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枟的话还没说完,就听的山顶上又传了一阵的轰鸣,数不清的滚木礌石轰隆隆恰似河水开闸般倾泻了下来。原来刚才山上的匪徒们之所以没有用滚木擂石进行攻击,为的便是等着大队人马一起往上冲的时候再放。
在数不清的石头和巨木的攻击之下,山坡上的官兵顿时又是一阵惨叫连连,砸死的跌死的等死的不计其数。
陈杰的脸都黄了,哆嗦着嘴唇,喃喃的念叨着:“顶住,顶住啊拿下山头便胜券在握了,顶住啊”
他旁边的亲兵们脸都绿了,一个士兵实在憋不住了,急急的说道:“少将军,拿下山头便胜券在握,可是山头在敌人手里啊,兄弟们顶不住了,想别的办法吧”
“别的办法?”陈杰有点儿精神恍惚的问道,“什么办法?”
那亲兵想死的心都有了,到底谁是将军啊?当下没好气的说道:“什么办法?别管山上了,闷头往前冲吧,说不定前面就没有埋伏了呢”
陈杰抬头看了看,只见山上无数的溃兵和石头都在不停的落下,心下更慌了,竟然真的下令道:“全军向前冲,到鹰愁谷再集结……”
早已被滚木擂石吓破了胆的山南军士兵们,此时此刻根本就无暇去想陈杰的这个军令是否荒唐,他们现在所想的只是再也不要在这儿等着被砸了。于是。军令一下,所有的人都动的非常快,个个撒开脚丫子就往前跑。
陈杰的亲兵们见状。也不甘落后,急忙簇拥着陈杰夹在人群之中,急急的向前“冲锋”。
金沟峪后面的鹰愁谷地势更险,可是当陈杰他们到了这儿的时候,山上却果然没有滚木擂石落下。陈杰也不去想为什么,这一阵急行军,已经把他累坏了。眼见没了敌人攻击,赶紧瘫倒在地。喘上了粗气。
此刻败兵已如潮水般跟着涌过来,一个个汗血交流,相携相扶着下来,竟如逃荒叫花子一般。全然没了半点章法。
歇了一会儿,陈杰站起身来,满脸污垢满身油汗的说道:“派几个人,分头去找赵枟,快去”他现在已是明白了,这打仗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玩,对于下一步要该干什么,他一点儿主意都没有,周虎又死了。他只好将希望寄托在赵枟身上。
鹰愁谷中还有一条山涧流过,河水湍急,但水却不深。一身血污和臭汗的士兵们,都纷纷的跑进溪流中又是喝水,又是洗头涮腿的。陈杰也觉得口中甚是干渴,便叫亲兵们去上游打水。
过了有小半个时辰,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才见到一名斥候急急的跑了过来报告说。赵枟回来了。
陈杰连忙站起身来,跑到谷口。只见赵枟带着大概有二百多名残兵正在蹒跚走来。这群人几乎个个带伤,不是头上缠着绷带,便是吊着胳膊。
陈杰没想到赵枟居然还能带着两百人回来,高兴的迎了上去,走到跟前更是开心,因为他发现这些人后面还跟着几十匹骡子,上面都驮满了干粮。
“好啊太好了”陈杰眼睛一亮,竟扑到一个粮驮子上,爱抚地用手摩挲着粗布干粮袋,说道,“有吃的,就没事啊”
赵枟本来见陈杰迎了出来,心中还略微有些小感动,现在听他如此说话,心中不禁又升起一阵寒意。自己带着一千人陷在箭阵石雨中,好不容易杀开血路与大军会合,只剩下不到三百人……
陈杰这个主将指挥无能,没有一句自责,也没有一语相慰,反而见了粮食便忘了人,还一再的说什么“太好了”这如何能不让将士们寒心啊?
赵枟望了一眼还扑在干粮上的陈杰,咽了一口苦涩的唾液,没言声走到一边,疲惫的坐了下来,轻轻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赵枟发现有点儿不对劲,因为他没有看到周虎的影子。找人过来一问,才知道周虎已经战死了。再问尸体在哪儿,回说现场太乱,大伙都只顾着逃命,谁还顾得上一具尸体啊?
赵枟当场就恼了:周虎是三品云麾将军,战死了连尸体都没抢回来,这他娘的打的是个什么仗啊?真不知道自己和周虎上辈子做了啥孽啊?竟然会跟了陈光曦,现在又摊上这么一个二世祖,想想真是觉得窝囊,真想日他陈家八辈子祖宗……
赵枟在说这话的时候,陈杰正好在望这边走,听的一清二楚,心中顿时又升起了杀机。
陈杰虽然在战场上表现的比较,但是他出身公侯世家,打小便对官场那一套熟悉的很:兵败金沟峪,而且是大败,这个责任总要有人来担的,何况这还是皇上亲自调的兵,一旦被皇上知道了这里的情况,说不定一怒之下当场斩了自己都有可能。
唯一的法子,自然是找替罪羊。本来周虎已经战死了,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死无对证嘛。可是看这架势,赵枟肯定会站在周虎那一边。如果等出去了,李观棋那边问起来,赵枟估计是要将罪名推到自己的头上来的。
想要自己安然无恙,只好将赵枟也干掉,然后把一切的责任都推到他们两个人身上,反正到时死无对证,自己老爸又是国公爷,山南的统兵大将,皇上也不能对自己怎么样了。
想着想着,陈杰的手便不自觉的摸向了腰间,但是回头一看,到处都是正在寻找队伍的散兵游勇,自己身边的亲兵也都没有回避,此时断然无法下手,且自己见死不救已有不少人亲见,再恩将仇报,此刻最易激起兵变……
陈杰只好暂时收敛了杀心,见清点人数的军校回来,便问:“下头怎么样?”
“回少将军。”那军校禀道,“经过清点,共有五千九百七十八名兄弟到了这儿,已经恢复了建制。不过,我们的药和粮食都落在了金沟峪没有带过来,现在大家都饿的厉害,伤员也都没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