
易明道人点点头,眉头皱起,道,“这两日,已经损失了将近两千对的日月道兵,幸亏我从天马岭的洞府中得到不少的材料,可以借助水火一气仙葫芦复活日月道兵,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杀之不绝,斩之不绝啊。”
景幼南手按玉如意,目光沉沉,道,“我连续击杀了三次鬼王,可是黑水不绝,鬼王再生,一次比一次积蓄的力量磅礴。”
“难道要找到隧井的源头,进行封印?”
易明道人站起身来,来回走动,身后的日月光悬,缓声道,“以我们的实力,恐怕做不到。”
“我刚才试过。”
景幼南摇摇头,道,“源头直通幽冥,上冲压力很大,或许是洞天真人或者几个大修士联手,才能做到。”
“这样的话,只能固守待援了。”
易明道人心里沉甸甸的,如同压了一颗大石头,以他本体玉清宝灵树的本源,都难以沟通外界,可想而知黑水隔绝气机的厉害。
“起。”
想了想,易明道人自袖中取出一个图卷,扬手祭出到半空中。
轰隆,
图卷徐徐展开,瑞气光转,烟霞四起,一点青芒落下,须臾化为一只百丈大小的紫睛独角犀,仰天咆哮,冲向黑水。
哗啦啦,
独角犀在黑水中横冲直闯,践踏妖鬼,无往不利,妖体上自然腾起乌光,阻挡黑水的腐蚀。
景幼南看到这一幕,目光一动,道,“要是当时妖府能多来几人,你的走兽图录就可以多几个帮手了。”
“可惜走兽图录上原本封印的大妖都已经精气不足,不然的话,放出一头,就能翻天倒海。”
易明道人专心御使法宝,走兽图录发出莹莹的光亮,护佑独角犀周围。
金月湖外,铁牙山。
峰高峡峭,怪石嶙峋。
崖前遍生寒树,只有丈许高下,老干虬枝,铮然若铁,上百只白面蝙蝠倒挂其上,阴森森,很是渗人。
刘孜头戴高冠,身披羽衣,端坐在崖前,望着远处滔滔黑水,身后血河荡开,长有百里,小心翼翼地吸收黑水中的气息。
正在此时,一阵阴风刮过,老树上的枝叶瑟瑟作响,然后黑光如莲花般盛开,显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天光照下,影子从模糊到清晰,一个须发皓白的老睁开眼,眸子纯青,神情阴鸷。
刘孜一见来人,连忙拜倒行礼,道,“晚辈弟子刘孜,见过白真人。”
“起来吧。”
白佐治一摆手中拂尘,眸子青光一闪,将金月湖的景象尽收眼底,声音略有些惊讶,道,“怎么有如此之多的黑水?”
刘孜组织了一下语言,答道,“晚辈以前打探过消息,没有听说过有隧井喷发。”
“这样啊,”
白佐治眸光转动,看着黑水上密密麻麻的妖鬼,尤其是积蓄的负面气机,死气,尸气,怨气,毒气,阴气等等,即使是他的元婴法身,都避之不及。
略一沉吟,白佐治开口道,“这个意外不好说,我们静观其变。”
“是。”
刘孜恭声答应,收敛身上的气机。
真说起来,黑水之中蕴含的诸多负面气机,可以玷污灵光,玄门修士避之如蛇蝎。相对而言,魔宗修士常年居于地底魔穴,或是风窟,还有血海等等,对黑水之中的负面气机抵抗力要强的多。
甚至如刘孜,可以悄然吞噬吸收黑水中的气机,凝练自己的魔功。
可是这样的情况下,身为元婴三重大修士的白佐治何不法身入黑水呢?
原因很简单,得不偿失。
白佐治修炼的功法偏向于隐匿,能在无形和有形之间转化,打人一个措手不及。可是在黑水中,就无法遁形,丧失了最强的优势。
除此之外,黑水实在神秘,无论是玄门还是魔宗的修士,都对其知之甚少,对于不知名的物事,懂得惜身的大修士本能地排斥,还是静等其变才好。
转了一圈,白佐治给宗门发回一道通讯后,就坐在崖前,闭目养神。
隧井上空,黑水深处。
坑坑洼洼的天坑勾连万千,妖鬼附在上面,一动不动,身体表面上的闪烁着幽光,如同陷入沉睡的巨型蝙蝠。
宛若心脏似的巨茧横在上面,四面八方的负面气机汹涌而入,咚咚的跳动声音,好似最深处的呐喊。
不知何时,巨茧悄无声息地裂开,黑光垂下,化为丝裙,裹在身上,一个极为妖魅的女子踏水而行,美眸泛着光华,幽幽深深,不见其底。
郁郁馥馥,香气弥漫,所到之处,沉睡的妖鬼们醒来,如同最为恭谨的仆人,老老实实的跟在黑裙女子身后。
“地上的光明,真让人沉醉。”
黑裙女子微微昂起头,精致的玉颜上,细密的花纹攀升,黑红之气在身后展开,如同两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