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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经略 第十七卷 政通人和 第四章 人生难得几回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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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士府的那一通夜谈无疑是很没有营养的,而童贯一直忍到上马离开之后方才露出了讥诮的冷笑。

  蔡攸还真的当自己是了不得的人才了?不学无术的大臣之子,一朝得宠之后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跟着赵佶这么久,却连天子官家的脾气也弄不准,蔡攸这心性也未免太想当然了!

  跨进家门,他方才得知刘琦外出还没有回来,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那些家人都是头一等可靠人,再加上刘琦本身又不是兴风作浪的主,因此他很快便放下心来。

  这一日是农历十二月二十七,除夕将近,大多数人家的年货也差不多备办齐全了,街上的年轻儿郎自然就多了,就连往日在家里不露面的大姑娘小媳妇也纷纷上街买起了年下的胭脂水粉,因此路上分外热闹。

  而后面跟着好些随从的刘琦在大多数人看来,自然便是一个典型的世家公子哥儿。

  随便找了家酒肆,刘琦便悠闲地坐了下来,又示意几个家人坐了另一桌。

  此时,诺大的酒肆二楼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大多都是衣着光鲜的主顾,个个都在那里高谈阔论。

  “话说自当年圣上还没登基那会,高相公就跟在旁边鞍前马后,如今这被奸人构陷,说罢相就罢相了,唉!”

  “你懂什么,奸臣要是没有能耐,能迷惑了圣上的心么?不过,这些天我还常常看见高相公的千金入宫,似乎是给秦国公主伴读,说是完全失势倒也未必。”

  “是啊,前些日子的传闻你们没听说么,听说圣瑞宫那位有意做媒,将高小姐许配给嘉王殿下。做不成宰相,至少还是皇亲呢!”听着这些话,刘琦自忖与己无关,自然是左耳进右耳出。

  丝毫不以为异。他如今还小,因此虽然人在酒肆,却记着家训不肯恣意用酒,面前不过是几碟下酒菜。

  倒是那几个家人一人一角酒,坐在旁边倒也逍遥。正当四周的议论声越来越放肆的时候,刘琦突然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回头一看正是跟自己出来的一个家人,不觉一惊。

  “九少爷。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那家人一面说话一面拿眼睛瞟着一个方向,脸上写满了不安,

  “若是太晚,只怕我家大人会怪罪下来,小的吃罪不起。”刘琦原本想答应,但觉得那家人表情不对,遂顺着他的目光抬头望去。

  见角落中独自坐着一个面色沉静地少年,旁边两三桌则散坐着一群看似护卫的随从,心中不禁奇怪。

  暗中打量了一番,他骇然发觉对方竟和赵佶有几分相似。想来极可能是皇子一流。

  当下他也不敢多留。正想开口唤伙计结帐下楼时,却听得耳畔传来了一声冷笑:“皇亲国戚?我要是高相公,绝对不会让宝贝女儿去嫁了什么皇子宗室!那些个亲王郡王尊贵是尊贵了。却不能参政议政,纵有天大的才华也是白搭,还不如嫁给士林中的才俊,即便是嫁个将军也比嫁个皇子强!即便是那位千金嫁了当今皇太子,高相公也就休想再入朝为官了,这样的尊荣有个屁用?”这一番话可以说是直言不讳,往深处追究便有不小的罪过,但酒楼上众人附和的不在少数。

  刘琦听得心中狂跳,目光不经意地和不远处那个少年碰了个正着,慌忙躲了过去。

  待到他再抬起头时。只见那少年已经带着一群随从下了楼,这才心下稍安。

  “刚刚那人究竟是谁?”那说话的家人见刘琦识破玄机,再加上人又下了楼,这才低声说道:“九少爷,那就是当今圣上地嫡长子,如今的皇太子殿下。小人前些时候跟着我家大人远远瞧见了一次,看今日的架势,绝不会有错的。”那少年竟然是太子!

  刘琦闻言大惊,回忆了一下刚刚见到的情形。心中禁不住暗叹了一声。

  看起来,似乎太子赵桓是因为那些闲言碎语才走的,如果是这样,那也未免太沉不住气了。

  那可是堂堂的一国储君,将来的天子!他无心多坐,让家人会了帐便起身下楼。

  而到了家里,自有人把今日的事情经过和童贯说了一遍,而童贯亦是皱紧了眉头,斥退了家人便把刘琦叫到了跟前。

  “九郎,太子或是嘉王的事情你今后千万莫要掺和!”童贯自己是内侍出身,自然是不可能有什么后嗣,原本想领养一个义子,但至今尚未找到一个合适地,此番自然把满腔地心思都放在了刘琦身上。”在这件事上头,圣上的心思至今令人琢磨不透,而你爹和我都是朝廷臣子,自然不好多嘴,所以你以后尽量避开些,到时得了官职,我也会设法让你离那两位主儿远些。”

  “多谢童大人!”刘琦知道对方是好意,连忙弯腰答应,然而却立刻被托住了手,一抬头见童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不禁有些茫然。

  头一次没有对刘琦点穿是为了让事情显得自然些,但如今童贯自忖已经去信和刘仲武商量,若是再对刘琦藏着掖着,似乎反而不好。

  因此思量片刻,他便笑道:“有件事我也该对你说清楚了,那天我引你去见高相公,其实是有一层别的意思在里头。高相公膝下有三子一女,可单单对唯一地一个女儿视若珍宝。圣上对这位高家千金也是喜爱有加,所以旁人忖度那心思,便有撮合太子或者嘉王的意思,无奈高相公一直不答应,圣上也没有表态,所以事情就僵持在那里。原本这件事没有我插手的道理,但是,因为我和你爹爹交情不同,所以便在高相公面前夸了你一通,这才有日前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么?”刘琦虽说还小,但童贯把话交待得这样清楚,他如何还会不明白,心下顿时五味杂陈。

  他当然知道,即使父亲如今担任了西凉经略安抚使,按照一般百姓的说法便是一方封疆大吏,但是,放在京城那些高品官员之中却不值一提。

  更重要的是,大宋文武之分向来牢不可破,自家的门庭是决计及不上高家的。

  “婚姻大事自当有父母做主,此事我不敢妄言。”他老老实实地说出这么一句话,然后深深一揖道,

  “童大人的看顾之情,我万分感激,只怕……”他本想说一厢情愿,后来又觉得不妥,干脆就省去了这半句话,站在那里默默不语。

  童贯哪里会不知道刘琦地意思,想要往深处解释一下这件事,却又觉得面前是一个半大少年不是刘仲武本人,事情说不清楚。

  可是要真的说简单一点,这事情又着实不简单,最终他只得把姚平仲拿来当例子。

  “高相公和以往朝廷那些宰相不同,向来对军中世家颇有看重,姚家在他的看顾下,如今已经是出了一位驸马爷,而故去的殿帅王恩,听说也曾经托付以两个孙儿。所以,这门户之见你不用多做考虑,再说,事情最终能否定下来,还得看你和高小姐的缘分。好了好了,别想这么多,我不过是和你说一声罢了,好好去歇着,别多想。”让家人去安顿了刘琦,童贯自己却没有去歇着,而是坐在客厅里闭着眼睛想心事。

  就一个内侍而言,他已经是到顶了。即使是他的师傅李宪,当年鼎盛的时候虽说当过统帅率领过千军万马,但老来光景着实不怎么样。

  而照他现在的走势看,只要稳扎稳打,一定能够混出一个名堂来。但前提是,他能够始终保持不偏不倚,而那恰恰是不可能的!

  蔡攸当日来访地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此番回来会站在风口浪尖上,而如今的事实无疑更证明了这一点。

  他若是真的上了蔡攸那条船,只怕转瞬就会随着船的倾覆而遭到没顶之灾,更不用说将来还能有什么前程了。

  相反,他如今靠向高俅虽说会有一点惊险,但从长远角度来看应该不会有错。

  天子官家是个念旧情的人,只要一日还记得高俅的情分,那么,高家就绝对不会倒。

  可是,他撮合刘琦和高嘉这一对人,会不会引起赵佶的反感?要知道,虽说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赵佶可是到现在还没表态,是否想让高嘉作儿媳妇。

  别看赵佶如今对刘琦赞不绝口,但一朝翻脸也绝不是不可能的事!难啊!

  他突然有些后悔起自己当初的决断了,倘若能够走其他的路,不去净身入宫当内侍,而是想方设法地投靠还是端王的赵佶,是不是今日就不用这么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他喃喃自语了一句,终于走出厅堂往自己的书房走去——他虽说识字,但着实不耐烦看那些圣贤书,所谓书房也不过是摆摆样子。

  只是这年头就连武将也都设个书房附庸风雅,更何况他?深夜,童府后门突然开了一条缝,钻出了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

  那黑影熟门熟路地往小巷子里头一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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