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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赵佶病愈听政之后张康国便敏锐地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似乎天子官家日常议事时往往招政事堂诸人合议而再非蔡高两人独断对于他这自然是莫大的好兆头。然而他也渐渐醒悟到自己先前两边得罪的举止太过孟浪倘若要动手就至少必须联合将一边整得不能翻身否则他日必定还是自己倒霉。
高俅的把柄他现成地捏着一个那就是高俅身为朝中高官居然和一干宗室皇亲搅和在一起做生意其中还涉及到泰州巨贾连氏。大宋官员中家人私底下经商的不少控制产业的也不少但是这一次却不是寻常生意乃是和海外诸国往来。若是拿捏得准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扣上去足以让对方有口难辩。
蔡京虽然行事谨慎但是他张康国也不是吃素的。他自当年投靠蔡京以来便一直暗地观察甚至蔡家大少蔡攸是个不安分的处处出头处处干涉光是以老子蔡京的名义受的他人请托之礼便有将近数万贯之多。仅仅这些当然还不能动及蔡京的根本但是他还隐隐约约探听到此次宫闱内的变故和蔡攸有说不清的关系。若真的如此那他这一拳砸下去蔡京恐怕也讨不了好。
形势一片大好张康国自然决定主动出击。他先找到的便是在他进了政事堂之后接任翰林学士的兄长张康伯。张康伯见蔡氏兄弟在朝风光无限自然也想尝一尝兄弟同在高位的滋味和张康国地想法不谋而合。两人一番计议之下。张康国便决定由兄长拉拢朝官而自己则设法向政事堂的另两个同僚下手于是。阮大猷便第一个收到了张康国的邀请帖子。
虽然心中掂量但阮大猷仍然是按时赴约。只不过他牢牢记着祸从口出地宗旨言谈中绝不涉政事口口声声在京城的风月场所上打转完完全全不像一个手握大权地执政。
然而。张康国费尽心机请来他又岂是为了风月。酒过三巡他便借着酒意举杯道:今日阮兄赏光莅临我倒有几句话要说。今天是十五虽不是中秋佳节但这初春赏月仍是人间一大快事。只是即使这明月今夜高悬于顶却难免他日被阴云掩盖。苏子瞻的诗中写的好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不知阮兄认为如何 阮大猷眉头一皱转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他自己虽然并没有什么坚定的立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对张康国存有好感。至少在他看来他当初身为曾党时并未因其去位而落井下石只是另投大树而已。而张康国却在被蔡京提拔上位后。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开始暗中算计无疑是卑鄙无耻地典型。此刻品着这句语带双关的话他的嘴角便挂上了一丝笑意。
张兄月有阴晴圆缺固然不假但是你也应该看到无论什么时候满天繁星何时遮挡过皓月之辉阮大猷好整以暇地举杯细品了一口眼睛也眯缝了起来似我这样的人到了如今的地步已经心满意足了没什么非分之想也不想给自己找什么麻烦。
张康国没有料到看似最好拉拢的阮大猷竟然如此直接地表明态度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但仍是强笑道:阮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阮兄在政事堂乃是年资最长者如今屈居这个地步却是有些不公。
沧海桑田此一时彼一时。阮大猷忖度张康国似乎别有心意口气便渐渐缓和了下来顺势好言劝道张兄你得罪元长相公在先而后又和伯章相公闹得不太愉快若是如此执著下去在政事堂未免孤立无援日子会越来越不好过的。
听到阮大猷口气松动张康国心中着实大喜面上却立刻装出了愤色。圣上倚重蔡元长不仅以其为相而且言无不信可是蔡元长都干了些什么先是改茶法然后借口兴学校配制党羽最后甚至将自己的门生故旧安插到了朝中要职上。长此以往恐怕整个朝堂便无人可以钳制他圣上当初之所以置副相乃是为了分其权可高伯章因为姻亲之故居然处处和蔡元长一个鼻孔出气。
张兄这就错了阮大猷见张康国终于说到了点子上心中便暗暗思量了起来伯章初入政事堂哪里能够这么快和蔡元长分庭抗礼这些天的情形你也该看见了他和蔡元长在政见上多有分歧 说到这里他猛地停住了话头脸上露出了踌躇之色转而用另一句话糊弄了过去。总而言之张兄行事还得三思莫要两面树敌。有的时候不妨走中庸之道凡事锋芒太露并没有好处。
阮兄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张康国见阮大猷似乎有些醉了话中隐约带了别地含义不由更凑近了些低声试探道论资历论才干阮兄都不逊于别人难道就没有动过自立门户的念头这长久居于人下毕竟不是大丈夫所为。看看阮大猷仍旧不为所动他不由狠狠心又加了一句要知道如今朝堂上的局面就连圣上也是颇有微词地。我看圣上的样子似乎已经有所悔意。咣当这一次不用假装阮大猷就失手碰翻了酒杯脸上露出了货真价实的震惊之色但是他马上用一阵大笑遮掩了过去。张兄你不是开玩笑吧蔡元长乃是圣上一手任用而高伯章更是当年藩邸旧人论信任恐怕你我是万万及不上的。
打蛇打七寸既然已经拉开了大幕张康国便索性把话说透了。
你说地没错圣上用蔡元长是因为看中了他的政见用高伯章则是为了藩邸旧情但是治国终究不可能只靠这些信任维系。圣上在朝的时候固然看不出什么但是圣上此番病重自然而然地看到了以往忽略的东西。阮兄以你的聪明应该能够看出倘若这个时候有对蔡高不利的消息那么圣上会借机罢斥他们还是会依旧留用 不利的消息阮大猷低低重复着这五个字心头着实震动。然而接下来张康国的那些话更让他难以自持及至离开张府上了马车之后他依旧感到一颗心在狂跳不止。若是真的按照张康国所说那么一旦事成他就不必当这个不尴不尬的中书侍郎尚书左右仆射迟早都会有一个位子等着他这无疑是天大的诱惑。
然而万一失败了呢他突然打了个寒噤整个人立刻从狂热中清醒了过来。张康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但是焉知别人就没有想当初他还兼任了开封权知府的时候就曾经帮高俅料理过不少暗中的勾当深知其在暗处的实力倘若事机泄露那么他要承担极为严重的后果。想到这里他再也不敢怠慢连忙喝令道:停车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由于阮大猷为了掩人耳目此次只带了一个随车的家人外加车夫也不过三人而且马车上没有任何标记自然不能占着别人的道。因此车夫直到把马车赶到了街角这才回头问道:
大人不回府么 阮大猷却一掀围子跳下了马车见后面无人跟踪便出言吩咐道:
你赶着车在街上慢慢转悠不到天明不许回府我先走待会你往另一个方向离开这是赏钱。他一边说一边从袖子中摸出一个金钱随手扔给了车夫。小人明白。那车夫情知主人身有要事喜滋滋地收好了钱之后眼睁睁地看着阮大猷带着一个随从消失在街角然后才一甩马鞭往鸡儿巷的方向驰去。平白无故多出了一晚上空闲兜里又有钱他自然想要找一个妓馆好好乐乐至于大人们有什么勾当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阮大猷来访 正准备睡下的高俅听到这个消息不由皱紧了眉头。这都已经过了子时阮大猷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是什么意思他歉意地望了英娘一眼披上了外衣后见妻子也想跟着一起起来连忙伸手把人按了下去。
我去看看他有什么事如果真是大事兴许就不过来了。你累了一天外头有我呢别再操心了先歇着吧他一边说一边朝唤了一声菁儿 正在隔壁房中准备烛火的菁儿应声而入怯生生地行了一个礼:
相爷有何吩咐 今晚你陪着夫人别让她起来再准备宵夜什么的否则我明天拿你是问。高俅板着面孔吩咐了一句见这个贴身使女似受惊的小鹿似的连连点头不由莞尔一笑就这么施施然地出了房间。
直到高俅离去许久菁儿才害怕似的抚了抚胸然后便羡慕地感慨道:夫人相爷待您真好。
英娘却只是怔怔地望着门口眼神中充满了怅惘。如今富贵已极为何自己反而感觉不似当年夫君未曾做官时安逸