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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子明只能把目标锁定在金天正身上。
这并非无的放矢——根据他的秘密研究,病毒在接受血液改造发生变异的同时,会产生出一种与吞噬极其类似的,“扩张”特性。如果能提取出这种具有繁殖效果的细胞,在体外进行培养,就很可能获得一种新的异化病毒。一旦和人体基因配比成功,其效果,相当于具有相同效果的体质改造药剂。
假如刘宇晨或者兰德沃克看到这份实验报告,一定不难发现一一这其实就是医生联合协会最初对于强化药剂的研究方向。药剂本身的制造过程其实并不复杂,同样是以源细胞作为培养基础,最困难的部分,则是配比目标与病毒相互融合的概率。换句话说,就是基因相适性。
钱子明无法从正规渠道获得进化人类的血液样本。当时,刚刚走出地下基地的幸存者当中,没有出现自然变异的个例。他只能通过暴力手段,拿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普通人无法对抗异能者。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钱子明都不是那些变异士兵的对手,更不要说是已径成为寄生士的齐越和方雨洁。很自然的,他选择了实力最为弱小,也是平民当中唯一具有变异体质的金天正。
正面强袭,不可能有丝毫胜算。利用身为研究小组成员的便宜条件,钱子明制造出一种在短时间兼有压制与强力麻醉效果的对抗药物。
由于没有样本作为参照,他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和推算,把药剂当中压制异能的缓释病毒尽量活性化,并且通过提升注射量的方法,使这种完全处于实验状态的东西发挥作用。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尾随,潜伏。等待金天正毫无防备的一瞬间,将所有药剂全部注入他的体内。
缓释病毒的确发挥了预料中的效果,它们迅速破坏了变异细胞,以麻醉神经的方式使肌肉无法收缩、膨胀,也自然不可能出现各种反应回避动作。猝不及防之下,金天正只觉得自己全身力量瞬间被抽取干净”所有思维一片空白,前后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再也没有任何意识。
成功了。
遗憾的是,钱子明并没有得到自己希望的一切。
荒野流民对移民团的杀戮,使守卫车队的哨兵对于周围任何微小动静,均抱以怀疑和极度敏感。金天正采集植物的位置,恰好位于一名暗哨的监控面。钱子明猛扑上前的动作”毫无疑问就是对己方成员不利的袭击。就在他狠狠推动注射器活塞,将所有药剂全部打入金天正体内的同时,哨兵也用力扣下手中步枪的扳机。直线飞行的子弹准确钻进钱子明头颅右侧,他几乎是带着掌握一切的疯狂喜悦,还有无法接受的惊愕”垂死挣扎的不甘与怨怒,瞬间死亡。
这是一起突发事件。移民团内部借此进行了严格整肃。作为伤者,金天正躺在特护车厢接受调理。长时间的沉睡和思考,加上自己在现实中的遭遇,使他彻底抛弃脑海当中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至于他在那个时候真正想到什么,酝酿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他很精明,也非常狡猾。。。。。。”
齐越说到一半就停住了,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也是从这个人的前后状态变化当中,猜测出一部分他当时的心理变化。
移民团进入西部地区并且获得基地控制权后,所有成员开始对各种基础设施进行修复和建设。由于人手不足,除了分布在基地外围的哨兵,其余的军人也和平民一样,对荒废已久的地面设施进行清理。那个时候,大家很团结,协作气氛也很融洽。由于在民众当中拥有很高的声望,金天正也借机大肆宣扬国家社会党的种种纲领性措施。他的方法说穿了其实并不高明”大多是套用旧时代建国初期用于东北地区的囤垦奖惩制度。可是对于当时处于惶恐迷乱的民众而言,这种极具亲和力的团结协作,的确能够消除对于未知世界带来的恐惧心理。久而久之。。。。。。等到第二批复制人以平民身份进行投放的时候”
他已经成为民众当中具有决策权的领袖人物。”
林翔安静而沉默地靠在沙发上,房间里的气氛慢慢变的压抑”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安装在侧面墙壁上的排气扇在机械地转动着,发出沉闷轻微的,“嗡嗡”声。
,“你一定是在想、为什么我们当时不早一点动手?如果直接那这个家伙杀掉,现在。。。。。。也不会是这种难以收场的样子?”
齐越干涩地笑了,他艰难地抬高手臂在空中晃了晃,说:,“你不明白。。。。。。那个时候,我们接二连三遭遇了太多变故。离开地下,出现在眼的是一个彻底荒废的世界:和我们一样都是人类的流民,竟然以自己的同族血肉为食:终于,来到了期盼已久的西部基地,映入眼帘的却是废墟、残骸、多达数十万具死者遗骨。成群结队的腐狼、游荡在荒野上的辐射鬼、凶残狰狞的巨鼠。。。。。。如果对这一切已经习惯,那么事情变化肯定不会按照原来的轨迹上演。但是你要知道,我们从未想象过世界会变成这种样子,我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任何人都无法接受从云端坠落到地狱的现实,不仅仅是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即便是我自己,在那一刻也几乎发疯。我不能,不愿意,也根本不想接受,不承认这是真的。可是。。。。。。它们都是实际能够触摸到的存在,谁也不可能改变。。。。
“活着,就意味着责任、一”
稍稍停顿片刻,齐越深吸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慢慢松驰下来,双眼直直地望着林翔,用似乎是在解释,又好像是在争辩的口气认真地说:“我们需要一个看得到光明的未来,有很多事情不可能单纯依靠一、两个人去完成。人类,是一种群居动物我们需要重新构成社会,创造新的文明。嗯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拥有一个具有凝聚与号召力量的领袖。”
,“你说的对”
林翔轻轻点了点头,在内心深处反复品味着齐越刚刚所说的话语。
片刻又慢慢摇了摇头:,“可是,这牟人不一定就是金天正。可以是你,也可以是方雨洁,或者是其他某一个能够被控制,对你们也绝对服从的个体。”
“人类。。。。。。往往会因无知而显得愚蠢。”
舔了舔嘴唇,齐越叹了口气:,“我和方雨洁都是军人,在旧时代我们的所有动作,都必须首先服从于“政治”这两个字。我们不是政客,在权力争夺方面也没有什么天份。当时,稳定民众是压倒一切的首要任务。之所以用血液淡化药剂对金天正进行改造,也正是看中他在这方面拥有的能力。按照计划1我们的确是将他作为政治领袖加以培养,同时扩大在平民当中的宣传力度。以当时的环境和人员比例来看,计划本身并没有错。一旦出现变化,忠于我和方雨洁的卫队,可以在短时间内将其灭杀金天正只有二级进化力量,根本不可能对我们造成威胁。”
“世界的每一鼻变化,起因均来源于不被注意的小人物。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林翔不无讥讽地笑了笑,面部表情明显有些惋惜。
,“国家社会党的扩张速度,远比我们想象中更加迅猛。”
齐越并没有想要否认指责的意思,他灌下一大口白酒,一边活动着下颌,一边沉重地说:“仅仅只过了两个月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平民已经被发展成为新的党员。在他们的影响下,一部分原本忠于我们的卫队,也渐渐接受来自身边的观念诱导,思维、语言、行动方式均向他们靠拢。这种侵蚀完全在合理、合法的环境下进行,忙于量产复制人工作的我和方雨洁毫无察觉。直到首批合成生命走下生产流水线开始第一孕期交合,整个基地全面新建后续设置的时候,才忽然发现一一很多原本只需要我们两个人批准就能进行的事情却需要在申请表格批示页面再加上金天正的名字。”
,“他的目标,远比你们想象中要庞大的多。或者应该说这是野心膨胀的开始。”
林翔直截了当地插入话题。
“他的谋划和百酿,远远超乎想象。”
或许是说出了隐藏在内心深处封闭已久的秘密,齐越的脸色显得越来越平静:“在移民团内部获得承认之后,国家社会党员的发展重点,开始转向那些刚刚走下生产流水线的复制人。十万、二十万、三十万。。。。。。数字在往复叠加,因为领袖的号召,基地的建设进度有时候甚至超过百分之百。你根本无法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疯狂场景每一个人脸上都闪耀着狂热,他们就像是不知疲倦的机器,忘我的工作,几乎没有什么休息时间,效率和资源使用率成倍增加。由于食物均为统一配给,自然谈不上什么报酬。所有人都在以实际行动影响身边的同伴,看不见旧时代肮脏卑鄙的勾心斗角,也没有官僚阶层曾经的腐败与沉闷。恍惚之中,我只觉得自己根本不是身处废土,而是一片全新的,充满创造力与鲜活生命气息的热土。假如没有党争,没有接下来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红色共和军,也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林翔平静而安宁地凝视着他,轻声喃喃:,“把复制人作为新的党员发展对象。。。。。。在废土世界,这的确是一招很妙的棋。”
“即便是身为生物研究权威的方雨洁,也没有预料到父母本体对于幼生期自然人的巨大影响力。”
齐越面色一肃,神色复杂地在往昔记忆深处追索:,“合成生命的思维意识极其简单,尤其是单纯作为妥孕载体的第一批复制人,为了节省资源,减少不必要的浪费,只对他们进行了最低程度的记忆灌输。他们的居住区与平民相互邻接,耳渲目染,加上参与基地建设的各种劳作,“国家社会党”和金天正的名字”自然成为他们记忆当中尤为深刻的存在。几个月后,首批自然受孕的幼体诞下,哺乳期间父母对于后代的思维意识影响,其中也搀杂有新党的各种因素。言谈举止之间”他们已经成为新的最适宜接受群体。这种变化直接影响到成年以后的意识形态。毕竟,对于那些从幼年时代就曾经听过、看过的东西,人类潜意识当中,总会产生本能的亲近与熟悉。”
“随着第二批、第三批复制人的出现,基地外围的地上部分,已经发展成为一座人口数量超过十万的大型城市。需要管理的事务越来越多,土地耕种、水源净化、能源制造。。。。。。各种繁杂事务牵扯了我和方雨洁的几乎全部精力。不知不觉”国家社会党已经成为这座城市的绝对控制群体。金天正及其手下的渗透目标,也慢慢进入核心实验室内部。即便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仍然浑噩不知。直到第二座、第三座移民城市相继建立,以复制生命体受孕诞下的自然人开始成年,建立起新的军队之后,那个家伙。。。。。。终于开始向我们摊牌。”
“他的胃口,一定很大。”
林翔安然坐着,微眯着溧亮的眼睛,似乎是在幻想那究竟是一雷什么样的场景。
“他要求得到所有基地以及城市的核心控制权。”
齐越慢慢点了点头,脸色变得愈来愈阴沉:“按照他当时的说法,我们必须交出资源仓库的电子钥匙、密码,修改中央研究室的控制权限”将他提升为第一电脑承认者。”
“就这么多?”林翔眉头一皱。
“他所需要的东西,也只有这些。”
齐越神情黯然地苦笑道:“金天正已经获得几乎所有人的支持,无论军队还是平民,他都拥有压倒性的拥护力度。占据主导地位的政治形态已经形成,在过去的几年时间当中,国家社会党完全被民众所接受。由于宣传机构的大肆宣扬”那种对于领袖无比狂热的追捧,已经把金天正提升为类似于神的地位。如果一定要从旧时代当中找出与其相近的历史时期。。。。。。大概,只有十年动乱,才能与之媲美。”
“一个被神话的领袖人物。。。。。。”
林翔长长地叹息着,微笑从他的嘴角瞬间消逝:“不过”即便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你们应该仍然具有反击力量一别忘了,你和方雨洁都是寄生士”而金天正。
。。。。。只是一个等级低下的进化人。”
齐越似乎已经预籼到从他口中说出的语句。他侧过身,从衣袋中摸出烟盒”握在手中来回颠动,丝毫没有想要取出香烟点燃的意思。过了几分钟,他直起身子,看了看正注视自己的林翔,左右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颈骨,轻叹道:“。。。。。。你,不会明白。”
“他用三座城市所有的居民作为挟制威胁我们。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到了几枚核弹头,通过分布在各个发射点的中程导弹作为载体,加上作为后手的夹量毒气和炸药。。。。。。如果我们拒绝或者直接使用武力将其杀死,这些武器将在短时间内被引爆。不仅仅是所有活着的人类,包括基地内部和外层城市当中花费大量物资与时间建造的设备,都将毁于一旦。我们。。。。。。毫无选择。”
林翔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事情,已经说的足够清楚。
红色共和军不是荒野流民那种毫无组织的松散群体,而是一个拥有紧密构造与秩序的社会。从某种意义来说,已经相当于旧时代的国家。作为缔造者与创建者,齐越和方雨洁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它被毁灭。金天正的威胁看似卑鄙,却实实在在击中了他们的软肋。个人武力已经无法改变既成事实,即便杀掉领袖一个人,也不可能解救那些被蒙在鼓里被当作筹码摆上赌桌的平民。唯一选择,只有妥协。
“按照协议,金天正如愿以偿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其中,甚至包括三十毫升你遗留下来的纯血。不过,那并不是所有的存量。方雨洁把剩下的一百多毫升冷冻血液全部交到我的手里,同时要求我带领卫队连夜离开新京中央电脑显示,一直向西,邻近旧俄罗斯边境地区,还有一座位置隐密的地下基地。坐标、路线、开启密码等相关文件完成拷贝之后,我带着磁盘和人员立刻转移。储存在电脑里的资料,则被她当场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