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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张康国面圣之后的次日御史中丞石豫果然在朝堂奏对时弹劾张康国言辞异常激烈。然而在早有定计赵佶看来无疑验证了张康国之前的话毕竟人尽皆知石豫属于蔡党此时跳出来弹劾无非是为了一己之私而并非为国为民。
于是赵佶当堂怒斥石豫而后未久又下诏黜知滁州。如此雷霆处置顿时让原本准备继续弹劾张康国的蔡党中人勃然色变就连蔡京本人也有措手不及的感觉。不过一月之内先是长子见罪而后又是御史中丞石豫去职倘若再这样展下去恐怕他的相位都不会牢靠。在这种情况下他愈难以自安。
事情展到这样的地步高俅不得不暗暗佩服张康国的反客为主。
能够把御史中丞弹劾自己的不利局面彻底扭转又敏锐地抓住了赵佶的猜忌心理可以说张康国审时度势的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不过若是此人认为已经完全博得了天子官家的信任那就错了。须知张康国进位至今并未有什么大政绩若只是单单想靠权术得以再进一步那只是痴心妄想。不过必须承认张康国此次的反击绝妙非常自己绝对可以利用。
想想也真是讽刺西北战局瞬息万变辽国和女真的战事同样是如火如荼而自己这边的大后方却仍旧陷于党争中无法自拔。怪不得人道是有宋一代困于积弱朝廷士大夫动不动就互相攻击从政见之争到意气之争再到权力之争。根本就是对内斗乐此不疲。哪怕是靖康之变后也仍旧不思进取难怪后世如此鄙薄。
摇头叹息之时。他颇感心中无奈随即命家人前去温酒。几口温热的酒下肚。借着酒意。他突然想到了老辛的一阕名词顿时意兴大。信手展开一幅宣纸用镇纸镇了四角。提笔蘸了浓墨便奋笔疾书了起来。须臾一幅墨迹淋漓地字便一蹴而就。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地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可怜白生。
怔怔地看着纸上狂草他不由觉得心头涌起了一股难言的情绪。老辛这破阵子豪情万丈地外表之内却蕴藏着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悲凉。他虽然看似功成名就。动辄却是危若累卵之局可是这些都无所谓。倘若苦心经营地好局却仍然会落得一个金兵南下。山河支离破碎那才叫一招算错满盘皆输。
正当他满脑子胡思乱想地时候书房大门冷不防被人推了开来。出现在眼前的是满脸惊慌地高丰景。
相相爷。外头外头什么事如此慌张高俅恼火地抬起了头见高丰景一幅没出息的样子更是脸色一沉我不是早有吩咐。我在书房地时候若来客没有要事就先让夫人接待不就行了怎么朕也算是没什么要紧的客人么 随着这句戏语。赵佶笑吟吟地跨进了门槛。只见他一身便服大病初愈的脸上仍然有些苍白但精神奕奕之处却和先前无异。
圣上高俅只觉心头巨震愣了好一会方才搁下笔慌忙上前下拜行礼。虽然知道这几日赵佶必会单独召见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这天子官家竟会在这个时候微服驾临。要知道赵佶已经很久没有显露出如此亲密的行迹了。
好了朕这是微服若是你仍旧摆出朝堂上那幅宰辅地模样朕可受不了笑语了一句后赵佶便缓步踱到书桌前见上头一幅字墨迹淋漓显然是刚刚书就不由来了兴致细看之下立刻抚掌赞叹。
想不到伯章竟然能够为此佳词赵佶眼睛大亮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阵更是频频点头。朕当初只知道你的楷书行书造诣不凡想不到如今竟连草书也写得如此飘逸。只不过这醉意之道仍旧落了下乘否则若是再深入几分心境那就真的是足以名扬天下的珍品了 在赵佶品评的时候高俅便朝身后的高丰景丢了个眼色。见其人退出书房掩上大门他又向旁边地曲风投过了一个征询的眼神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点头后方才松了一口气。见赵佶赞不绝口他只得在心中苦笑一声但这话却是不得不说地。
圣上谬赞了臣刚才只是觉得心中有些郁闷喝了一点酒后便有了兴头意之所至不过聊作抒心境而已赵佶精通书画诗词至于品评更是不凡此时反复念着那词句竟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转头直视着高俅的眼睛许久才悠悠叹道:朕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和伯章品评书画了 高俅闻言一愣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一会才附和着叹息了一声却干脆不说话了。
朕自一介亲王登基为君先天上已经有所不足所以不得不倚靠能臣却没有想到别人却会错了意。突然出了这么一句感慨后赵佶便开口问道伯章御史中丞之位如今空缺他们提出了好几个人选朕都不甚满意你可有什么建议么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高俅却没有太多地犹豫只是略一沉吟便坦然直陈道:以臣看来给事中侯蒙可当此重任。
侯蒙赵佶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立刻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一份奏疏洋洋洒洒数千言处处露出忠直。他知道高俅和侯蒙毫无交情可言此时着实感到欣慰。唔此人不偏不倚确实是御史中丞的最好人选。
高俅却仍然加了一句:这只是臣的一己之见圣上不若听听别人的意见再作决断。须知御史中丞统管御史台乃是言官的最高职位非有上佳的品行才能不足以服众圣上仍需谨慎。
你荐的人朕信得过此话入耳高俅立刻深深吸了一口气君王的信任往往看似牢不可破其实却如坚固的冰层一般只需烈日照耀便会消融无踪。这几个月来的心思沉重其实只是为了这一句话而已。来不及多想他便深深一揖道:圣上的信任臣感激不尽 还不等高俅弯腰赵佶却亲自扶起了他目光中颇有意味深长。
伯章朕在病中的这些时日听了很多也看了很多所以不免有些糊涂。但是惟有一点朕看得相当清楚。朕任用官员往往重才能而轻品行于是往往为小人所趁。如今看来你在宰执之位多年至少从未为了揽权而排挤他人朕便嘉许你这一点 看来赵佶是真的动了疑心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后高俅颇有些不得滋味但是无论蔡京还是张康国既然挑起了事端便要担负责任这一点和自己毫无关系。然而不知怎的一句话却突然脱口而出。
圣上恕臣直言我朝向来有明例宰辅不得推荐台谏但是自从熙丰年间开始御史台和谏官便几乎成了宰执的传声筒成了攻击同僚的工具。长此以往则太祖皇帝当初置台谏的初衷便完全没有了。
赵佶脸色数变最后微微点了点头:伯章确实是谋国之言忠直这两个字又何难分辨掌管地方时官员能够政绩卓著好评不断但是一入中枢往往却趋炎附势为人走狗就是弹劾也喜欢抓着风就是雨寻着由头胡乱参奏偏偏朕还不能因言治罪往往闹得朝堂乌烟瘴气这一点朕的确无法容忍不过朕必须承认当初为了稳定朝局让政令顺畅朕确实在有些地方做错了比起明清的那些皇帝大宋皇帝往往要虚怀若谷的多向臣下坦陈错误也不是什么奇事但即便如此高俅仍然觉得心中狂跳。因为赵佶的言下之意无疑是说当初不应该促成蔡高两家的联姻 见高俅沉默地站在那里赵佶不由觉得一阵感慨随口又问道:
伯章你对张康国这个人怎么看 圣上如果要听实话臣不得不说他就是圣上刚刚提到那类人的典型。这是高俅早就预料到的问题因此没有感到半分惊讶。张宾老提举两浙路常平时推行役法豪猾之辈无不畏服之后仓救荒时又救下江南百姓万口因此在两浙路一带张宾老口碑极好。
他略微顿了一顿口气突然严厉了一些:然而张宾老自崇宁元年入京为吏部左司员外郎起居郎:二年为中书舍人迁翰林学士;三年进承旨拜尚书左丞;升迁之足以让人侧目。这其中圣上知其词章出众加以简拔固然是一点但蔡元长的极力推荐又何尝不是他晋升的另一大原因不管怎么说臣对其为人不敢芶同。
听完高俅的话赵佶便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他不是那种毫无主见的天子于人于事都有自己的判断可是这一次他却着实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